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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脸色一沉。霍小玉急忙道:“浣纱!你怎么不住到大夫家里去!”
浣纱愕然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霍小玉道:“你把大夫说的话太看重了,祗有他的话你才肯听,倒不如住到他家里去算了。”
浣纱这才知道情况不对了,委屈地道:“小姐,婢子是为了你好,绝没有别的意思。”
霍小玉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只有我自己不想好,只有爷巴不得我死掉!”
浣纱听见语气不对,低头不敢作声,霍小玉道:“这个把月来我身子不舒服,不能侍候爷,你就该替我分劳一点,可是你整天都不见人,忙些什么了?”浣纱道:“婢子里里外外都要照料。”
霍小玉哼了一声:“外面的事有李升管,里面的事我也没瞧见你管多少。”
浣纱道:“那都是爷吩咐不要婢子管的。”
霍小玉道:“你放心吗?不怕爷下毒药毒死我了?”
浣纱急道:“小姐!你这么说,婢子怎么敢当,你跟爷的感情这么深,连您喝的药都是爷自己试过冷热后,才给交您喝下去的。”
霍小玉道:“你也知道爷对我好,那你就该少多嘴,爷比我们那一个都希望我早日康复,可是你们每一个人都在嘴上唠叨着,告诉爷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鲍姨跟江姥姥是客人,前来看护我是情分,而且她们懂得也多一点,我不便说什么,你这个丫头怎么也那样不懂事,处处都插上一嘴!”
李益觉得霍小玉对浣纱太严厉了一点,微感不安地道:“小玉!她是一片好心!”
霍小玉叹道:“我只是恨她不懂事。浣纱!你记不记得为了你的事我被娘罚了一次跪?”
浣纱红了脸,不敢作声,霍小玉道:“那一次罚跪的原因是我不懂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娘为什么在爷进门的第二天,就在大门口钉上了『陇西李寓』的牌子?那不是给人看的。是告诉宅内的人谁才是真正的主人,我们私下来说,你当我小姐可以,在爷面前,我们的身份地位是一样的,连我都不敢对爷说个不字,你又凭什么说不行?”
浣纱终于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连忙跪了下来,低着头道:“婢子知罪,请爷宽恕。”
李益叹了口气道:“起来吧,我没意思要争什么,只是让你明白,小玉的病并没有多严重,少许的活动对她有益处,王太医的脉理不是不高明,但他是内廷供奉,而且才四十多,宫里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妃不舒服才会召他进宫,老人病得多了,总以为多休息是好事,对小玉这种年岁,却还是稍稍活动的好。我也懂得点脉理,小玉的病由我来治,可能还比他高明一点。”
霍小玉笑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替我诊治呢?”
李益苦笑道:“有我开口的余地吗?你一躺下来。十一娘就全盘接了过去,前几天连屋子都不让我进,大夫也是她请的,我要是不同意,她还以为我舍不得化钱呢。”
李益拿起浣纱送来的燕窝,调着尝了一口道:“冷热正好,你快吃了吧!”
霍小玉道:“我真怕吃这些玩意儿,讲起来是补品,其实一点用都没有,我整整吃了一个月,还是这个样子。”
李益笑道:“这是你那位鲍姨坚持要炖的,每天早晚这两小盅,足足抵得上穷人一月之粮呢。”
霍小玉道:“有这么贵?”
李益道:“当然贵!这是一种海燕用捕得的小鱼,和着口中的津液黏成的窝,它们筑巢于危壁之上,采摘时十分危险,要爬到千寻的峭壁上去摘取,一个不小心,跌下来就粉身裂骨,再加上迢迢万里运了来,经过几度转折交易,最后进了药房,就等于吃金子。”
霍小玉顿了一顿才道:“十郎!我这场病化了不少钱吧?”
李益笑笑道:“还好赚了一笔,如果是靠着从前手里的那点钱,我们就得典卖度日子。”
霍小玉一惊:“什么?化了那么多,你记了账没有?”
李益道:“我没记账,是十一娘记的账,浣纱管的钱,详细的数目我也不清楚。”
霍小玉过去找了账本一看,叫了起来道:“该死!怎么化了十二万多!”
