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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哪这么巧,这时候会有巡警往这儿来。行了,难避过了,走吧!”
“走?”毕石一怔道:“上哪儿去?”
“用不着操心,自会让你有处去。”
“我,我为什么要走?”
“因为要走,所以要走,难不成你要留在这儿让土肥原他们来找你麻烦?”
只听一声胶皮响传了过来。
“车到了门口了,瞧你多大派头,多舒服,别耽误了,走吧!”
他转身要往外走。
毕石忙道:“慢着,我这些东西——”
“扔了都没人捡,放心,丢不了的,我明天自会派人来收。”
毕石忙跟了出去。
□ □ □
这是一家旅馆的豪华套房里。
金碧辉大发雷霆。
秋子坐在一旁闷声不响。
难怪金碧辉会大发雷霆,事情真是太不顺心,太不如意了。
还没碰到中国情报人员已经就这样了,要是碰到中国情报人员,那还得了,岂不是非一败涂地不可!
金碧辉正跳脚摔东西呢,门上响起两长两短的敲门声。
这是“黑龙会”人约定的敲门讯号。
金碧辉狠狠说道:“秋子,给他们开门,叫他们滚进来!”
秋子站起来去开了门。
门外只站着一个人,石原大佐。
秋子一怔,当即冷漠地欠身为礼。
金碧辉的满面怒容里,陡然添了三分杀气。
石原大佐冷冷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了金碧辉面前。
金碧辉冰冷道:“你来干什么?”
石原大佐居然毫不示弱道:“我为什么不能来,你我之间的不愉快是私事,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公事。”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打听不出来。”
“你有什么事,说吧!”
石原大佐陡地怒容满面,厉声道:“我要你检讨检讨你的工作。”
“你凭什么让我检讨工作?”
“不要以为你在天津负总责,我负有监督你的任务。”
金碧辉狂笑:“你监督我?川岛芳子为‘黑龙会’工作这么多年,只直接听命于头山满——”
“这次是例外,你看看这个。”
石原大佐的手从大衣口袋里抽出,往金碧辉面前一摊,他掌里握有一个钮扣般大小的东西,红色的,圆圆的,一时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可是金碧辉一见那东西却不笑了,跟着脸上就变了色,暴跳道:“我要问问头山满,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随时可以问,假如你愿意,我还可以帮你拍发密电!”
“用不着,我自己会问。”
“那最好,可是至少现在你得受我的监督。”
“我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值得检讨的地方。”
很显然的,金碧辉在态度上,语气上,已经稍微软化了。
石原大佐把手又插进了大衣口袋,冷笑道:“‘一枝香’彻底失败,‘四喜班’无法存身,这还不值得检讨么?”
“‘一枝香’的失败要怪军部。”
“不管怪谁,总之你是失败了。”
“好,我失败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负有监督你的任务,不敢不尽责,我要把你的工作情形据实报回去,建议‘黑龙会’另派干员到天津来主持这件事。”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石原大佐转身要走。
金碧辉忙叫道:“石原。”
石原大佐停步转身,阴笑道:“川岛少佐,你知道你的任务是多么重大,我要是把你的工作情形报回去,你的今后算是完了。”
金碧辉娇靥发白:“石原,我跟你无冤无仇——”
“这是公事。”
金碧辉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石原大佐突然转望秋子:“宫本少尉,我想请你到外面待一个小时。”
秋子脸色一变,要说话。
金碧辉倏然抬头,目光投射过去。
秋子头一低,行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石原大佐带着得意笑容,逼向金碧辉。
“石原,你用这种手段,太卑鄙了。”
石原大佐猛然搂住了金碧辉的腰肢,两片嘴唇压住了她的嘴唇。
金碧辉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连动也没动一动。
她的心是冷的,因之她的两片红唇也是冷的。
而石原大佐的滚烫嘴唇,却由她的两片红唇滑过她冰冷的面颊,落到她雪白的粉颈上,疯狂一般的吻,雨点也似的吻,他像只发狂的野兽,眼都红了。
终于,他抱起了金碧辉,走向床,粗暴地把金碧辉扔在了有弹性的“席梦思”上。
金碧辉闭着眼躺着,脸色白而冷,不像一个活生生的美艳女人,倒像尊石膏塑像。
石原大佐赤红的两眼从金碧辉的脸上移到了她的胸前,带着激动,带着狞笑,脱下他的大衣,疯狂地扑了下去。
而金碧辉仍没有动静。
渐渐地,石原大佐不动了,平静了,脸上的肌肉起了抽搐,粗暴地抓住金碧辉的双臂,把她拉了起来:“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金碧辉睁开了眼,目光像冰,冷冷地望着石原大佐。
“你有过男人,你当过妓女,为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为什么?”
