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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李老夫人也感到气氛不太对,连忙道:“大姑,你尽管说好了,老身作主,一定给你作个满意的答复的。”
贾仙儿道:“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为我那苦命的妹子求一份归宿。”
李老夫人道:“这是应该的,君儿以前答鹰过她的,绝不会悔改,而且我还可以先说句话,将来我有了孙子,不管是谁生的,必然要他认在小玉的名下……”
贾仙儿道:“伯母这份隆情,我还是要替我那妹子先谢谢,浣纱,叩头!”
浣纱连忙跪了下来,朝李老夫人叩过头,贾仙儿指着卢闰英道:“也叩头谢谢夫人。”
浣纱也叩了头,卢闰英却谦谢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是我们对霍家妹子该尽的心!”
李老夫人见气氛不对,只得和缓的道:“我还是先回府里,免得在接待上不太方便,弄得有些老的也来接酬,反而招麻烦。”
贾仙儿听了道:“伯母说的是,要您来招呼,小玉妹子实在担受不起,也没这个礼,但是您不招呼,又不能冷落了人家,因此您还是请回去休息吧。”
转脸对卢闰英道:“弟妹,你也侍候伯母回去吧。”
卢闰英道:“小妹理当在此照料的。”
贾仙儿道:“不,小玉妹子未能侍奉老夫人,完全要你偏劳了,你能代她尽了这份责任。免了她的罪过,她在九泉之下已经感激了,你在这儿,反而使她的心中不安,此其一,再者,小玉跟十郎一起上姑苏去的时候,也结识了一些江湖中的朋友,这些日子,他们一定要来尽尽心意的,你在这儿,反而使彼此不便。”
这等于是下逐客令了,卢闰英没法子,李老夫人道:“大姑说的也是。咱们回去吧,把雅萍留下招呼也就够了,君儿也胡涂,叫你来招呼就不对……”
卢闰英心中很难过,但婆婆有了话,她不便说什么了,侍候着李老夫人,一起上轿走了。
到了家里,她把李老夫人送进了屋子,夫人道:“英儿,你是我的姨侄女儿,亲上加亲,又成了我的媳妇儿,咱们娘儿俩够亲的,我绝不会帮着人来欺负你,可是今天我想为你缓和一下都没办法,因为你叫人抓住的把柄太多了,以后可得千万注意,要特别慎重了。”
卢闰英再也忍不住了,扑地跪下道:“娘,媳妇是一片求好之心,那知道是别人存心算计呢!”
李老夫人把她扶了起来道:“好了,孩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可是以后你卢家的那些亲戚,还是少来往的好,尤其是你姑丈家……”
卢闰英忍泪点头,李老夫人道:“当然我也不是说你家的亲戚都是坏人,像你那位表哥就是个很正直的热心人,知道了他父亲的计划要出你的丑,赶快跑来通知我,这份情意很令人感动的。”
卢闰英知道刘希侯是为了自己才过来的,可不是什么正直,热心人的人,但是这种话对自己的婆婆又如何出口呢,只有点头应是的份。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这次事情你总算得了个教训,在长安,做官固然不容易,做一个家里的主妇又何尝容易,若是自己没有认识,可千万别想多事,否则很容易会落入人的圈套中,受损失的就不止是你一个人,很可能连你的丈夫也被拖进去,姑臧李家在长安做官的不少,他们宁可把家小留在千里迢迢的老家,不带到这儿来,也是这个道理,在这儿,人情凉薄如纸,没有人能信任,能靠得住。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了你,求荣反辱,求好反坏,我想你多少已经能把握住一点了。”
卢闰英点点头道:“媳妇还是跟您一起去侍候您吧,这个地方,媳妇也不太习惯。”
李老夫人笑道:“别说傻话了,少年夫妻,热络络的把你们分开,我可不是这种不通情的恶姑,再说我也急着要抱孙子,如若把你带走,我更成了李家的罪人了。”
说得卢闰英万分不好意思地道:“娘,您老人家怎么跟英儿开起玩笑来了。”
李老夫人笑道:“一家人原该这样子,才显得和和气气,快快乐乐的,有许多做婆婆的,整天摆起一副做长辈的嘴脸,不苟言笑,动不动就挑剔媳妇的不是,婆媳之间,弄得像猫跟老鼠一样,这样的家有什么意思呢?”
