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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姐,眼前的各种布置,你是亲眼看得见的,谈何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啊,万一成不了功,那影响有多大,该是六姐能想得到的。”
“那么您是打算——”
“我的做法是让他们觉不出,也看不到的。”
“三姑娘——”
“三姑娘的办法跟我的办法是殊途同归,办法本身不错,可却要冒很大的风险。”
“龙爷,”马六姐低声问:“三姑娘究竟是要——”
“六姐,我小妹冒充那色艺双绝的方老板,到潘九府来唱堂会,你想她是要干什么?”
马六姐两眼猛地一睁,道:“天,三姑娘别是——”
“她正是想挑起‘三义堂’的内哄,让潘九三个之间来个大火拼。”
马六姐脸色一变,道:“挑得起来么,龙爷?”
“以小妹的手腕,这场火拼一定挑得起来,可是她冒的险也很大,万一让他们看破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那怎么办,三姑娘到时候要是真打了进去,可是得有个人在身边儿随时接应啊!”
金刚摇头道:“我找不着这么个人,再说现在安排也已经嫌迟了。”
“迟了?”
“六姐请想,安插在小妹身边,最恰当的,该是丫头、老妈子一类的人,我原不知道她会来这么一手,临时让我上哪儿找人去。”
马六姐点头道:“这倒是实情,实情是实情,可是您总不能不管啊!”
“我当然不会不管,我已经有办法了。”
“呃,您有了什么办法?”
“找个人住在潘九府,准备随时接应。”
“戴爷?”
“不,我。”
“您?”马六姐猛一怔。
金刚就把碰见潘九闺女的事说了一遍。
听毕,马六姐道:“您不是没答应住下么?”
“我是没答应,不过我料定了,那位潘姑娘一定会让我住下,到那时候让他们来求我,不是更好么?”
马六姐呆了一呆,扬起了拇指,道:“龙爷,行,还是您高明。”
“说什么高明,”金刚道:“我这是逼上梁山啊,一旦我住进了潘九府,一旦我让那位潘姑娘缠上,我受的罪可就大了。”
马六姐笑了,眨眨眼道:“龙爷,这是艳福,别人求还求不到呢!”
金刚也笑了,是苦笑:“行了,六姐,别吃我豆腐了。”
马六姐又笑了笑道:“您忙吧,我回东跨院去了。”
她走了。
西跨院刚去过,东跨院不必去了,后院是不愿去,金刚正不知道该上哪儿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步履声。
金刚回头一看,一名汉子走了过来,冲着他一哈腰道:“您,是金爷吧?”
“正是金刚,有什么见教?”
那汉子忙赔笑道:“您好说,姑娘请您上后院去一趟。”
“姑娘?”金刚微一怔。
“是的。”
“现在?”
“是的。”
“现在不行,我忙着呢,麻烦你告诉姑娘一声。”
那汉子一听这话就苦了脸:“金爷,不行啊,您不知道姑娘的脾气,我要是没能把您请去,她非剥我一层皮不可!”
“呃,有这么厉害?”
“可不,府里的人谁不知道。”
“那就这样,你就说没找着我。”
“也不行啊,金爷,府里才多大一块地儿,还能会找不着您。”
金刚皱了眉:“那……”
“您就全当可怜我,去见见姑娘吧!”
金刚不愿见那位潘姑娘,可是他不能给人家一个下人惹麻烦。
他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吧!”
那汉子脸上马上有了喜色,千恩万谢,然后向着金刚哈腰摆了手。
金刚没再说什么,迈步往后去了。
那汉子急急跟上。
先是那汉子跟在后头,一进后院门,那汉子抢前几步,变成在前带路了。
画廊上东弯西拐了一阵,踏上青石小径,走完了青石小径,那汉子把金刚带进了小径尽头的一座精雅小楼里。
楼底下是个小客厅,没见有人。
那汉子跑到楼梯上,扯着喉咙往上叫道:“姑娘,金爷到了。”
只听楼上响起了潘姑娘的话声,冷冷的:“叫他上来。”
“是,”那汉子忙答应一声,又向金刚哈腰,赔笑,摆了手。
金刚没再说什么,也没再迟疑,举步登楼。
那汉子如释重负,吁一口气撒腿跑了。
金刚登上小楼,只见小楼上只有两间屋子,一间门开着,一间门关着,开着门的一间看不见里头,这么一来,根本不知道潘姑娘在哪间屋里。
金刚自不好挨间去看,只有试探着说了一声:“姑娘,金刚上来了。”
只听潘姑娘的话声,从开着门那一间里传了出来:“我在这儿呢!”
