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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玉这才笑道:“赵老弟,你可真够厉害的,老朽原是奉了敝东之命,希望与赵兄继续合作的,现在看来时老朽的面子不够大,还得敝东亲自前来相请,赵老弟才肯点头了。”
赵大淡淡地道:“言重,言重,赵某等这点薄才,也当不起韦老爷子错爱,我们反正是卖力气的,韦老爷子如有所命,只要出足价钱,赵某等一定办得使他满意好了,这种合作方式,彼此都很愉快。”
方子玉叹了口气:“赵老弟,敝东不是小气的人,大家如果真的能开诚不公,精诚合作,赵兄的收获,又岂止这浅浅之数。”
赵大一笑道:“赵某已经很满足,钱虽不多,也够我们这些苦兄弟们嚼裹个几天的。”
“赵老大,虽道你就甘愿一辈子屈于此?”
赵大笑道:“赵某自觉没什么不好,不受管,不受气,安安稳稳,舒舒服服,自由自在。”
方子玉道:“赵老弟,你在京师立足,眼皮子当然不会那么浅,看得见那些人封土裂疆,出将放相,也了解那些人的底子,如论肚子里的才华所学,老弟难道不如人吗?”
赵大笑道:“赵某倒不这么想,那是人家的命好。”
方子玉道:“将根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赵老弟,男子汉大丈夫何能妄自菲薄,封候拜将,一呼百诺,只要有胆去干,并非不可能的事,而唯有如此才不负此生。”
赵大笑笑道:“话是不错,但是赵某这一辈子已经与富贵绝缘了,因此也不愿做这个梦。”
方子玉连忙道:“何以见得呢?好汉不怕出身低,英雄豪杰,多半出自草莽,远溯汉高祖刘帮,准阴候韩信,近一点的如前明皇帝朱洪武那一个不是出身市井。”
赵大道:“那不同,他们生当乱世,而此刻正值太平盛世,一切都要讲究制度,赵某小时就是怕读书,又不屑于平平凡凡地作安份守己的庄稼汉,学了几手拳脚,交了一批好朋友,混下这个局面,赵某已满足了,虽然出入没有八人大轿抬着,但是在我这一亩三分地里,一呼百诺倒是做得到的。”
方玉道:“赵老弟何必自谦,老朽自信这双老眼未花,你们四位弟兄都不是甘心屈居入下的,也不是他中之物,只是时运末至,未遇明主而已。”
赵大笑道:“可是赵某也不妄想,住在小圈圈里的皇帝不会看中我们这批市井游侠儿的。”
方子玉道:“那是鞑子的皇帝,可不是咱们的,老朽实在是爱惜各位的人才,所以向敝上力荐。”
赵大知道鱼儿上钩了,但还得再做作一下,连忙用手推住道:“方师爷,我们弟兄对管一个戏班子可没胃口。”
方子玉笑笑道:“赵老弟,如果只要你们去管个班子,老朽也不会说这许多的废话了。”
赵大连忙眨了一下眼光道:“方老夫子还另有路子?”
方子玉笑笑道:“赵老弟,相信你也看得出了,我们绝对不是普通的技艺班子。”
赵大笑道:“的确是不平常,对外府的官差都找到门上来了,可见贵上韦老爷子绝不是个普通的人。”
方子玉一笑道:“赵老弟以你看呢?”
赵大道:“赵某不想去猜,这又不是破灯虎儿,猜起来乏味得很,何况赵某对韦老爷子发财和门径没胃口。”
方子五道:“敝上又岂仅是为财而已。”
赵大笑道:“不为财,难道另有什么企图?”
钱二凑到他的耳边低语两句,赵大道:“我知道,那更不能干,兄弟,你我是块什么样的材料?犯得上拼了性命来玩儿这个,算了,小圈圈里坐了谁与咱们都没关系。”
方子玉看着道:“钱二弟说了什么?”
赵大道:“没说什么,方老夫子,我们江湖人,对什么汉贼不两立的道理也没兴趣。”
方子玉笑笑道:“钱二侠以为我们是复明义师?”