卢闰英万分孺慕地依着婆婆,只感到无限的温暖,忍不住道:“娘,您别回去了,在这儿让媳妇尽点孝心,好好地侍奉您老人家,而且媳妇要跟您学的地方太多了,您就答应英儿这个请求吧。”
李老夫人摇摇头道:“不!我是要回去的,家里还有很多事,田地要去看顾,桑园要去巡视。”
“这些可以叫人去做的。”
李夫人笑道:“我知道,我现在不必再做事,应该是享福的时候,可是我做惯了,闲着反而难过呢,这一阵子在长安,我已经很难过了,这是一,再者,我到长安,也看见了不少位老夫人了,她们的年纪比我们小好几岁呢,可是齿摇牙落,满脸皱纹,看上去至少比我还要老上十几廿岁,这都是享福享的,所以人要想多活几年,就得多事劳动,少贪口腹之欲。”
“您在这儿也一样可以活动的。”
“活动,最多是到花园里走走,这片园子虽大,但是此起家里的桑园,还不到一个小角落呢。”
卢闰英道:“难道这么大的桑田,都要您去亲手照料。”
李老夫人道:“当然不必我去做,而且一个人也做不了,有四五个长工在帮忙,可是我不盯着他们,有人就会偷懒了,当然我也知道现在不在乎这一点收入,君儿的官儿做得大了,也有钱了……”
卢闰英忙道:“娘,媳妇的打算是十郎的官不管做得多大,都不需要他在银钱上去操心费神,居官务必清廉似水,因为媳妇知道他的职司所守,太容易树敌招怨,万不能落人把柄,所以媳妇把日计都筹足了……”
李老夫人道:“筹足了?你是怎么筹的?”
卢闰英道:“是媳妇带来的。”
李老夫人连连摇着头道:“英儿,这万万不可,你娘家有陪嫁过来,奁单上写得明明白白,那倒是没关系,可是私下另外再带了过来,就不可以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
“其一是来源,这笔钱是怎么来的?”
“自然是出于亲上所赐,娘放心好了,媳妇还不至于偷偷地把钱暗昧着带来。”
“这个我就不明白了,你老子既然怕吃苦了。除了那一大批嫁奁之外,还悄悄的塞笔钱给你,可见他是极端地疼你,爱你的,那又怎么会叫你去坐蜡呢?”
卢闰英吁了一口气,才苦笑着道:“爹不是不疼我,他给我的那份嫁妆也很可观了,在长安市上虽不能称最,但是也称得上是多的。”
李老夫人道:“岂止算是多的,有人说过了,早先时盛平的时日里,那是无法追的,对这十几二十年来。长安市上嫁女,还没有像如此厚的妆奁的,说我家是娶个财神进来了。”
卢闰英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媳妇也知道不太妥当,跟爹说过,只要过得去就行,可是爹也不肯听,拚命地往上堆加,而且还说只有我一个女儿,迟早也是给我的,与其将来给,倒不如现在给,也落个好看。”
李老夫人笑道:“这倒是做到了,早一天你家把陪嫁的箱笼抬过来时,这儿点收的人都直了眼,我就说他们也不是没见识过,他们不是从高大人那儿拨过来,就是从小就待在这所宅子里,原先是太子别第的人,不该如此大惊小怪的,但仔细一想也难怪了,因为天宝晚年一乱,长安沦陷过,早年的繁荣所积,都丧失在乱军中了,虽是后来尽予恢复,到底是差多了,我听说皇宫里面有些屋子已经破旧了,都没有来得及整修。帝家尚且如此,又何况是臣民人家呢,你家的运气好,天宝乱时,正在河西节镇,没有受到波及,所以殷实一点,再者,你爹又逞强要面子,所以才大事铺陈了一番,怎么又有一笔钱给了你呢?”
卢闰英道:“这笔钱不是爹给的,是娘给我的。”
“你娘,她怎么会有钱给你的?”
“娘多年管家,多少总也存积了一点,在河西时,人情往来,都在娘的手里,所以她老人家手头也着实有几文,一直私藏着。”
李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母亲会藏私房钱,这倒是叫人难以相信的事,她又何必呢,你家的钥匙,库房都由她在经营,她要钱干吗?”