金刚迈步走了过去。
到了门口往里看,金刚看得一愣,原来这是间华丽的卧房,显然是潘姑娘的香闺。
潘姑娘这间香闺是够豪华的,床也好,梳妆台也好,凡是卧室里的任何一样东西,没有一样不是洋货。
金刚看见了,眼前的豪华卧室。
潘姑娘刚才是在卧室里说话。
而金刚现在站在卧室门口,却没看见潘姑娘的人影儿。
他正这儿发愣,潘姑娘的话声却从靠里头的一排丝幔后传了出来:“进来呀,傻站在门口干什么?”
金刚脑海里盘旋了一下,嘴里答应着,脚下却没动。丝幔一掀,潘姑娘出来了,让人眼前一亮。
她现在穿的是真正的女装。
上身不是猎装,是件合身的小褂儿。
下身也不是马裤了,是件裙子。
马靴换成了一双绣花鞋。
甚至连发型也改了。
这才是真正的女人,真正的姑娘家,娇媚、柔美。
金刚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他这一愣之间,潘姑娘已带着一阵香风来到了他跟前,扬着脸,吐气如兰:“是不是不认识了?”
金刚定了定神,笑道:“还真有点儿。”
潘姑娘白了他一眼,一扭身,往里去了:“进来。”
金刚站着没动。
潘姑娘三四步外霍地又转过了身:“没听见?”
“听见了。”
“那怎么还站着不动?”
“这儿是姑娘的卧室。”
“怎么样?”
“二当家的怪罪下来,我承受不起。”
“你是擅自闯进来的么?”
“自然不是。”
“那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呀可是,你已经上了我的楼了,跟进我的卧室有什么两样呀,卧室有什么不能进的,迂腐,看你挺时髦,挺新派的人儿的,怎么这么迂腐。”
“这不是迂腐,我一个男人家,有什么好怕的,我是为姑娘好。”
“心领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呀,又来了,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别臭美,以为我叫你进卧室来安有什么心,那你可是瞧错了人了,我还没那么不要脸,你进来还是不进来,不进来你就走!”
“我遵命。”
金刚欠个身,转身要走。
“站住!”潘姑娘喝问道:“你要上哪儿去?”
“咦,姑娘不是让我走么?”
“你敢……”潘姑娘气得跺脚道:“你这是存心气我,还不给我进来。”
“遵命。”
金刚没再犹豫,迈步进了屋。
潘姑娘气鼓鼓地望着金刚,道:“你怕我吃了你是不是,我今天就偏要吃了你。”
她带着一阵香风扑了过来,粉臂一圈,搂住了金刚,两片香唇就往金刚嘴上印。
金刚双臂一抬,灵蛇似的滑出了潘姑娘的一双粉臂,他反手抓住了潘姑娘的粉臂,人往后微退一步,道:“姑娘,等等。”
潘姑娘美目一睁,冷冷道:“等什么?”
“别凭一时冲动,这不是别的事,等姑娘考虑好了以后再做。”
“我有什么好考虑的?”
“姑娘难道就不考虑后果?”
“什么后果?”
“中国的传统礼教,姑娘要是跟我有过这种肌肤之亲,那就非得嫁给我不可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别臭美,谁非要嫁给你不可。”
“姑娘既是没打算嫁给我,那么这份好意我不敢接受。”
“我没打算嫁给你,你就不敢接受?”
“是的。”
潘姑娘目光一凝,紧盯着金刚,道:“我要是打算嫁给你呢?”