李益也是一怔,凑过去看了一看道:“差不多是这个数目,因为一切都是最好的,王太医的润例还算简薄了,以他的身价,出诊一次,应该加上两倍才是。他是十一娘的旧雨,卖了她的人情,所以每请必到,如果没有那层关系,恐怕第二次拿八人大轿都请不动了。”
霍小玉道:“鲍姨也真是的,花别人的钱不心疼!”
李益苦笑道:“那倒不能怪她,去年娘病了一次,也是由她来照料的,化费得不比这一次少。”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的钱还要留著作正用的。”
李益叹道:“她倒不是存心浪费,因为她一向大手笔惯了;所以她在长安乐坊多年落籍,手头并没有存下多少,最后还是娘帮了她一个忙,她才能脱籍回家,所以她对你存着一种报恩的心情,祗要对你有好处,再大的花费也在所不惜,再加上个浣纱也是一样心思。”
霍小玉道:“你早就该阻止她了。”李益苦笑道:“这种事我能开口吗?你是明白人,浣纱却不知道,她们会以为我舍不得花钱来给你治病呢?我只好等你精神好一点时,跟你商量一下。”
霍小玉叹道:“十郎,我很抱歉,鲍姨人是不错的,但她不了解我们的境况。”
李益微怔道:“她问过你吗?”霍小玉道:“没有问,但她对我这次到江南去,都不相信我是为了赚钱去的,经我解释了,她显得很失望。”
李益道:“她失望些甚么?”
霍小玉道:“她的儿子中了举试,下一关就是京试了,她想为儿子谋一下将来活动打点的门路,弄个好差事干干,本来是想向我借几万的,说好将来还给我,我把这次的收入用途分配的预算告诉了她,说目前匀不出来,她才显得很失望,似乎不怎相信我们手里祗有这么多。”
李益道:“这种事该找我商量才对,她问你干吗?”
霍小玉苦笑道:“她不让我跟你说。”
李益笑笑道:“她这一着可不聪明,即使你答应,动支钱的时候,还是要经过我的。”
霍小玉道:“她的意思是想借用我的私房钱。”李益大笑道:“你那来的私房钱?”
霍小玉道:“她以为娘在走的时候,总会有一笔钱留给我的,因此她才私下找我商量。”
李益轻轻一叹道:“真想不到她会有这种想法,她跟娘相处多年,难道对娘的性情还不了解?”
霍小玉叹道:“她跟娘虽然同是侍儿出身,但娘一直在王府中,她却嫁了个农夫,见识上慢慢就有了异差,以前还好,到乡下去住了半年,眼光就更浅了。”
李益心中不禁有点惆怅,霍小玉叹了一声:“她这次在我的病上痛加挥霍,多少也有点报复的心理,因为我已经告诉她我们的情形了,她如果真是体念我们境况的话,就应该替我们节省一点的。”
李益默然不语,霍小玉道:“你似乎不相信我的话?”
李益苦笑道:“我相信,只是我感到有点难过,凭心而论,我们对她已经够坦诚了,她却仍有猜忌之心。”
霍小玉也苦笑道:“人与人之间很难说,利之所趋,亲如手足仍不免倾轧,何况是朋友呢?”
李益怅然道:“我只是对她感到很失望。”
霍小玉笑道:“那倒不必,她的表现很正常,因为她生活在那个环境,接触的是那个圈子,是你对她期之过高,因此我觉得疏远一点也好。”
李益道:“可是你对她很热切啊?”
霍小玉道:“那是为了你,因为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我如果表示了,你还以为我器量窄,嫉妒她,今天如果不是你有那意思,我还是不想说出来的。”
李益笑笑抚着她的脸道:“小玉,你是天下最傻的傻女孩子,但也是我最心爱的小妇人。”
霍小玉娇弱地倚在他的怀里,但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好像失落了甚么似的。
浣纱奉命到了鲍十一娘家送礼,当天晚上就赶了回来,到家时天才黑,霍小玉诧然道: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浣纱嗫嚅地道:“鲍姨很不高兴,我也坐不住了。”
霍小玉冷冷地道:“她为甚么不高兴,是不是你多嘴了?”
浣纱忙道:“没有,我再不懂事也晓得轻重,不该说的话绝不会说的,爷对她顾忌之处,婢子一个字都没说。”霍小玉道:“那她有甚么不高兴的?”