赵大道:“各位不忘故国,赵某十分钦佩,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是他们朱家人弄苦了天下,不该由我们赵钱孙李四胜人去要回来。”
方子玉哈哈大笑道:“好,说得好,老朽听过许多人不满于义师的话,但没有听过赵老弟这种说法。”
赵大道:“难道不对吗?我一听见那个朱字就有气,天下无主,有德者居之,朱家子孙没长进,把天下弄丢近一百年了,居然还有许多不开窍的,口口声声还以天下应属朱明为主,这是放的那一国的屁,要谈到正统,我四弟姓李,我姓赵,唐宋两朝,难道不是中原正统,他们怎不把我们两家的老祖宗给抬了出来。”
方子玉笑道:“好,好,说得好,天下非一家,百家姓的姓氏,祖先都曾当过皇帝,以朱明为正统,的确是狗屁不通的歪理,赵老弟能有这种看法,我们的话就可以往深处谈了,老朽首先要声明,我们绝不是那一伙。”
赵大笑道:“那方老夫子是那一伙呢?算了,赵某收回这个问题,只当我没问。”
他就是不肯松口,方子玉的眉头略皱一皱,但是反而十分高兴,笑笑道:“也好,老弟,咱们不谈这个问题,还是办目前的事儿吧,这两个人是着了蒙汗药?”
赵大笑道:“那姓丁的家伙既是个干捕,寻常的蒙汗药那能做得翻地,赵某用的乃是‘神仙倒’迷药,那是一个老药师的配方,无色无味,入口毫无感觉,半炷香内即见效,一百两银子一钱,解药同价,为了做翻这两上家伙,我整整费了上千两银子。”
方子玉道:“要用这么多?”
赵大道:“每钱药未只能下在一盅茶里,迷倒一个人,赵某为了不使他们起疑,下了六钱的药,我们哥儿四个又先用了四钱解药,不是足足一干两,然后还得加上其他种种的花销,总计是两万两出头,所以昨天罗大成拿了四千两银子叫我们办事儿,那不是开玩笑?”
方子玉道:“药化了一千两倒是值得的,但其余的也不至于要这么多吧,赵老弟,你放心,老朽绝不是查帐,是要每一分钱都化得正当,老朽一定如数补上。”
赵大道:“药费一千两,为了要办事儿,赵某出动了十八个弟兄,每人五百两,皇帝不差饿兵,赵某选出办事的,都是值那个数儿的,事后为了清除耳目眼线,我们折了五个弟兄,两个光棍儿活该他认了,另外三个都是有家的,每人至少得三四千两的养家费用,这是不许打折扣的,一共拜领了老夫子两万赏钱,我们全都贴上了,还得赔上一点,所好也差不了太多,其是我们认了。”
谢北城道:“可是贵弟兄摆平的那些人……”
赵大脸色一沉道:“那原是可以省的,韦老爷子既然托我们办事儿,干吗又遣这些人来监视者,出了银子,原来想我们出力,却又来上这一套。”
方子玉瞪了谢北城一眼道:“北城,你又犯了跟罗大成同样的毛病,不该你开口的事,你插什么嘴?”
谢北城不敢响了,方子玉笑笑道:“赵老弟,贵方死伤和赔偿概由老朽负担,有家小的四千两,另外五位死难弟兄的丧葬收殓也不能太薄,老朽再付三千两,总算一万五千两,回头就送银票过来。”
赵大这才现得不好意思地道:“那倒不必了,丧葬费用有他们本份的五百两上开销。”
方子玉道:“另外还有十一具尸体,一并麻烦老弟处理了,他们当然不必像贵兄弟那么样铺张,但也得过得去,就打个对折吧,三千两上开销。”
方子玉道:“还有就是请老弟见赐两钱解药,把这两个弄醒,老朽想问问他们。”
赵大肚有难色道:“老夫子,你带回松庐去向行吗?”
方子玉道:“一客不烦二主,老朽可以带走,但是怕被人在路上发现了,再者,如果没有什么,韦老不愿多事得罪他们,把他们给放了,他们想起在老弟这儿着的道儿,对老弟也不太方便吧。”
赵大想想一下苦笑道:“老夫子,这一着可真狠,看来我们只有从命了。”
方子玉道:“老弟,老朽也不愿意这么做,可是你老弟算盘太精,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我总得为老弟着想一下,免得日后彼此留下不快,伤了见面之情,在这里问明了,由老弟如何处置,岂不干净俐落。”
赵大无可奈何的摆摆手,李四出去,托了两碗水进来,灌在丁大元雷刚的口中。
没有多久,两人腹中咕咕响了声,悠悠醒转,丁大元首先坐起道:“姓赵的,你好卑鄙的手段!”
