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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诸葛钊睡得正香,猛然觉得鼻发奇痒,一连打了两个喷嚏。睁眼一看,只见鹰儿拿着一根鸟毛立在榻前,笑了一下溜出门去。再看窗外,东方已经发白,卓和拿着一把扫帚正在洞外扫地。
连忙爬起来,走出小洞,见万仓仍在入定,尚未下丹。再走出大洞一看,朝阳未上,四围树林,淑气逼人,山花合蕊,似迎佳客,不由神气一爽。
卓和拿着扫帚笑道:“少师父起来了,还早着呢。大约又是鹰儿淘气,把你给吵醒了,老师父一入定,三天五天,十天八天都说不定,你要再睡一会,或者做点功夫都可以。”
请葛钊也笑道:“昨晚我们已说明,大哥不必再客气,倒教小弟惶恐。”
卓和正色道:“少师父,话不是这样说,名份所在,我决不敢放肆,少师父要抬举我,只要在学成后,能请准老师父,赏给我一点本门心法,已是感激不尽了。”
诸葛钊也正色说:“我蒙大哥如此看待,如得心法,只要师父允许,固然可以传你,即使师父不允,我必尽其力之所能,设法助你成道。”
卓和闻言大喜道:“只要少师父记得今日之言,我卓和也不枉在大雪山伺候你一场了。”
说罢口中喃喃不已,似在祷告,诸葛钊以为他惊喜欲狂,也未留意,只说一声:“我从不妄言轻许,大哥你请放心。”
卓和似乎心神一振笑说:“只要你记得就行了,请梳洗吧,我房间内壁上有个竹管,是老师父引来的温泉,用具都在旁边。”
说着仍扫他的地。诸葛钊回洞盥洗好了,到石室坐下,卓和送上茶来,离坐尚远,便闻香气,再看茶色浅碧,茶叶青翠,每片都有一圈红边.口内说着:“有劳大哥。”
接过来呷了一口不由连声夸好,卓和笑道:“这茶,水不算好,只是本山清泉,茶叶据老师父说:却实在不可多得呢,本山只谷东峭壁上产有数株,前几年老师父又允许人家分采一半更不多了。”
诸葛钊也未留意,茶罢,做了一会功夫,又使一会拳剑,和卓和鹰儿一同用饭。一天草草过去,直到第二天,万仓方才下丹,向诸葛钊道:“这里好吗?不过虽是人间仙境,却非练功之所去,本门武技和内家筑基功夫,我已经传授,要想练术,却非有好剑不行,那就要看你福缘如何了。此刻到朔望子午洞口冰崖上,借它阴寒之气,锻练真阳,虽然艰苦异常,却是修练捷径,事半而功倍,你如愿意,上边有我昔年坐关的一座冰室,可以前去,不过一则冰崖奇寒决非常人能耐,二则道高魔重,你又尘孽重重,其间险阻甚多,如你自顾定力不足,也不妨暂在此地精练拳术和器械,三年后可以小成,仗着本门武术,先行下山行道,积满外功,然后再做剑术功夫,这两条路,孰前孰后,你自己先忖量好了再说。”
诸葛钊沉吟了一下,毅然说道:“弟子知道自己福薄孽重,但是既蒙恩师接引上山,决不敢畏难怕苦,现在就愿到后山锻练。”
万仓微笑道:“你能学我人定胜天,自是佳事,不过一遭魔劫,欲速则不达,自己还须仔细。既如此说,我就领你前去,好在每日只须子午二时,余暇仍可锻练其他功夫。”说着,便令诸葛钊穿上皮衣.相携仍从来的原路走去,到了温泉洞口,万仓一面禹步捏诀行法,一面笑向诸葛钊说:“此是本门禁制之法,我因本山修道不止一二人,邪正都有,为防意外,又恐鹰儿出外闯祸,前后山都下了七道禁制,索性将出入之法传你,却不可让鹰儿知道。”说着随即传了印诀。
诸葛钊一一记好,到了洞外冰崖上面,因系白天,份外看得明白,就在朔望子午洞的上口,不到一丈,冰崖上迎风之处,有一处冰色深黑,似乎里面藏有东西。
万仓行法推开,却是一座冰门,里面是见方不到二丈的一个小洞,四壁都贴着毛毡,地下也铺着几层犬皮,迎门一个蒲团,另外一角,有一个类似釜形的铁器,大可径尺,中间盛了小半似油非油的东西。
