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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的踱出了桃林,来到了茅亭,天已大黑,再说,发生了这件事情,已使他没有雅兴再钓鱼了。
四月十五日。
天微明,巴山摘星崖上忽然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三个人是一老二少,全着白衣。
他们三个人,骑着一白二黑三匹快马,来到了崖前的“垒在亭”前,一齐勒住了缰绳。
为首是一个白冠白面,白发白须的老者,他伸出手来一摆道:“我们下马吧,看来,我们比他先到!”
说着翻身下马,身形一掠,就到了亭内。
他身后的一双白衣少年,年岁均在二十五六,生得豹头环眼,貌相甚为英武!
这两个年轻人,各从一匹黑马上翻身下来。
然后他们把三匹马,拉至亭后系好,才步入亭内,分侍于老人左右!
天上的彤云,这时仿佛为风吹开了,空中现出了一片灰蒙蒙的晨光。
老人伸出一只白瘦的手,摸了一下胸前的胡子,他那张隐藏在长发内的面颊,竟是那么的窄,乍看起来,简直像一个巴掌那么大小,两颧高耸,衬托得他那无血色的一张瘦脸更可怕了。
这老人身材倒是不矮,只是看起来太瘦了,瘦得像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
他左右的那一对年轻人,看起来,极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事实上也确实是的。
二人的高矮胖瘦,几乎全是一般,古铜色的脸腮上,有着青色的须痕,浓眉大眼,一副赳赳气概。
在左边的一个年轻人,双手捧着一口短剑,黑色的剑鞘,佩着同色的剑穗。
他们二人侍立在老人左右,很是恭谨。
这时那白冠老人落坐在一面石鼓之上,他看了一下天色,阴沉的道:“时间还早,你二人留心动静,为师我略为静坐一会,那老儿也该到了!”
说着两只瘦手,轻轻的放在膝头之上,一双眼睛微微闭上,竟安然入定。
不一会儿,东方布满了红霞,天光遂也大亮了起来,瘦老人身形微一晃动,即睁开了眸子。
他身侧的一对少年,兀自直直挺立着,一副神威不可侵犯的样子。
白冠老人鼻中哼了一声道:“盛老儿也许有自知之明,不敢来了!”
他身边那个捧剑的弟子,冷冷一笑道:“一竿老人如果不来,师父莫非就算了不成?”
白冠老叟阴森森的一笑,道:“算了?嘿嘿!没有那么便宜!”
右边那个少年,浓眉一挑道:“师父,依弟子之见,不如此刻就登程,往成都浣花溪去找那老儿……”
白冠老叟摆了一下手,冷笑道:“现在说这些,为时还嫌过早!”
说着又冷哼了一声,道:“盛老儿生平说话,倒是言出有信,今日如无特别事故,他必然会来的!”
那个捧剑的弟子道:“他要是不来呢?”
白冠老叟嘻嘻一笑,道:“日出后他若仍然不来,我们就可回去了,依照规矩,这场比试,他是自甘认输了!”
那弟子神色一喜,道:“往后又该如何?”
白冠老叟一只手捻着长须,冷笑道:“依照约定,我就可索回那件东西!”
他说完了这句话,往东方看了一眼,只见红霞更多更浓了,日出已在刹那之间。
于是他由石鼓上站了起来,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我们可以回去了!”
捧剑的弟子道:“师父,我们再等他一会吧!”
老叟一笑,道:“他不会来了!”
说话之时,一轮红日,突地由东方天际一跃而出,红光大盛,远天被渲染成了一大片火红。
白冠老叟一笑,道:“带马,我们赢了!”
可是,当他目光向侧面一扫之时,却不由微微一怔,遂又坐了下来,道:“且慢,有人来了!”
两个弟子为之一惊,顺着师父目光望去,但见一个长身少年,正一步步的向着这边走来!
白冠老叟口中“晤”了一声,道:“我说这老儿是言出有信的!”
说话时,一双瞳子微微合拢,隐隐现出一片杀机。
他身侧那个持剑的弟子怔然道:“不是的,怎不见那一竿老人呢?”
白冠老叟目光再次张目注视,这才发现来人是个少年,一身青衣便履,鼻直口方,神采飞扬。
他那高壮魁梧的身材,似乎比自己这对弟子,更形雄伟豪迈!
这个少年是谁,他并不认识。
三个人俱都好奇的向来人望着,望着对方一步步向这亭子走来。
来人走到亭前,才站住脚步,双手抱拳道:“三位请了!”
白冠老叟冷然道:“少年你来此作甚?是游山过路的么?”
青衣少年目光炯炯的道:“不是的,我是来找你的!”
白冠老人一怔道:“你是谁?”
少年冷然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尊驾必是蝇面叟闵苍了!”
老人面色微惊,点头道:“老夫正是,少年你是谁?找老夫为了何事?”
那豪迈的少年,脸色一沉道:“在下姓冷,只为受一故友所托,前来会你!”
说着手指老人身后二人道:“这二位是谁?”
老人脸上现出一片失望,冷笑道:“一竿老人怎么不亲自前来?莫非死了不成?”
少年冷然道:“你说得不错,我那盛昆老哥,已然物故了!”
白冠老人不禁大吃了一惊,他霍地站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少的冷笑道:“盛昆已死,在下是受他所托,前来代他会见尊驾,听候尊驾发落。”
蝇面叟面色剧变,口中“啊”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不信,小伙子,你不要给我来这一套!”
说着一双凸出的瞳子,鄙夷地望着对方,冷森森地一笑道:“他以为不出面见我,派一个少年,就能把这件事情化解了么?”
青衣少年一声朗笑道:“闵苍,你误解了,一竿老人确实是死了,在下受他临终所托,前来见你,确是实情!”
