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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对夫妇本就逗人。
穿西装的汉子,跟对街那几个都看乐了,脸上都浮起了笑意。
瘦老头儿跑着躲着,突然向着路灯跑了过来。
胖妇人自然追了过来。
穿西装的汉子为之一怔。
瘦老头儿跑得还相当快,一转眼已到了路灯下,气急败坏地对穿西装的汉子道:“先生,救命,救命——”
胖妇人紧跟着追到,扬手就打。
瘦老头儿还挺灵活的,滴溜一转便到了穿西装的汉子身后,以穿西装的汉子为拦箭牌,左闪右躲的,胖妇人则左挥一掌,右挥一拳的,穿西装的汉子更是一边拦,一边躲,生怕自己挨上。
就这么躲了一阵,瘦老头儿似乎觉得老这样躲不是办法,忽然撒腿就跑,胖妇人没完没了,叫骂着又追了过去,一前一后,一跑一追,一转眼就没了影儿,穿西装的汉子忍不住笑了。
躲在对街黑胡同里那几个,也笑了。
□ □ □
九点多了,金碧辉金姑娘带着小秋回来了,掀起帘子一进屋,满脸是笑:“对不起,金少爷,让您久等了。”
金少爷含笑站起:“好说,好说!”
毕石看直了眼,站在那儿傻了。
金碧辉一双秋水也似的目光,落在了毕石脸上,表情有点讶异:“这位是……”
金少爷道:“噢,我的好朋友,毕石毕先生。”
金碧辉微一怔。
小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金碧辉忙横了她一眼。
不过没关系,毕石还直着眼呢。
金少爷给了毕石一巴掌:“见见吧,这位就是金碧辉金姑娘。”
毕石瞿然定过神来,忙鞠躬:“金姑娘,久仰,久仰。”
“毕先生,您是稀客,让您久等了。”
金碧辉向毕石伸出纤纤玉手,手雪白,蔻丹鲜红,能让人心旌为之摇动。
毕石怔了一怔,忙伸出手去跟金碧辉握了握。
金碧辉黑白分明的眸子转动,目光在金少爷跟毕石脸上一扫,含笑道:“两位请坐一下,我进去换件衣裳。”
她带着小秋袅袅往里去了。
毕石的目光跟着她走,人家进去了,他目光又发了直。
金少爷轻轻碰了他一下,轻声道:“怎么样,毕石大爷!”
毕石急忙收回了目光,满脸惊喜直挥拳:“好,好,果然是风华绝代,艳压尘寰。果然是我这一趟没白来,我这一辈子没白活。”
“是吧,我没坑你没骗你吧。”
“没有,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说没两句话,金碧辉带着小秋出来了,主婢俩都换了一套轻便的袄裙,金碧辉一身墨绿,小秋一身翠绿。更衬托得这主婢俩一如天仙下谪,不带人间一点儿烟火气。
“您两位在谈什么呀?”
金碧辉笑吟吟地问。
金少爷含笑道:“正在谈姑娘你。”
“谈我什么呀?”
“我们这位毕石大爷一见姑娘,惊为天人,大叹一趟没白来,这一辈子没白活。”
“哎哟,您干吗这样臊人哪。”
“我这是句句实话,不信姑娘可以问毕石。”
毕石没等问,就窘迫地忙道:“真的,真的,我这个人没别的嗜好,就爱照相,姑娘知道,凡是爱照相,懂照相的人,就一定懂得审美,我可以说是阅人良多,可是像姑娘这样的姿容,以及风度气质,我却是头一回遇上。”
“听听,我说的不是假话吧!”金少爷一旁笑着说。
金碧辉说:“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倒要好好谢谢毕先生了。”
小秋瞟桌上照相机一眼,道:“怪不得毕先生照相机不离身啊。”
毕石窘笑道:“见笑,见笑。”
“对了,毕石,”金少爷道:“现在的照相机,现成的大美人,为什么不照两张。”
“我想了半天了,”毕石窘笑道:“就是不敢开口。”
金碧辉道:“幸亏您没开口,不然我还真为难。”
“怎么,金姑娘?”