浣纱欲语又止,但最后还是说了:“鲍姨听了小姐责骂婢子的话后,她说你太迁就爷了,将来自讨苦吃,可别怨她这个做媒的。”李益神色微愠道:“这是甚么话?”
浣纱又有点嗫嚅,霍小玉道:“已经说了就全说出来,别吞吞吐吐的,你还替她遮掩甚么?”
浣纱道:“鲍姨说爷机心重,一切都要以爷为中心,不肯让人一分,还说夫人是被爷挤走的。”
李益道:“你呢?浣纱,别顾忌,老实说出你的感觉。”
浣纱想了一下道:“婢子当然不会这样想,夫人要走是早就决定的,不过夫人离开得这么快,多少跟爷有点关系。”
李益道:“不错,我知道,夫人与我之间并没有甚么不愉快,她离开只是尊重我的地位,因为她在家里一天,你们都仍然以她为主,她知道这种情形不宜继续下去,我跟小玉到终南去探视她的时候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夫人是看我有担当一切的能力,才放心地把一切交给我。”
霍小玉也道:“为了我央求爷为娘稍受一点委屈,结果娘罚我跪下向爷道歉,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我们身为妇人所应守的德行,我们既然是李家的人,自然应该以爷为重,而夫人次之,就因为你不太明白这个道理,我今天早上才训你一顿。”
浣纱道:“婢子知道错了。”
霍小玉一叹道:“鲍姨自己不懂这些道理,因此处处都要占先一步,可是她不能干涉到我们的家务,认为我们也要像她一样,那就大错特错了,她还说甚么?”
浣纱低头道:“没说甚么了,只是重覆那句话,说我们将来吃了亏,可不能怨她。”
霍小玉沉下脸道:“鲍姨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也说出这全没知识的话,嫁鸡随鸡,就算爷将来把我们给卖了,也是我们自己的命,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去,浣纱!想不到你也不懂事,还把这种话传回来,你应该当时就顶回去的。”
李益笑笑道:“这也难怪,十一娘如果懂得三从四德的道理,就不会嫁后仍旧落籍平康,她那个家也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不过她多少还有一片好心,怕你们将来吃亏,倒也不必去非议了。”
霍小玉道:“不,我一定要把这道理向她说明白,浣纱,你认为鲍姨的想法对,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浣纱急道:“小姐,你怎么这样说,婢子这辈子是跟定你了,你上那儿,婢子就上那儿……”
霍小玉怒道:“蠢才,你怎么现在都不开窍,告诉你,这是爷的家,大家就应该以爷为主。”
浣纱道:“你是爷的人,婢子跟着您,当然也是爷的人,反正婢子总不离开您就是了。”
霍小玉道:“我们都是爷的身边人。”
浣纱跪下道:“小姐您做做好事,别跟我说那番大道理,您是爷的身边人,婢子绝不敢跟您相提并论,您是爷的奴才,婢子就是奴才的奴才。”
李益倒笑了:“小玉!算了吧,她是一片忠心,你不必强求了,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她只懂从一而终的道理,你再说也是白费的。”
霍小玉叹了口气,拿出账单道:“浣纱,我以前不管事,是因为信得过你,可是你做事也太欠考虑了。这些钱都是你经手付出去的,你知道花了多少?”
浣纱一怔道:“婢子没算过。”
霍小玉道:“我算过了,一共花十二万多。”
浣纱也为之一惊道:“有这么多?婢子实在不知道,每笔支出都是鲍姨吩咐的,婢子有时也觉得太过耗费一点,有几笔大的账单,婢子请示过爷的。”
霍小玉道:“爷能说话吗?为了我的病,爷花再多也不会心痛的,但你该省一点,鲍姨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正因为家里存钱不多了,我们才跑了一趟江南,差点把命都送掉,你就听着人家这么浪费?”
浣纱低头不敢言语了,霍小玉道:“前阵子鲍姨来向我借钱,你在旁边听着的,虽说这一次赚了一笔,但每一个钱都已分配好了用途,你也都知道,她是因为我没有答应,才借着机会把钱糟蹋掉,竟有你这种胡涂虫,也跟着她把钱给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