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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提出第二个要求。”
卢夫人叹了口气道:“这话叫我跟你爹怎么说呢?”
卢闰笑道:“不要你说,我自已会开口的,而且我觉得爹比你还好说话一点,至少他讲理。”
卢夫人愠然道:“难道我就不讲理了?”
卢闰英笑道:“你不是不讲理,而是有许多道理跟你讲不通,像那天对王侍郎父子俩,他们走后你一个劲地怪我,爹却没说我一句。”
“我是说你太任性了,不给人家留一点面子。”
卢闰英笑道:“那种人何必跟他们留面子呢,尤其是那个王昌之,我对爹说了,这人学识再好,也不过是翰林终老,不会有多大出息的,第一是他的样子不讨人喜欢,第二,他说话结结巴巴,口齿不清,就算皇帝赏识他的才情,叫他办点事,在廷奏时结结巴巴地,半天都说不清楚,皇帝也不会有那么好的耐性听他慢慢结下去。那天我只问他一句近来可曾作诗,你当时没有瞧他那副德性吧,我我我我……小兄兄兄兄……昨……天作了一首七……七七言律……诗。我给他记了数,一共说了三十七个字,才说完这句话。”
她一面说,一面学,把屋里所有的人都逗笑了。卢闰英笑着又道:“我忍住了笑又说,世兄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必然是传神之作,能不能念出来让我拜识一下?他摇头摆脑正准备开始,却被他老子拦住了,免得他再出丑,所以我对爹说,像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出息呢?爹听了很高兴,直夸我有眼光,有见地,我知道爹的性情,祗有这道理才能说动他,可是这话对你说不通了,你挑人只会求忠厚老实。”
卢夫人又好笑又好气地说:“十郎,你听听这个丫头,我真希望早点把她送出门算了,有她在我身边,我会少活几年,气都能活活气死。”
李益只是笑,不过他对这个表妹却越来越欣赏了。她不但美,而且豁达天真,聪明玲珑,解事多趣,跟她相处在一起不仅能浑然忘忧,而她更能善于揣摩心理,刚才那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已经巧妙而不着痕迹地提出了两个暗示,她的父亲是个热衷权势的人,要自己在这方面多作渲染,显然她父亲一定跟她谈过自己了,对自己在长安的种种颇为清楚,大概批评还不错。
因为卢中书既然是个热衷权势的人。对自己所交往的人,以及在长安为皇家剥除权阉鱼朝恩所作的努力,必然是相当满意,只是详情还不清楚,表妹就是要自己在这方面多说一点。
而且她还作了一个提示,那就是她母亲的意向,那方面是可以动情的,看姨母的意思,是希望能亲上加亲,当然姨母祗能作三分主。
但是情形也看得出,卢闰英自己也能作到三分主,母女两人加起来就有六分了。
没有见到卢闰英之前,李益只是觉得这门亲可以一攀,尚无必得之心,因为最主要的还是人。
假如表妹的人物性情未能尽符所望,李益还是不想屈就的,因为现在自己的条件并不差,不是刚到长安时那么窝囊了,那时他祗有被人挑的份儿,现在,他也有挑人的权利了。
可是见到了卢闰英之后,李益的求得之心已十分坚定了,他一定要娶到这个表妹。
因此李益很技巧地回答了卢闰英的提示,想了一下才问道:“姨丈刚到长安就这么忙?”
卢夫人笑道:“到京第二天就开始接任了,忙完了公务就要忙着拜会,应酬,几乎没停过,一般都是要等上灯时才回来,你不急吧?”
李益道:“急是不急,但甥儿的假期不多,而且要跟姨丈请教的事还很多。卢夫人道:
“你还没开始上任呢,有什么可忙的?”
李益笑道:“上任的事倒不敢去烦劳姨丈,主要是为了我在长安时所做的事,有些只有几个人知道,外界传言纷杂,姨丈恐怕不清楚,甥儿想把实际的情形相告后,再听取姨丈的教诲。”
卢夫人道:“什么事呀!”