赵大给了他一脚,沉声道:“姓丁的,这可不是临清府,由得你发横,你放明白一点,这位方老夫子,是松庐的师爷,那位是北海班的谢班主。”
丁大元冷冷道:“谢班主,贵班过境的时候,丁某未曾拜候,殊为失礼。”
谢北城道:“那里,那里,应该由谢某拜会的。”
雷刚却叫道:“丁兄,就是这家伙,他跟花面狠许中成一起进的松庐,而且他是北海班的班主,绝对错不了。”
谢北城一怔,方子玉道:“许中成是有这么个人,而且就在北海班任驯兽师傅,二位有何指教?”
丁大元道:“那很好,丁某知道这个家伙以前专门拍花拐骗幼童的勾当,而且这次贯班过境,又有两名幼童被拐走了,这是一对双生子,是本府退隐御史候华甫老大人的孙儿,候大人责成本府一定要找回去。”
方子平道:“那跟许中成有何关连?”
丁大元道:“花面狠在很多地方做案,拐走的幼童不下三十人之多,到处都在行文通缉他,贵班居然容纳匪人,凭这一点就足以致罪了。”
方子玉道:“他受聘为北海班驯兽师,北海班可不知道他有案底,怎能构成窝藏之罪呢?”
丁大元道:“那么就请老夫子将该人交给在下,带回临清府审问。”
方子玉道:“丁头儿,他人在京师,老朽纵要交官,也该交给顺天府,贵府如果有案子要他的供承,可以到顺天府去办,或行文要求借调,老朽不能交给你。”
这个老家伙公事程序精熟,丁大元倒是没话说了,雷刚却叫道:“丁兄,你别信他们的鬼话了,据说北海班的兽戏都是用兽皮蒙在幼童身上而造成的,花面狼拐去的小孩儿,就是供作变兽之用,他们根本是知情的。”
这句话使得几个人的脸上变了颜色,谢北城抽出刀子,作势欲劈,叫道:“满口胡言,老子宰了你。”
还是方子玉沉声喝道:“北城,你这是干什么?”
谢北城幸然道:“方老,他居然如此诬赖我的班子,而且这种话又岂是随便说的,要是让人听了……”
雷刚哼了一声道:“让人听见了算什么,还让人看见了呢,要是没证据,我们怎么找来的?”
方子玉神色一动道:“丁头儿,这种话的确不能轻易说的,但你是临清名捕,想必也不会无风起浪,总是有点线索才追了来的,借问是谁传给你的消息?”
丁大元道:“老夫子,吃公事饭的有一项规矩,那就是无论在任何情形下,都不透露消息来源。”
方子玉道:“但是办公事也得有证据,人证物证,总要齐全了,才能抓人,而且还要当堂对证。”
丁大元道:“透消息的是个光华会中的朋友,丁某答应他绝不说出他来历,所以才自己来查证,抓到了花面狼就是证据,三木之下,不怕他不招。”
方子玉玲笑道:“兹事体大,假如真有事实,老朽绝不包容他,可以把人交给你,但是你们把人带去屈打成招可不行,所以才问问清楚。”
丁大元冷冷地道:“这是何等重大案子,又是屈打成招或不成招的,而且光有口供也没有用,必须要提出物证的,了某也知道花面狼是一个小角色,这种事儿背后一定另有支持者。”
赵大这时开了口道:“方老,请恕我多嘴,假如那个花面狼其犯了这种罪,可包庇不得,因为这件事过于狠毒,犯江湖之大忌。”
方子玉道:“赵老弟,你相信会有这种事吗?”
赵大道:“我听说以前有个帮会干过这种事,正因为消息外泄,引起人神所共愤,使得天下武林同道一致声讨,那个帮会立告瓦解,也许会有一些门人漏网,死灰复燃,倒是不可不慎,方老应该审慎处理,因为这位丁头儿由临清责了捕文书来京师办案,至少知情的人已会不少,倒不是灭了这两人的口就能寝息的。”
方子玉也感到很棘手道:“是的,赵老弟,你看这案子该怎么办?”
赵大道:“很简单,把那个花面狼找来,好好地问一下,如果确有此事,这个家伙绝对不能姑息。”
方子玉道:“现在事情并不在花面狼身上,正如赵老弟所说,丁大元他们只是来找寻证据,知道这事情的不只他们两个人,如果让那些人黄口白舌,任意蜚短流长,影响了四海班的生意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