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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心情沉重,因之也忘了说话。
事实上,他是没话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潘小凤抬起螓首看了他一眼:“茶,你要是现在不喝,就等洗过澡再喝。”
金刚说了话。带点恳求:“小凤,这儿的事儿你别管了,回小楼歇息去!好不?”
“怎么,嫌我罗嗦了?”
“天地良心,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潘小凤目光一凝,正色道:“你不该是这种人。”
金刚道:“我不该是哪种人?”
“你不该是这种忸忸怩怩,小家小气的人。”
金刚沉默了,他能说什么,他的确不是这种忸忸怩怩,小家小气的人!根本不是。可是,他为了不欠这笔感情的债,却不得不这样。
潘小凤看了他一眼,道:“我说错了话么?”
金刚目光一凝,道:“难道你非等我躺上床才走。”
潘小凤道:“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金刚听得一怔,暗暗一声苦笑!站了起来:“好吧!我洗澡去。”
他往里走去。
潘小凤也站了起来,抢先一步进入卧房,拿出了一套新的内衣裤,默默地递给了金刚。
金刚又复一怔:“这是哪儿来的?”
“赶着给你做的,我自己给你做的。”
赶着给做的,已显细心,情义重!自己做的,更显情义浓。“没有量身,你怎么……”
潘小凤眨动了一下美目,道:“用不着量身,我只多看两眼,就知道你穿多大的了,不信你穿穿看,要是不合身,你就别穿。”
到现在,金刚知道,这面感情的网,他是躲不过了。他的心情,又沉重了三分。他没说什么,默默地接过了潘小凤手里的内衣裤,走进了里间。
望着金刚的背影,潘小凤唇边浮现起一丝甜美的笑意!转身走到小客厅坐下。
她刚坐下,打外头进来了两个人,不是别人,赫然是潘九跟赵霸天。
潘九的脸色不大好看。
赵霸天跟在潘九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潘小凤显然没想到乃父会带着赵霸天到这儿来。微一怔,站了起来:“爹——”
潘九一开口就是气忽忽的:“丫头,你、你也太不像话,太过了!”
潘小凤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色一整,柳眉一竖:“我怎么不像话了?怎么太过了?”
潘九指了指屋子,道:“谁让你把小金安置在这儿的?”
“我让我把他安置在这儿的,怎么不对了!”
赵霸天道:“二当家的正在气头上。”
“我看得出来!可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还说没做错什么事!”潘九怒声道:“你还嘴强,你怎么能把小金安置在这儿,你问过我了没有?”
“爹,您倒是先说说看!我为什么不能把小金安置在这儿?”
“丫头你——你这是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自己的屋。”
“这就是了!既是我自己的屋,我为什么不能把他安置在这儿。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说连我自己的事都做不了主。”
“好哇!”潘九一拍桌子道:“丫头,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把你惯坏了,现在你居然要自己做主了。”
“我自己做主有什么不对,您常说:我已经长大了,生长在这么一个家里,凡事要自己拿主意,要挑得起事。”
“可是……”
“爹,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您不能不承认。今天我有这种脾气,也是您多少年来教的,您一直都在夸赞我,今天不该挑我这件事做的不对。”
“我说不对就是不对,”潘九厉声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能把小金给我安置在这儿!让他马上给我搬到前头去。”
“爹,”潘小凤脸上变了色:“这话可是您说的?”
“是我说的。”
“好,让他搬到前头去,这话您跟他说。”
潘小凤扭身要走。
“站住!”潘九忙喝止:“你要上哪儿去?”
“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谁也管不着,天底下大着呢!还愁没个容身的地儿。”
潘九猛一怔:“你……”
潘小凤扭头就走。
赵霸天忙拦住:“姑娘,姑娘,您这是干什么!二当家的不过是说气话。”
“我不管是什么话。太让我没面子了,我还有什么脸待下去!你躲开。”
“姑娘……”
“叫你躲开,听见没有?”
赵霸天不能躲,可又不敢不躲。正为难着,潘九说了话!语气显然已变了不少:“你这孩子怎么老改不了这种倔脾气,你怎么就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小金他是什么身份,你单把他安置在这儿,别人背地里会怎么说。”
“我不在乎!背地里谁爱怎么说怎么说,只别让我听见!”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是‘三义堂’的二当家,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放?”
“我一不伤风,二不败俗,有什么丢人的。您要是认为我这么做丢您的脸了,容易,我走!我离开这个家。”
她转身又要走。
这回潘九自己忙上前拦:“你看,你看,怎么说着说着又来了!丫头,你也不小了,不是小孩子了。”
“就是因为我不小了,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才这么做,您懂么?”
潘九一怔:“丫头,你是说——”
“我喜欢他,我爱他。这辈子非他不嫁,不行么?”
潘九直了眼!赵霸天也直了眼!
潘九呆呆地砰然一声坐了下去:“丫头,你当真……这么快,哪有这么快的。”
“怎么没有!在我来说,这种事只一眼也就够了。”
“丫头,你,你为什么早不说?”
“什么事都非要我说出来不可么?在密室里我跟您说的还不够么?”
“在密室里——那,那我还以为你是一时任性,谁知道……唉!真要命,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告诉我?”
“现在告诉您就迟了么?”
“不是迟了,而是,而是……丫头,你是打定了主意了?”
“当然是真的!别人不知道我,您不该不知道我。”
“这,这是从何说起,这是从何说起。”
“怎么,您不愿意?”
“好了,丫头,你由得了谁不愿意吗?再说我也没那个意思,小金呢?”
“在里头。”
“小金,出来。”潘九抬眼就叫。
赵霸天要往里去。
潘小凤要拦。
金刚自己出来了,他澡还没洗呢。
他可是平静得很,一点也没有畏惧不安的神色!