毕石问。
金碧辉道:“我不上像。”
金少爷哈哈大笑:“这样的人儿还不上像,世界上就没有上像的人了,毕石,快拿起你的照相机吧。”
毕石如奉圣旨,忙拿起照相机,满脸乞求地望着金碧辉。
金碧辉犹豫了一下,微微笑道:“我要是再说个不字,那不仅是不近人情,矫情,而且简直不识抬举,只有糟蹋毕先生两张胶卷了。”
毕石忙道:“客气,客气,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毕石打开皮盒,取下镜头盖,道:“金姑娘,您哪儿照?”
金碧辉道:“就在这儿吧。”
“行,行,行,金姑娘,您请站过来点儿。”
毕石摆着手。
金碧辉随便摆了个姿态,美得醉人,毕石举起照相机,“咔嚓”,“咔嚓”照了两张。
金碧辉道:“谢谢毕先生了,请坐吧!”
她含笑抬手让座。
毕石忙道:“别忙,别忙,”转望金少爷道:“小金,来,来,来,跟金姑娘合照一张。”
金碧辉一怔。
金少爷道:“毕石,你这不是更让金姑娘为难么?”
“怎么?”
毕石愣愣地问。
金少爷道:“怎么,哪有你这样儿的,人家金姑娘要是不愿意,经你这么一说,叫人家怎么好意思拒绝。”
金碧辉看了他一眼道;“金少爷,这话可是您说的,我可没说啊。”
金少爷一笑而起:“请将不如激将,古人诚不欺我。”
金碧辉又微一怔。
小秋深深地看了金少爷一眼:“金少爷好厉害。”
金碧辉道:“可不是么!”
金少爷向毕石摆手道:“毕石大爷,趁金姑娘还没有改变心意以前,赶快照吧。”
他往金碧辉身边一站,毕石举相机就按了快门。
门帘一掀,虎子进来了,慑慑嚅嚅地道:“少爷,杨队长来了。”
金少爷道:“噢,人呢?”
“在这儿呢,金少爷。”
客客气气,小心翼翼地一声,侦缉队长杨头儿走了进来,先冲金少爷哈腰赔笑,然后向在场的人一一打招呼。
金碧辉道:“杨队长,请坐。”
杨队长忙道:“谢谢您,不坐了,金少爷找我来有点儿事儿。”
转望金少爷,静待吩咐。
金少爷道:“杨队长,累你跑了一趟,先道个歉。”
“您这是哪儿的话,”杨队长忙道:“昨儿个处长把我叫去,特意交待,他跟您交厚,往后您有什么事儿,请随时吩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先谢了,”金少爷微一抱拳道:“咱们换个地儿谈去吧,”转望金碧辉:“金姑娘,我们走了,明儿个再来看你。”
虎子不等招呼,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
金碧辉忙道:“金少爷,您不能再——”
金少爷道:“算我送给小秋买花儿戴的。”
说完这话,他带着虎子先出去了。
杨队长跟毕石忙跟了出去。
金碧辉目送金少爷出屋,似乎有点怅然若失。
小秋偷瞟了金碧辉一眼:“姑娘,金少爷这种人可不多见啊。”
金碧辉一定神,脸色微沉:“秋子,别急了,你是什么人。”
小秋忙恭谨低头:“嗨。”
□ □ □
金少爷跟杨队长踏着院子里的雪泥,谈笑着往外走,虎子跟毕石跟在后头。
杨队长满脸不安地道:“这怎么敢当,这怎么敢当,让您破费。”
金少爷笑道:“算不了什么,我最近刚发了点小财,理应请请客,再说,这一阵子我也得罪了一些地面上的朋友,晚上不敢走夜路,特意把杨队长你请来做个伴儿。”
说话间,几个人跨出了大门。
杨队长脸色为之一变:“这还得了,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您就吩咐一声,我马上派人抓他们——”
金少爷笑道:“那倒不必,我这是提防,真等他们动了,到那时候再麻烦杨队长也不迟。”
就这么说着,顺着胡同走了。
几个黑胡同口里,七八个握着枪的汉子瞧怔了。一个突然跺了脚:“他奶奶的,怎么这么巧,姓杨的这个兔崽子,怎么跟他走了一块儿。”
第二章
石原大佐冰冷站在金碧辉跟小秋面前。
金碧辉还以颜色,脸色也冰冷:“我不认为照个像有什么大不了。”
“你不认为照个像有什么大不了的,川岛少佐,这么些年,你在‘黑龙会’受的训练白受了,难道你不知道,随便照像,是情报人员的大忌。”
“我知道,可是这个姓金的,他不是情报人员。”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大佐又怎么知道他是?”