万仓指点道: “这蒲团是打坐的,那铁釜里是本山石油,和硝磺等物配装的火钵,你如自觉受不住,可以关上门,再觉得冷,可用火种把那火钵点上,时间一长,自觉可以耐得寒冷,再逐渐灭火开门,能如平常,脱去皮衣,仍不觉冷,便有几分了,只是上来却硬来不得,不要好高骛远,一中寒毒,不但又须费事,甚至非若干时日以后不能再练,都在意中。”
诸葛钊一一领会,当天便入洞行功,一个多月下来,才渐渐能耐那种寒气,首先将火停住,渐次开门。
减少皮衣,直到八十一日以后,方能自如,百日功夫,自觉元阳充沛不再畏寒,试一提气纵跃,竟是体轻气足,迥异寻常,上下冰崖,简直身轻如燕,不由心中大喜。
这一天功夫练罢,又逢月望,正待下丹出洞,忽见崖下一道黄色光华,直冲霄汉,盘旋了一下,仍然投入崖下,倏然不见,心中大为惊异,连忙出洞来,隐身向下窥探,却不再有异状,心疑同道仙侠,偶然经过,并未追寻,便自回去。
谁知一连三夜如此,意欲禀告师父,偏偏万仓又行入定,只好自己留意,白天把万仓拉自己上来的长绳携好,设法在子午洞口,打下一个铁椿,攀着绳子下去,到了下面洞中,寻到直下,在那发现光华的地方细看了一下,除一处小冰丘,似经人从他处移来而外,并不见有异。
再看冰丘上面,有一个三四寸的小孔,仿佛甚深,试用所揣宝剑一探,并不见底,再用剑在洞口砍了几下,竟分毫未动,绝异寻常冰块。自己忖度之下,决定夜间再为窥探,便仍入洞,攀绳而上。
直到夜间做罢功夫,连忙攀绳下去,隐身洞中,在一块大石背后,看着冰丘上面动静,果然不一会冰丘洞口,金黄色光华闪动.从洞内飞出一柄二尺多长金黄色短剑,出洞以后,肆然光华大盛,暴涨丈余,一闪直入霄汉,金龙闹海似的,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倏然下泻,仍投入洞中,便一闪不见。
心知异宝出现,正欲出洞看个究竟,忽然两道灰白光华,又在冰丘下面闪动了一下,露出两个人来,远看好似一男一女,女的手中发出一道惨碧光华射向冰丘,在冰丘上转了一会,突然又是一点紫色光华闪动,一声大震,冰丘粉碎,冰屑如雨飞了一地。
这一震过处,金黄色光华又起,男女两人似用两道灰白色光华向金光一绕,略一闪动,厉叫连声,三道光华齐隐,先见碧光突然飞起,冲出崖上,向西北一闪而没,心疑宝物已被来人取去.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始终放心不下,慢慢走出洞来。
到了冰丘附近一看,日间所见冰丘,已经爆炸成一个大坑,碎冰溅及十余丈远近,坑旁躺着一人,一身黑衣,头挽道髻,状甚狞恶,已被连胸带背劈成两半,附近不远,还有一片红锦女衣,也染有血迹,适见男女两人,似已一死一伤,再看坑内,深可二丈,仍未见砂石,若干碎冰当中,似有一物,光华隐隐。
连忙下去一看,原来是一个三尺来长的石匣,已被震成若干碎片,当中一口二尺来长的宝剑,剑鞘作橙黄色,晶莹如玉,吞口露出半寸来长剑身,金黄光华,隐隐泛出,便是由此。
剑下押着一张黄麻简帖,写着胡桃大的几行朱宇,略可辨悉是:“集金精,熔寒铁,三十年来成此剑,留赠有缘,慎勿滋杀孽,时在壬寅,得者诸葛。”最后有一行小字:“大宋宣和二年,懒残子将游玉阙,封识于雪山。”
他再抽出剑来一看,才出鞘尺许便见金光耀目,寒气逼人,连忙收起来,在腰下佩好,躬身对坑拜了八拜,拜毕起来,疾忙进洞,援上冰崖,连绳带进冰弄,到了谷中,进得石堂。
万仓接过来,才看完,突然一阵轻雷微响,简帖已化金光飞去,再将宝剑一看,笑道:“此剑名雄精,系北宋有名剑仙懒残道人故物,不但剑是神物利器,就是剑鞘也是懒残道人采集万年雄精,配制而成,功能避毒祛邪,寻常蛇虫,百步以内闻风远遁,当时曾威震诸邪,群魔丧胆,你能得受先仙遗赠,固然福缘特厚,但是神物所在,易遭魔妒,从此是你入道之基,也是魔劫之始,明日我便传你剑术,不过今后还宜郑重,降魔重在慧力,不在多杀,此剑前主人便因悟澈此因,得证天仙,千万不要自误误人,知道么?”