李益笑道:“是关于鱼朝恩的事,甥儿恰好遇上了,且又恰好认识了几个江湖上奇技异能之士,合力为圣上剪除了此一权奸,不过其中内情又有许多曲折,到现在还没有能完全公开,这些事情对甥儿将来的前途有关系,因此甥儿很着急,要请姨丈代甥儿拿个主意……”
卢夫人道:“是呀,你姨丈在河西节度使任上,也是为了这件事忙着,鱼朝恩在外面也有一部份军权,朝廷要动他之前,曾经有密旨给你姨丈,要他设法压制那些外藩的蠢动,你姨丈就是这件事上为朝廷出了力,才得以内调,据我们所知是好像有些人插在里面,而且你也出了不少力,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呢?”
李益看看左右道:“姨妈,这件事到现在还不能公开谈论,而且说起来太长,还是等姨丈回来,甥儿再一次讲吧。”
卢闰英忙道:“那可不行,爹回家时跟我说了一点,也是不太清楚,把我听得蹙死了,就要等你来听个明的,我可等不及爹回来,表哥,你现在就得说。”
卢夫人道:“英儿,别胡闹,你没听表哥说吗?这件事牵涉很多,你是一个女儿家,管这么多干吗?”
卢闰英笑道:“连爹都告诉我了,可见我问问也没关系,不过你倒是不能听啊,因为你是吃素念佛的人,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你听了都是罪过,这样吧,马上也该用膳了,叫人把饭开到我屋里去,我陪表哥一面吃饭,一面听他说故事。”
李益道:“这……不太敢当。”
卢闰英笑道:“表哥,你别客气了,娘是吃素,她的菜又清又淡,而且还见不得荤腥,你是要陪娘吃饭,那可是找罪受!”
卢夫人看见女儿笑道:“十郎,这倒是真话,你第一次来,叫你跟我吃素也不像话,还是到英儿的屋里吃饭去吧,我也找人通知你姨丈去,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应酬,就赶快回家。”
卢闰英见母亲答应了,连忙就吩咐摆膳,卢夫人笑道:“英儿,现在可不许喝酒,等你爹回来,你们再好好地喝,十郎,你去吧,我不陪你了!”
姨母有了吩咐,李益也就告罪起身,跟着卢闰英到后园去了。
这所宅邸是卢中书早就着人安置好了,气象自然十分豪华,但是比起李益原来所居的霍王别业,还是差了一点,祗不过修缮得很整齐,显得欣欣向荣,不似郑净持母女所住的那么冷落。
花园里来来往往都是衣着整齐的使唤仆妇,见了他们都远远地行礼请妥,却没有敢靠近的。
李益笑道:“你家的规矩很大呀!”
卢闰英却不太喜欢地道:“都是爹要这些排场,蹩扭死了,一所大宅子,用了六七十个人,我就找不到一两个能说话的。”
李益笑道:“那是大家规矩,姨丈是节度使,一地藩镇,如果是在以前的封建时代,就是一个小国之君的诸侯了,内外上下,自然要分得很严的。”
卢闰笑道:“可是我来到长安后。到过一些人家,官比我爹大,人家也没有那种排场。”
李益道:“长安是最没规矩的地方,因为长安的官太多了,一个豪门的家臣比一些小官还神气,因此上下之分也就很难维持,倒也难怪的。”
卢闰笑道:“为什么呢?京师是天下礼仪之源,法令章典制度,都是在此地颁布,何以此地反而行不通呢?”
李益笑道:“那是时宜所使然,无法讲究起,我举个例子说吧,京里的太监也是下人奴才,可是出了宫就是钦使。”
卢闰笑道:“那又怎么样呢?”
李益道:“不怎么样,只是接待起来困难而已,如果完全按照典制。宣渎诏令时,他是钦使,宣读完诏令后,他就是奴才了,但是那些大臣等能以下人对待他们吗?”
卢闰笑道:“难道还要待以上宾之礼吗?”
李益笑道:“待以上宾之礼还怕简慢了他们呢,因为这种人最不能得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靠他们飞黄腾达很难,因为此辈不学无术,说好话也不见得高明。但是捣鬼却个个都是好手,背后伤人都很行,所以对待他们最伤脑筋,许多王公巨室,对内廷的宫监,只有一个办法,尽礼接待后,主人乾脆告退,让自己家里的干练家臣或心腹管家来款待他们,这样反倒能够宾主尽欢,既行了人情,也不损官格,因为一品大员,当真跟那些廷侍们称兄道弟,交往得很亲密,也不太像话,而且传出去更有违廷律,官律对内廷侍臣结交外官是犯禁的,可是家臣跟他们结交,却不受限制,甚至于结成异姓兄弟也没多大关系。”
卢闰英似乎很新奇,这是她从来没听到或想到的,所以紧跟着问道:“那就会如何呢?”
