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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凤看了看金刚:“你打算怎么对付?”
金刚笑了笑道:“你听过‘空城计’这出戏么?”
“听过啊!怎么?”
“诸葛亮从城楼上下来,最后一句唱词是什么?”
潘小凤想了一想,美目猛一睁:“将计就计显奇能?”
“对!就是这样一句。”
潘小凤突然间显得有点忧心忡忡的:“你——有把握?”
“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可是她们人多,你只一个人。”
“谁说我只一个人?”
“你也有帮手在这儿?”
“怎么没有?眼前不就是一个么!”
潘小凤正色道:“别开玩笑,我说的是正经的,我担心你。”
金刚拍了拍潘小凤的手,笑道:“放心!我不会孤军奋战的,老早老早以前我就布署好了。”
“真的?”
“这是什么事!这是一场关系重大的战争,其重要性绝不比几千万大军对垒差,我能掉以轻心,我能骗你么?”
潘小凤放心地笑了,一个如绵娇躯,缓缓地偎向了金刚。
金刚推躲都不是,只好任潘小凤偎进了怀里!
□ □ □
寿筵时候到了。
宾客们坐满了大厅。
一般人家的大厅大不到哪里去。
可是潘九家这座大厅,宽宽裕裕的能容六十桌酒席。
这是单算“贵宾”,前大厅,前后院,几个跨院的酒席还不算。
如果是要一总算,酒席总在两百桌以上。
这是“三义堂”的二当家潘九自谦,没有大过铺张,没有太惊动人,要不然寿筵的酒席还不止此数。
像去年宋大当家的做寿,一顿寿筵整整开了五百桌。
宾客们坐好了,“三义堂”里的那些人忙上了,拿酒的、端菜的,川流不息。
酒是各地的名酒,整缸整缸的。
菜是京里的名菜,山珍也好,海味也好,无一不是京里名厨的绝活儿。
曲指算算,“三义堂”出动的人手,连桩卡都算在内,共是六百三十六个。
两个字囊括一切:惊人!
最忙的是潘府的总管“千手千眼”莫一青。
金刚交给他个差事,要他负责查验送往招待贵宾所在地的后厅的每一道菜。
这可整了他了。
莫一青号“千手千眼”。
如今他这“千手千眼”却派不上用场。
他带了四名亲信,就在后厅门口拐角处设立了一处“检查站”,一道一道的试,一样一样的试,忙得他满头是汗。
金刚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心里直乐。
虎头老七就站在金刚身旁,拿眼瞟着金刚,似笑非笑地道:“留神点儿唷,莫一青可是恨上了你了。”
金刚慨然道:“那没办法,碰上这种事儿,谁能闲着,他是二当家府的总管,二当家亲信里的亲信,这种事儿不交给他又能交给谁。”
虎头老七笑道,“算了,你那点心眼儿少在你七姐面前耍了。”
金刚笑了笑,没说话。
当然,这是默认了。
虎头老七面前,默认这一桩,一点关系也没有。
戴天仇走了过来,含笑道:“金大哥,我可以交差了吧?”
金刚一摇头:“别忙,这话说早了,要等到大伙儿把这些菜都下了肚,一个一个没事儿,你才能算交差。”
“金大哥这话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
“万一有个贪吃的,吃坏了肚子,那也能怪我么?”
金刚笑了,虎头老七也笑了,鲜红的小嘴儿冲着莫一青那边呶了呶,轻声道:“别抱怨了,兄弟,你金哥用心良苦,已经给你拉个做伴儿的了。”
戴天仇往那边看了一眼,道:“最好别让他跟我做上伴儿。”
虎头老七又笑了。
只听楚庆和的话声传了过来:“什么事儿这么乐了,说出来让我也乐乐。”
话说完了,人也到了三个人的跟前。
虎头老七跟他是死对头,笑容一敛,看也没看楚庆和一眼。
倒是金刚过意不去,笑道:“天仇老弟说,他监了这么一天的厨,赶明儿也能掌杓了。”
“这可是真的,”楚庆和随声附和,道:“学什么都得用眼去瞧,天仇老弟人聪明,瞧还能瞧不会。”
金刚道:“真要是这样,谁还愿意过那学徒苦日子,满天下都成了名厨了。”
这句话听得楚庆和也笑了。
马六姐过来了,直擦汗。
金刚道:“辛苦了,六姐!”