诸葛钊又再拜领受师训,起来不禁有点惊然不安。
万仓笑道:“其实数由天定,还在人为,我就是主张人定胜天的一个,此剑前主人,也是这样,只要随时警惕就好,不要多所疑惧反而着相。”
说着抽剑出鞘,只见剑身全体金黄,微带青色,稍一晃动,剑尖光华便起丈余虚尾,不由赞叹道:“名不虚传,能见此剑亦是福缘,可笑你所见的两个男女妖人,不自量力,竟生妄念,岂非自寻死路。”
接着眉毛微皱道:“照你所见两人装束与剑光,决是白骨教中能手,虽然无虑,但是恐怕从此多事,未竟扰我清修了。”说罢仍然将剑入鞘递给诸葛钊。
第二天便设坛传授剑术,传剑之后,万仓在谷中先禹步捏诀了一番笑道:“此地旧名懒残谷灵妙洞天,自我来后,同道始知,除一二知己而外,寻常决无人来,为了防患未然起见,我已在谷中加了一重禁制,即使空中飞行,也是一片冰雪与四周无异,你在剑术未能收发由心,驭气飞行的时候,就在谷内练习,暂时不要出谷,元阳现在已经充沛,后山功课也可暂停,等到剑术小成,飞行自在,就可出山修积外功,此时还宜掩藏为妙。”
诸葛钊再拜受教,从此便在谷内练剑,因是仙遗利器神物,又曾服过本门九转过阳丹,再加上肯下苦功,不到一年,已能运用自如,飞行绝迹,只是剑光强烈,十分惹人注意。
因此万仓又传了潜光涵影之法,俾使隐现由心,徐疾自如,传毕笑道:“仗此一剑,已非寻常妖邪所能轻敌了,为你一人,我已好多时未能出山,明日便须到辽东一行,你的功夫尚未精纯,仍须苦练,等我归来,再俟后命,卓和很老成,可以无虑,鹰儿顽劣,须防闯祸,此子资质虽好,终非我门中人,本门武功剑术不必传授,反而误他前途。”
说罢便自入定。
第二天一早,诸葛钊起来,不见师父,知已出外,仍自加紧练剑不敢稍懈,鹰儿却真顽劣异常,一自万仓出外失了管头,满谷跳跃,不是爬上树梢,便是攀登崖壁,再不然便去寻卓和晦气,或是磨着诸葛钊要不这样,又要那样。
幸而他最怕诸葛钊的点穴,和一把挟背抓住,飞在空中,不让他下来,所以一经呼斥,立刻敛迹,但是不到片刻,仍然淘气,诸葛钊只要他不大过分,也绝不有意作难,只卓和不时撅嘴咕噜诉苦。
这一天又当月明之夜,诸葛钊做完夜课,正在林下徘徊,卓和走来笑说:“少师父来此三年不到,功夫已经大进了,现在已是春分,每年这时谷东岩上,仙茶吐蕊,老师父必命采取,现在因为多了一重禁制.我们上去不得,节令一过,茶味便差,能否开禁呢?”
诸葛钊笑说:“大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小弟已经说过不必客气,既是采茶时节,等我开禁上去便了。”
正说着,鹰儿倏然从树顶上一跃而下说:“你这蠢货,师叔早说过,采茶要乘半夜子时,灵露初降的时候才行,现在还早,你忙什么,而且这向来是我的事,师叔不在家,你打算讨好师哥,我不把你头上的野鸡窝揪完才怪。”
说着怪眼一瞪,小拳头一捻,就要动手。
诸葛钊手一扬喝道:“你又欺负他,想讨打么?”鹰儿小手一垂,舌头一伸,扮了一个鬼脸笑说:“师哥你是好人,我佩服你,不要给我苦吃,委实师叔说过:采茶必须在子时以后,不信你只管问他。”
卓和见状笑道:“采茶果然要在子时以后,我也决不和你争功,你既要上去,你就上去,免得我又要飞抓援上去,少出一身汗,不更好吗?”
鹰儿怪眼一瞪说:“量你也上不去,这么大的人还不如我,真不害羞。”
说着小手在脸上连羞,看着请葛钊的脸色,冷不妨又溜了,直到子时将近,方见他从自己住的洞内,寻出一个小黄布口袋来,悬在项下,引着诸葛钊到了谷东岩下说道:“茶树就在这岩上,师哥快开禁法,我好上去。”
诸葛钊就把禁法撤开一角,鹰儿便小猴儿也似的,一纵上了树梢,一连几纵便到了岩壁上,一路攀藤附葛,直上岩顶。
诸葛钊正在赞叹,这孩子真是天赋异禀,绝好资质,不知师父为何不肯收在门下,猛听鹰儿在岩上已和人争吵起来,好像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