金碧辉说了话,语气跟目光一样冰冷的道:“你不是我有过的那种男人,你也不是能让我卖身的嫖客。”
石原大佐猛然把金碧辉扔了下去,像受了伤的野兽,抓起他的大衣,开门奔了出去。
秋子像一阵风似的奔了进来,看见金碧辉躺在床上的那种情形,她停住了,轻轻地叫了一声:“少佐!”
金碧辉坐了起来。她没有凶暴,也没有哭泣流泪,她平静,她若无其事,她下床走向妆台,缓缓地整衣,梳头!
秋子也绝口不问刚才的情形,道:“他们到了。”
“让他们进来。”
“嗨!”
秋子又出去了,转眼工夫之间,带进两个人来,一看就知道是中国人。
两个人近前靠腿躬身!一派的日式礼:“少佐!”
金碧辉转过了身,望着那两个人,冷冷地道:“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是的,少佐。”
“打听出来是哪方面的人没有?”
“报告少佐,还没有。”
“继续给我查,务必要查出来,尽快地向我报告。”
“嗨!”
“还有,找李莲英,告诉他,我要见他。”
“嗨!请少佐指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明天一早,李莲英不是喜欢遛鸟么,我就在那时候,那地方见他。”
“嗨!”
“没事了,你们去吧!”
“嗨!”
那两个人走了。秋子跟到了门口,闩上了门,转过身,她要说话。
“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有事。”
秋子还想说话。
金碧辉已拿起睡衣往洗澡间去了。
秋子只有把话咽了下去,望着金碧辉的背影,她脸上浮现起一种令人看不懂的异样表情。
□ □ □
那两个人出了旅馆,踏上冷清的街道。
旅馆门口一个卖香烟的老头儿,划亮了一支洋火,点着了半截烟。
一辆胶皮奔了过来,往那两个跟前一拦:“两位,坐车!”
一个犹豫了一下。
一个道:“坐车吧,怪冷的。”
先一个没说话,先跨上了胶皮。
后一个跟了上去。
胶皮走了。
卖香烟的老头儿弄灭了刚点上的半截烟。
夜,仍是那么静。
夜,仍是那么冷。
街上看不见一个行人!
第四章
夏日的清晨是清凉的。
冬日的清晨冷得刺骨,尤其是天方破晓的当儿。
这时候,多少人还在热被窝里缩成一团。
可也有不少人已经起来了,顶着寒风,提着他那讲究的鸟笼子,心爱的鸟,满街遛达,一方面活动着筋骨,一方面呼吸新鲜空气,一方面也可以养成一种嗜好。
这是片空旷的绿野,有草、有树、有花,最理想的鸟场。
天还不亮,提着鸟笼子的都陆续到了。把鸟笼子往树上一挂,笼布一掀,听心爱的鸟儿高吭,或打一路太极,或三五友好呵着白气谈上一谈,他们引为人生至乐。
李莲英来了,他养的是笼画眉,凤眉、平头、阔胸、铁砂爪,相当好的一只画眉。
小德张他们没来,他们起不来,懒得起来,好在这时候李总管也不需要人侍候。
来遛鸟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人,可也有年轻人,不过为数不多,有的年轻人只为着好奇而来,有的则是为着找某人而来。
找某人为什么从热被窝钻出来往这儿跑?