马六姐摇头道:“我的姥姥,可喘口气儿了。”
楚庆和道:“马六,都张罗好了?”
“可不!不都张罗好,能说喘口气儿。”
“行了!待会儿好好儿过过戏瘾了。”
虎头老七冷冷道:“楚管事最好别看戏。”
“七姐这话什么意思?”
“万一让你瞧上了哪个呢?你瞧上谁谁不倒霉?”
楚庆和赧然一笑道:“瞧七姐说的,这是二当家府,我哪儿敢哪,再说也轮不到我啊!”
“你明白这一点就好。”虎头老七又冷冷地给了他一句!
楚庆和竟一声不吭地受了。
当然,楚庆和他是冲着赵霸天,哪怕心里再不痛快,面儿上也不敢带出来。
拿酒、端菜不是他们几个的事儿,几个人闲在一旁聊得既轻松又痛快。
莫一青不住地拿眼往这边瞟,恐怕他心里更恼金刚了!
这一顿寿筵,连吃带喝整整三个钟头。
酒足饭饱,剩下的就是余兴了——看戏。
没多大工夫,戏台前满了,有坐的、有站的。当然,坐的全是贵宾。
贵宾分的也有等级。
“三义堂”的三位当家的跟川岛芳子她们,就坐在最前头一排。
宋大少爷紧挨着川岛芳子,一会儿递茶,一会儿递水果、瓜子,对他自己的爹也没这样。
没看见潘小凤,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金刚带着他的人,就站在“观众席”后,暗中监视着各处。
马六姐又得忙上一会儿,带两个人监视后台去了!
戏班子两三个,韩庆奎的班子却是给贵宾们唱的。
锣鼓号儿打过,上戏了,加官晋爵之后,吉祥的祝寿戏上了。
头一出“天女散花”。
名角儿方玉琴方老板的天女。
做功好,身段也好。散花散的更好,一朵花正好落在寿星潘九爷怀里。
两声喝采。
一阵掌声。
宋老大打趣:“行了,老二,天女把花散给了你,今年要不交好运,你找我。”
方老板一出场,本就立即吸引住了三位当家的目光,那就跟铁碰了吸铁石似的。
如今这么一来,潘九更乐了。
潘九正乐着,方老板投过来娇媚一瞥,还带着娇羞的笑意。好了,潘九喝多了,不!刚才他喝的不少,可是他没一点酒意。
如今,他却有点醉了,脸色红了,两眼之中现出了异样的光采。
潘九上钩了。
太容易了。
可是古来以这种香饵钓男人,又有哪一个男人不是急着吞钩?
“天女”散过了花,方老板下场了。
一阵掌声。
三位当家的把手都拍疼了。
尤其是潘九,生似那双手不是他的。
有这一出就够了。
真的有这一出就够了。
往后的戏码绝不是“天女散花”。
可是三位当家的仍当那是“天女散花”。
只要坤角上场,不管身子是谁的,三位当家的准把人家的脸看成了方玉琴方老板——那位娇媚又带着动人羞涩的“天女”!
台上唱的是什么,是哪位名角,三位当家的全不知道!
他们三个都忙上了。
只忙一样。
个个拉来了自己一名亲信,然后耳语两句。
金刚看在眼里,胸中更亮了。他小妹这个忙帮得好。
瓦解这个“三义堂”,恐怕全仗他这位小妹一个人了。
韩庆奎班角儿多,台柱名角方玉琴方老板只上了一出“天女散花”,别的戏自有别的角儿上。
此刻,方老板想必正忙着在后台卸妆。
先进后台的,是潘九的亲信莫一青,他却没看见方老板,忙问在后台的马六姐。
马六姐说,方老板回东跨院歇息去了。
于是,莫一青匆匆离开后台,赶赴东跨院。
第二个进后台的,是宋山的亲信。
他得到马六姐同样的答复。
最后进后台的,是孙老三的亲信。
马六姐做人公正,不偏不向,说词一个字不差。
莫一青先赶到了东跨院,方老板正在卸妆。
“方老板,”莫一青笑容满面到了跟前:“我们二当家的想见见你,今儿晚上单独请你吃饭,当面有重谢。”
方老板一口答应,还谢了一声。
莫一青走了。
接着来的,是宋老大、孙老三的亲信。他们俩没碰着面,可是得到的答复全一样:“已经答应二当家的了,恕难分身。”
三个亲信戏台前耳语回话。
潘九面有喜色,眉飞色舞。
宋老大皱了皱眉。
孙老三脸色不大好看。
还好,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到底还顾磕头拜把的情份,不能为个戏子就闹不痛快,让人看笑话。
真顾磕头拜把的情份么?