卢闰英轻叹了口气:“钱财虽是娘在照管着,但银钱出入,总有一本帐记着,爹虽然从不过问银用到那儿去了,但是娘自己心里总搁着一件事,尤其是娘家的亲戚,登门求告的多,娘不好意思从公帐上支付太多,又不能让人说闲话,说是发达了就不认穷亲戚了,因此自己私下总得准备一些钱,来满足那些亲戚们……”
李老夫人点头叹息道:“英儿,现在你总该明白做人的不容易了,像这种事总是难免的,要想处理得皆大欢喜。是件很难的事,这些年来,也亏你母亲拉扯的。”
卢闰英笑笑道:“娘!媳妇也认为能够帮助人,总比去求人帮助好得多,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去,与其留于发霉,倒不如散了买个好名……。”
李老夫人笑道:“你能这样就好了,有许多人就是想不开,弄得六亲不靠,连鬼都不上门。纵然拥有百万家财,又有什么意思呢?为子孙积财,倒不如为子孙积德,君儿小时候,如果不是家境差一点,处处比不上人,也不会养成他那种发奋求上的心……。”
在这些观点上,婆媳两人倒是很融洽的,因此她们的谈话很愉快,把先前那点阴霾都冲淡了。
只是有一点,使卢闰英感到遗憾的是到了晚上,李益没有回来,只遣秋鸿来说一声:
“爷今晚在霍娘子那边守灵,歇在那儿了。”
李益不回来,卢闰英多少可以舒口气,她也有点怕李益回来,说起自己白天的事,对李益难以交代。
李益出门前还交代过,要她把小玉的丧事好好地处理一下的,自己却差一点统出个大漏子。
想到这儿,她心里很火,但多少还是有点安慰,明知道迟早都要交代的,丑媳妇难免要见公婆,但是能拖一刻是一刻,这是一般人最通常的矛盾心理。
第二天,李益仍然没回来,而且还留下了话,说是在入葬前他都不会回来了。
这当然使得卢闰英很不开心,她倒不是怕寂寞,新婚还没几天,还没有养成那种如胶如漆的缠绵感情,只是中夜无眠,有点不是滋味而已。
只不过她有点担心,担心李益是不是生她的气,因为她问了一下安葬的日子,要在上元之后,还有将近七八天呢,熬了四五天,她只有再到李夫人那儿去探探口气。
每天她虽然循例要到上房去请安的,但李老夫人那时候正在念经,早案吩咐过佣人,说请新夫人自便好了,而她接下来的事也的确忙,在年关里,李益又是初膺新职,虽然还没有正式接事,但消息早已传开,已成定局,川流不息的贺客。都要她去应酬。
这还算好了,最苦的是李益还有许多机密的事务,要另行单独处理的,那是各地的关系人物,有的是送来贺礼,有的是来请安拜年,都需要重重地回致。
她对那些人与事根本不清楚,好在方子逸每天都来帮她处理那些事务,只是李益的那些事情连方子逸也不十分了然,只能知道是那一方面的关系,至于如何应付,则另外有档案卷宗上记明的。
那要她根据档案中的数据,该收的收,该安顿的安顿,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的,就写在条子上,由秋鸿带去给李益,再带回李益的指示。
这种做法费时费神,所以她想透过婆婆,请李益回来一下,这一天等到了午后,估量着李老夫人已经午睡醒来,她到了上房,李老夫人正在跟几个仆妇聊天。
看到她进来,那些仆妇但都出去了,李老夫人笑笑道:“英儿。我知道你这两天很忙,闲不得,所以也没要人找你去,今天怎么空一点……”
“也不是,有好几起事情,我都无法处理,只有先安顿了来人,叫秋鸿去问十郎了。”
“这也难怪,君儿说,那些事只有交给你他才放心,他每天都有个请安的帖子送回来,也附带有两句话,都是说你处理的很当,说这几天要偏劳你一点,不能让你来陪我,要我多原谅,也要我来夸奖你几句……”
卢闰英虽然听了微觉安慰,但也有点悲哀,丈夫不回家,却带信要婆婆来夸奖自己几句,能够带信给婆婆,难道就不能顺便给自己带个片纸只字?
李老夫人看了她脸上的神情变化,才轻叹一声道:“闰英,我知道你心里很不痛快。为的是君儿不回来。”
被婆婆说中了心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