“这……我不管他是不是情报人员,反正我不准你随便让人家照像,更不准你跟别人合照。”
“石原大佐,‘黑龙会’是派你来指挥我的?”
“‘黑龙会’派我来协助你,我有责任提醒你——”
“那就请大佐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做事一向有分寸,而且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石原大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一点头:“好,我不管,我问一问你的工作进度总可以,今天已经是三号了——”
“不劳大佐提醒,我刚说过,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小秋突然插嘴道:“我们少佐下午出去,到刚才才回来,为的就是打听李莲英的行踪。”
“李莲英,谁是李莲英?”
金碧辉道:“大佐连李莲英是谁都不知道,我真不明白‘黑龙会’为什么派大佐来协助我,李莲英是清朝禁宫里的总管太监,当初慈禧太后身边的大红人。”
“你打听李莲英的行踪干什么?”
“溥仪所住的静园禁卫森严,不先接近李莲英,岂能进入静园去接近溥仪。”
“我不赞成你这种慢吞吞的做法,既然知道溥仪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直接——”
“大佐没听见我说么?静园禁卫森严。”
“我听见了,我不相信凭咱们这些人闯不进去——”
“凭咱们这些人闯得进去,一定闯得进去,可是这样一定会惊动中国政府,中国政府会放溥仪走么?大佐忘了‘黑龙会’的安排,是要溥仪从白河偷偷坐船离开天津,然后登上在外海接应的日本船,‘黑龙会’所以这么安排,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败,而且只有这一次机会,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在这种情形下,必得说服溥仪,让溥仪跟咱们合作,才能办得到,大佐明白了么?”
“说服溥仪,溥仪能被说服么?”
“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劳大佐操心。”
“好,你的事,我不操心,我不过问。”
石原大佐气冲冲的走了。
金碧辉气得拍了桌子:“马鹿野郎,什么东西!”
秋子偷瞟了金碧辉一眼:“少佐,他这么对你,应该有情可原。”
“有情可原,什么意思?”
“少佐要知道,他这么对你,并不是为了公事。”
“不是为了公事,是为什么?”
“这是一种嫉妒的心作祟。”
“他嫉妒我?”
“少佐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他是嫉妒金少爷。”
金碧辉神情一震:“金少爷。”
“其实……”秋子又偷瞟了金碧辉一眼:“这也难怪,金少爷英俊,潇洒,风趣,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男性魅力——”
金碧辉脸上浮起一片异样神色,眸子像蒙上了一层薄雾:“秋子,难道你——”
“不,我是说少佐。”
金碧辉神情猛一震,脸色马上趋于冷峻,眉宇间也浮现起冷肃煞气:“秋子,不许胡说,情报人员不许涉及私情。”
“我知道,承少佐待我一向如姐妹,我才敢在少佐面前说这种话,不错,情报人员绝不许动情,也绝不许涉及私情,可是,少佐,情报人员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金碧辉吼叱:“秋子,不许再说了。”
秋子低下头:“嗨。”
而很快地,金碧辉脸上又浮起了刚才那种异样神色,眸子里也升起了薄雾……
□ □ □
土肥原在他那间小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恨不得枪毙站在跟前的几个手下。
只因为他这几个手下带去赴约的黑色公事包,让人掉了包,一千五百块现大洋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拿走了。
如今桌上这只黑色公事包里,装的是一千份“大新闻”,还有铅版、底片等物。
这是土肥原没杀人的唯一理由,人虽然没擒着,东西倒“买”回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土肥原正这儿发脾气,电话铃响了。
一名日本特务跑了过去,拿起电话筒还没说话,马上靠腿肃立,“嗨”,“嗨”两声,然后转望土肥原:“报告大佐,司令官打来的电话。”
土肥原忙过去接,不接还好,一接之下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