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戏一完,客人散了。
宋老大、孙老三前脚送走了贵宾川岛芳子跟日本领事田中,后脚就走了,没像预期的留到晚上。
潘九有点意外,可并没有怎么在意。
走就走吧!自己弟兄还计较那么多!
离天黑还早,潘九心里尽管急,却只有忍了。
大白天找个戏子见面,潘九他也怕落人话柄,只有先歇息去了。
金刚找个空,先到了东跨院,马六在门口瞭望,金刚见着方老板,了解一下情况,然后面授一番机宜。
方老板当然是一一遵命。
之后,金刚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潘小凤在那儿等着他,两个人又谈起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话。
□ □ □
潘九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一点灯,立即着莫一青前去请方老板。
暖阁里一桌酒,精美、情调、气氛都不错,潘九独自一个人鹄立等候。
莫一青到了东跨院,方老板已盛妆以待。
莫一青接凤凰似的把方老板接进了暖阁。
潘九爷满脸笑容相迎。
“还没给九爷拜寿呢。”方玉琴娇媚一瞥,俏生生就要拜下去。
潘九乐极,上前相扶:“起来,起来,这是干什么!”
方老板的柔荑,搭上了潘九的手站了起来。
潘九却没肯再松手,拉着方老板到桌前坐下,坐都坐下了,还不肯放手。
莫一青轻咳上前:“二爷,您还没谢人家方老板呢!”
潘九如大梦初醒,“呃!”地一声,忙松开方老板的手:“你给拿过来。”
莫一青应声转身,捧过来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来递到桌前。
盒子里,一付珍珠项链,一付珍珠手镯,一付珍珠耳坠,一付珍珠胸针,映着灯光,闪闪生辉。
潘九接过来,递方老板:“这有我一点小意思!”
“哎哟!”方老板一脸惊容,却难掩乍惊还喜的喜意:“这么重的赏,叫我怎么敢收啊!”
“这不是赏,是谢!”莫一青一旁答腔。
“还谢呢?”方老板秋波一转,娇媚横生:“台上失了手,一朵花砸着九爷,不罚就是好的。”
“就是谢的那朵花,大哥说我非交好运不可,当然该谢。”潘九急忙接了话。
“九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越这么说,我心里就越不好过。”方老板话说的诚恳,还带着些楚楚可怜的模样儿!
就这模样儿,看得潘九心里更不忍了,忙道:“不、不、不,你千万别这么想,我说的是实话,掏心窝的实话,要是有半句假,管叫我遭天打雷劈。”
方老板玉手争忙按了过去,她按住了潘九的嘴,可是迟了,潘九已经把话说完了。
方老板急得什么似的,一跺绣花鞋,向着潘九皱眉叫道:“哎呀!九爷,您干吗赌这么重的咒儿嘛!我相信您说的是实话就是了。”
潘九不但嘴皮发软,心里更是受用得很,慌忙接过方玉琴的手来,轻轻拍着说:“不要紧,不要紧,看你急的!这不是让我心疼么,只要你相信我就行了。”
莫一青一旁道:“是啊!方老板,这会儿可以收下我们二爷这份儿谢礼了吧?”
方玉琴从潘九略嫌粗糙的大手里,轻轻抽回了柔荑,眼望着那个檀木盒子,道:“这么说,我倒是因祸得福了,再不领受就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她两手捧起了檀木盒子,往下一矮身,道:“九爷,我谢——”
潘九既没容她施下礼去,也没容她再说下去,伸双手挽扶,几乎把人家一个娇躯拥在了怀里,妙得是,方老板她并没有躲闪。潘九说:“这是干什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