这可是很有道理理的事。
有的人一天见不着影儿,你怎么找都找不着他,可是他只有这养鸟的嗜好,遛鸟的习惯,大清早上鸟场去吧,准找得着他。
金碧辉跟李莲英是约好了的。
李莲英刚到鸟场没一会儿,金碧辉、秋子乔装改扮,穿着男装也到了。
李莲英迎着金碧辉要行礼。
金碧辉伸手拦住了。
李莲英目光四下瞟了瞟,低声道:“格格,您这么早。”
“惯了!”金碧辉含笑道:“在日本的时候,一直是这时候起床。”
“是、是、是,就凭您这种精神,咱们的大事哪有不成的!”
“李总管会说话。”
“奴才说的是实话,就拿普通的日子来说,没听说睡懒觉,日头老高还不起能发家的。”
金碧辉笑了:“这倒也是,只是咱们这档子事,能不能成那还在李总管你。”
“格格您这话——”
“你想啊!要没李总管大力帮忙,我见不了皇上,不是什么事儿都等于零么?”
“可不是么,”秋子帮了句腔:“等这档子事一旦成了功,李总管就是复国的大功臣了。”
李莲英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要是没耳朵挡着,能咧到脖子后头去:“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奴才怎么敢当,这是奴才份内的事儿,谁叫奴才侍候过老佛爷,奴才生是大清朝的人,死是大清朝的鬼,就是脑浆涂地,粉身碎骨也是应该的啊!”
金碧辉微微地点头:“李总管这份赤忱的确让人感动,的确让人感动,所以我才又找李总管来了。”
“您还跟奴才客气,您有什么事儿,请尽管吩咐。”
“小秋!”
金碧辉叫了声:“小秋。”
秋子马上从袖口里取出张银票递了过去,票上写的清清楚楚的,五百块大洋。
李莲英一怔:“格格,您这是——”
“皇上还不差饿兵呢,是不是?”
“这—奴才的份内事——”
“这会儿不是大清朝,什么是谁的份内事?”
“可是奴才老花您的钱——”
“你还跟我分彼此么?拿着吧!让人家瞧见不好看。”
李莲英一番做作之后,这才接了过去,一阵千恩万谢,然后窘迫地笑着说:“无功不受禄——”
“——受禄必有功。”
“格格,您吩咐。”
“我想到静园去见皇上。”
李莲英正把银票往兜儿里放,闻言一怔,手停在了那儿:“这个——”
“怎么,不好办?”
“恐怕难办,您是知道的,静园难进,外人近都不许近——”
“李总管,我算是外人么?”
“不,不,奴才不是说您,您当然不是外人——”
“这就是了,那有什么难的?”
“这个——”
“李总管,让谁进入静园,全在皇上,是不是?”
“那当然。”
“这就是了,只要你能帮我请准皇上,我有什么不能进入静园的?”
“格格,您这话固然不错,可是——可是——”
“李总管还有什么为难的?”
“这个——这个——”
秋子道:“李总管,无功不受禄,受禄必有功啊!”
李莲英捏着那张银票,只觉得它烫手。
让他把银票退回去,不能这么做,他已经接过了,再说他也真舍不得。
让他把银票放进兜儿里去,他可也知道,这张银票不是那么容易要的,也就是既受了禄,就必得有功。
他这儿暗暗叫苦。
金碧辉那儿又说了话:“李总管,皇上在‘一枝香’接见过我,足认皇上不是不愿见我,是不是?”
“是,是,那当然,那当然。”
“那么李总管不该有为难之处了,你要知道,除非皇上原意就这样下去,没有复位的打算,只要皇上还想复位,不是我说大话,皇上就必得找我,既是这样,皇上也就必得常召见我,咨议大事,‘一枝香’的事儿摆在那儿,在外头见面已经不安全,为了皇上的安危,我不上静园去,又该怎么办?”
“这倒也是,这倒也是。”
李莲英皱眉沉吟。
秋子道:“李总管别忘了,只这件大事能成,对咱们谁都有好处,现在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