“造成一批很重要的奴才,这些奴才对主人的前程有了举足轻重的关系,自然也有了一些特权,慢慢地就形成了上下不分的势情,因为这些奴才有了靠山,进一步掌握了主人的机密,使得主人也不敢得罪他们了!”
“他们真有这么大的权势吗?”
李益笑道:“当然不是一概而言,可是朝政兴衰,此辈往往在无形中具有很大的影响力。据说安史之乱,安禄山原来在朝廷极受荣宠,架子大了起来,对高力士就不如先前那样恭敬了,高力士怀恨在心,跟李林甫,杨国忠等人极力排挤,使安禄山又受到了降黜,因而才促成了反意。高力士并未当权,只是一个小人而已,却能具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因此可知此辈的影响力。”
卢闰英笑道:“那我倒是要跟爹提醒一声,叫他注意……”
李益笑道:“你不必操这个心了,姨丈能够受到朝廷的重视,自然懂得这些的,何况自鱼朝恩专权后,朝廷对内廷的侍臣已大加抑制,把各地内臣监军的制度也取消了,现在他们是没多大作用的,我只是向你说明何以长安的下人会如此放纵的原因,当然也不尽然如此,有些家奴,参与了主人太多机密,地位日受重视,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你大可不必为这些事操心,姨丈律下甚严,井然外内,自然不容许有这种事发生。”
卢闰英笑道:“表哥,你呢?”
李益道:“我?我目前不过是一个主簿而已!没有这些琐碎,在衙门里就可把事情办完了,没有要到家里来私下商决的事。”
“将来呢?爹说过你已简在帝心,外放只是让你磨练一下,将来一定会内调而受重寄的。”
李益一笑道:“那是将来的事,不过我一向有个原则,不让别人来插手我的事。”
卢闰英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就不必为这些事烦心了,我倒不想搭什么官架子,主奴之间也不必把界限分得那么严,我愿意亲如家人一样地对待他们,但是弄到下人爬到我头上来,也是我受不了的。”
她显然已经在以李益的妻子自居了,李益自然是明白的,从姨母的态度,以及姨丈到长安后,对自己的批评改变,这门亲事希望很大。
只是李益还有点顾虑,那就是性情上的问题,看样子表妹是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女儿,受不得半点委屈。
姨母向母亲表示过,聘礼要在百万之上,这个问题现在并不困难,将来赔嫁的数额,或许还十倍此数,家庭需用是不虞置乏了。
可是他们这种做法,显然是怕女儿受屈,要掌握经济大权,这在李益也是不能忍受的。
他是极端自负的人,成了家,就是一家之主,弄个压在自己头上的老婆,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
这种话对姨丈姨母是不能说的,但是必须对表妹说清楚,让他了解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可是这话怎么启口呢?
李益在心里斟酌着词句,倒是卢闰英忍不住了!“表哥,我在姑臧拜见姨母时,曾经给了她一点东西。”
李益灵机一动,把锦盒掏了出来道:“是这个吗?我就是带来还给你的。”
卢闰英的脸色一变,眼中立刻含着泪水道:“表哥!姨母没说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说了!表妹,我非常感激你的盛情,可是我不能接受,所以带来还给你。”
“为什么!表哥,是你认为我太笨,太丑……”
“不!都不是,像你这样一个天仙化人,兰质蕙心的好女郎,谁娶了你都是福气!可是姨母提出来的条件令我太难堪了,你们家如果是穷,靠你这个女儿要一笔养老的费用,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你们家并不穷!那就是存心为难我,知道我拿不出那笔聘礼……”
卢闰英擦擦眼泪道:“我知道娘的作法太势利,所以我才把珠串留给姨母,典也好,质也好,凑足那个数,将来我们再赎回来就行了!娘私下告诉我,说爹为我的陪嫁,已准备了千万之资……”
“那怕是亿兆之数,仍然是你的。”
“表哥!你说这个话就太伤我的心了,我虽然生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