“我还是不敢接受。”
潘姑娘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要姑娘。”
潘姑娘脸色一变:“你不能要我,不愿意要我,你要知道,多少男人我还懒得看一眼呢,这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事……”
“我知道,但是我不敢求。”
“为什么?”
“我有四个理由。”
“四个理由,你的理由可真不少啊,说给我听听。”
“第一,齐大非偶,门不当,户不对,我不敢高攀。”
“你的想法怎么这么陈旧。”
“第二,我是姑娘的师父,辈份不对。”
“我又没给你磕头。”
“磕头只是形式,对师父的尊敬全在于心,就是把头磕破了,心里没有师父,也是不行。”
“那好办,我不拜师了,不学武功了。”
“姑娘,这不是儿戏。”
“我知道,可是……”
“潘姑娘,第三个理由,是我已经是个订了亲的人了。”
潘姑娘怔了一怔,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第四个理由最要紧,就是我不能害了姑娘你一辈子。”
潘姑娘讶然道:“你会害我一辈子?”
“姑娘,你我不过刚见过一面,丝毫没有感情可言,这种结合是最可怕不过的,日子会越过越痛苦,我不是害了姑娘一辈子是什么?”
“就这一面已经够了,我发现我情不自禁爱上了你。”
金刚笑道:“姑娘,一见钟情太不可靠,慢慢培养出来的感情,基础才稳固。”
“你错了,也看错人了,我从不轻易动情,一旦动了情,就不是任何人、任何事所能改变的。”
“人之不同,各如其面,姑娘是这样的人,我可不见得跟姑娘一样。”
潘姑娘眉梢儿一竖:“你是说你对我没情,看不上我?”
“我不敢说看不上姑娘,像姑娘这么个女儿家,要说我看不上,那是自欺欺人,但是我不能不实话实说,我现在对姑娘却没有情爱可言。刚才我说过,情爱需要慢慢培养,也许,日子久了,我对姑娘会培养出情爱来。”
“也许?”
“姑娘,人不是神,日后是怎么样个情形,谁也无法预料。”
潘姑娘脸色变了一变,一双美目瞪得老圆,似乎要发作。
可是她并没有发作,过了一下下,她一脸的怒态竟然敛去了,她缓缓说道:“你这话我听起来很不舒服,可是我不能不承认,你说的是实实在在的话,比一般花言巧语要强多了,你很可取。”
金刚绝没想到,给他头一个印象是那么样的潘姑娘,会说这种话,会是这么一个女儿家。
他由衷地道:“姑娘能这么想,也很可取。”
潘姑娘目光一凝,冰冷之色在目光中一闪:“以往都是我取人,从来不许人取我。”
“姑娘,”金刚淡然道:“我认为这种事是不分什么高低贵贱的,要是有谁比谁高,谁比谁了不起的想法,这种情爱就不够真,不够纯,姑娘你以为然否?”
潘姑娘目闪异采:“你是头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
“我说的是实话。”
“我并不是一味喜欢奉承,而分不出好坏的人。”
“这我相信。”
潘姑娘深深看了金刚一眼,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指了指化妆台的椅子,道:“坐。”
金刚没动:“姑娘知道,赵总管让我负的责任很重。”
“坐一下,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金刚没再说话,走过去坐了下来。
潘姑娘目光一凝,道:“知道我叫你来有什么事么?”
“不知道。”
“是关于让你搬到我家来住的事,我本来是打算发一顿脾气,逼你非搬来不可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反倒发不出脾气来了,而且我还改变了主意,不勉强你搬来了,这样也许能博得你一点好感。”
这位姑娘已经不惜“降尊纤贵”了。
金刚心里起了一阵轻微的激动,道:“姑娘恐怕还不知道,我已经决定搬来了。”
潘姑娘猛一喜,霍地站了起来,惊喜地道:“真的?”
“我这个人一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潘姑娘急步到了近前,伸手拉起了金刚的手,一双水灵的眸子里好亮:“谢谢你。”
金刚站了起来:“姑娘不该谢我,要谢该谢姑娘自己。”
“什么意思?”潘姑娘眨动了一下美目。
“像姑娘这种徒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