“你一个人躲在里头干什么?我这儿嚷了半天了,难道你没听见?”
潘九瞪着金刚,语气不大好。
“二当家的,我听见了,”金刚淡然道:“二当家的正在跟姑娘说着话,我那个时候出来不大合适。”
“你倒是挺会挑时候的!我女儿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
“那就好!省得我再说一遍了。你给我听着,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得跟命似的,你可不许有一点亏待她,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潘九也真够干脆,说完话站起来就走!他不问人家是不是愿意。
这是别人求也求不到的,潘九以为金刚准愿意。
他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有未婚妻。显然,他是不认为这是难解决的事。
赵霸天赔上了一脸笑!走近来低低说了一声:“兄弟,恭喜了!”
然后转身跟在潘九身后走了出去。
金刚站着没动,也没说话,只望着门外的夜色。
潘小凤走了过来,柔声道:“别怪我爹,他不知道!”
金刚心里一阵激动,转过脸来道:“小凤——”
潘小凤道:“什么都不用说,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何必再说。”
金刚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是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面对这么一位姑娘。说什么有用?
“洗澡去吧!水都凉了。”潘小凤又柔声一句。
.金刚望着潘小凤,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默然转身往里走去。
望着金刚的背影,这回潘小凤娇靥上浮起的,是一片难以言喻的神色。
金刚在沉重的心情下洗完了澡,在沉重的心情下换上了衣裳,在沉重的心情下走了出来。
潘小凤一脸甜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洗好了?”
金刚嗯了一声,走过来坐下。
潘小凤道:“困不困,要是困,喝两口茶就去睡吧!”
金刚道:“小凤,你非等我睡了才肯走么?”
潘小凤也“嗯!”了一声。
金刚端起了茶杯。
“为什么非急着撵我走不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了,要是不困,为什么不能放开来,让我陪你聊聊。”
金刚要喝茶,又停住了。望着潘小凤道:“小凤,你明知道,将来很不容易有什么结果。”
“我知道,可是我也告诉过你,或许我这片痴心能感动天地,万一不能感动天地,只要你如今能接受我这番情意,将来我也不会怪你的!要是你现在连接受都不肯接受,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去感动天地?你说是不?”
这倒也是实情。
金刚沉默了一下道:“小凤,你要知道,不是我不肯接受。人非草木,面对着你,面对着你这一片深情,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拒绝。只是,我怕将来对你有太多的亏欠。”
“你又不是没跟我明说,我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我宁愿你怪我!你不知道,那种一辈子的愧疚,我受不了。”
“那你就别亏欠我啊!”
“我又何尝愿意亏欠你,谁也不愿意欠这种感情的债啊!”
“这种事让老天爷去安排吧!要是将来真的没有什么结果,那也是天意,你就用不着有什么愧疚了。”
“小凤——”
“干吗谈这个,谈点儿别的不好么?”
眼前这件事是怎么也谈不出个结果来的。既是如此,何必费唇舌而又徒乱人意?
金刚沉默了。
“谈谈你吧!”潘小凤道:“你是刚进堂口的,你为什么要进‘三义堂’来?”
“老这样混没出息,要混就混出个名堂来。”
“进了‘三义堂’,凭你,一定可以混出个名堂来。只是,你以为这样就是有出息?”
金刚暗暗一怔,凝目道:“难道不是?”
“我问你,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我所以进‘三义堂’,就是要混出个出息来,当然是认为这样才能混出出息来,要不然我干吗进堂口来?”
潘小凤笑了笑,没说话。
这一笑,笑得金刚心里犯了嘀咕:“你笑什么?”
“你不是这种人。”
“我又不是哪种人?”
“你不是贪图这个的人。”
“怎么见得我不是贪图这个的人?”
“我看得出来。”
“你看得出来?”
“嗯!要不我怎么会头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金刚道:“小凤,你要是为这喜欢我的话,我劝你还是赶快收收心,现在还来得及,你看错了!人活在世上,没有不图名利的。”
“我没有看错,”潘小凤摇头道:“你绝不是图名利的人。”
金刚心里连猛跳了好几下:“那么,你看我是个图什么的?”
潘小凤又摇了头:“这我就看不出来了。”
金刚倏然一笑道:“别瞎猜了,这话要是传进别人耳朵里,我就惨了!”
“你惨什么?”
“怎么会不惨,要让二当家的,或者赵总管,以为我安的有什么别的心,还能不惨?”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爱上了你,这辈子非你不嫁,我就等于是你的人了,当然只有向着你。”
金刚心头猛一震,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我真安有什么别的心似的。”
潘小凤低了低头:“凭良心说,我倒希望你真安有什么别的心。”
“呃!为什么?”
“‘三义堂’是个什么组合,你我都清楚,我不希望你把自己寄托在这儿。”
“小凤——”
“我说的是真心话。”
“小凤,你——”
“你不相信我说的是真心话?”
金刚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小凤,你可知道,你犯了‘三义堂’的大忌,也犯了江湖道的大忌?”
潘小凤缓缓说道:“我知道,这等于是吃里扒外,可是,我不在乎!为了你,我情愿落个吃里扒外。”
金刚相信潘小凤说的是心里的话。因为他知道,潘小凤虽然生长在这么一个家庭里,她却不是一个同流合污的女儿家,而且她也不是那种有居心的女孩子。
像潘小凤这种姑娘家,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她是会把整颗心都交出来的:甚至为情牺牲自己都在所不惜。
由是,金刚他为之暗暗一阵激动,道:“小凤,你不能,我不希望你这样。”
“为什么?”潘小凤眨动了一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