蝇面叟听这少年竟然如此狂傲,直呼自己姓名,不禁勃然大怒,冷笑道:“你是盛昆什么人?”
冷红溪道:“朋友!”
蝇面叟强忍怒火,道:“盛昆不来,叫你一个孩子前来,莫非以为我会网开一面不成?”
冷红溪一笑道:“谁又叫你网开一面了?”
蝇面叟脸色一变,怒容满面道:“你说你是代盛昆前来,有何为证?”
冷红溪自怀内掏出了那张帖子,手微扬,那张请帖,便平平的,直飞向闵苍面前!
蝇面叟闵苍,不由大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对方一个少年,竟会有如此精湛的功力。
当下徐徐伸出一掌,把那张帖子接在了手中,低头一看,正是自己亲笔所书,邀请盛昆来晤的字帖,不由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少年,我就向你说话了!”
说着反掌向外一挥,那张帖子,又平平正正的飞回来,冷红溪冷冷一笑道:“主人既已过目,足证不假,这帖子还要它何用?”
只见他掌心迎着一翻,当空响起了一声轻炸,那张帖子,竟炸成了粉碎,随风消散。
冷红溪这一手功夫,顿时把对方师徒三人全都看得呆了!
就在他翻动掌心之时,蝇面叟无意间发现了他戴在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更为之吃了一惊。
他呵呵一笑,抖动了一下身上那袭白绸长衫,道:“如果老夫这双眼睛不花,你手指上所戴的那枚式指,正是一竿老人收藏的‘两相环’,可是?”
冷红溪心中一动,想不到这一枚小小的戒指,江湖上竟是如此重视,足见这戒指定有一番来历了。
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这是盛昆老哥临死时,赠给我的东西……”
闵苍打断他的话,怪笑了一声,道:“只怕你还不配戴它!”
说着遂直直的坐了下来,并回身望望两侧那一对少年道:“这是我两个弟子,少年,我给你介绍一下!”
当下手指那个捧剑的弟子道:“这是我大弟子雷鸣!”
又指着左边那个少年,道:“这是二弟子雷九!”
冷红溪却连正眼也不看那两个少年一眼,蝇面叟嘻嘻一笑。继续道:“看来,你们年岁相差不多,老夫我偌大年纪,如同你交手,不免落人话柄,少年,你如能胜得我这一对弟子,你就可离开巴山自行而去,否则……”
说到此,阴森森的怪笑了一声,道:“小伙子,你这只两相环却要留下来,这是我与一竿老人盛昆的约定,你却不能不遵!”
冷红溪面色冰冷的道:“我那位老友嘱托在下之时,只提到尊驾,却并未说明要会见尊驾的弟子!”
蝇面叟面色一寒道:“这么说,你是要同老夫比试了?”
冷红溪朗笑了一声,道:“如果尊驾甘愿令高足送死,我倒也无所谓!”
此言一出,雷鸣雷九两兄弟,都不由勃然大怒,只见他二人身形一晃,就双双飘身到了红溪身前。
蝇面叟呵呵大笑道:“你二人打一个,不算英雄,雷鸣你回来!”
其中之一,闻言之后,极为勉强的转身而回,剩下了雷九一人。
雷九望着冷红溪忿忿的道:“足下口出狂言,只怕未必能胜!”
红溪一笑道:“雷九,我本无伤害你兄弟之意,只是你师父强迫你上来,我也就说不得了!”
雷九浓眉一挑,虎目圆睁道:“雷二爷不能在二十招之内,把你制服,这身武艺也就白学了!”
说着身形向下一塌,左右双掌同时递出,直向着红溪双肩之上猛然抓来!
冷红溪猜忖这雷九双掌之上,必有千斤之力,而一出手就向自己两肩上下手,分明是想以内力制伏自己,不由微微一哂!
在寒涧九年,不分日夜苦习绝技,他窥通了武术的真谛,身体各部似乎对任何方向来袭的动作,都有一种自然的反应!
雷九的双掌方一袭到,冷红溪两臂一分,便反向他两处脉门之上扣去!
这一招,看似无奇,其实却是奥妙无穷。
雷九向右一偏,可是冷红溪的动作太快,如影之附形,任何人也无法思议。
他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双手脉门,已为对方实实的抓住了。
这一惊,直令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忽然厉吼了一声,右足倏地抬起,直向红溪心窝上踢来!
可是冷红溪怎会为他踢中,只听他发出一声狂笑,双手向外一翻,雷九偌大的身子,竟为他硬生生的掷了出去。
亭内的蝇面叟闵苍睹状,忽然大叫了一声。
只见他双手一按,已如箭似的飞身而出,身形一落,双手向空一抱,把自空落下的雷九接在手中!
雷九虽是侥幸没有丧命,可是这时却已吓得面无人色,几乎呆住了。
蝇面叟又羞又怒的道:“退下去!”
雷九面红耳赤低头退入亭内,那雷鸣这时却怒容满面的自亭内窜身而出!
他手上已掣出了一口鱼鳞紫金刀,身躯向前一欺,刀尖向上一挑道:“姓冷的,你纳命来吧!”
刀光一绕,“长虹贯日”,由上而下,划出了一道金光长弧,直向冷红溪颈上砍到。
冷红溪鼻中冷哼了一声。
雷鸣的紫金刀砍到,他却是纹丝不动,只剪张二指向外一翻,一贴!
这是冰涧雪猴,采食苔藓的一种绝妙手法!
二指分“八”字式的张开,向外一递,不偏不倚,当一声,正正的压在了雷鸣的刀刃口上!
雷鸣向上用力一起刀,不料刀口粘在对方指尖之间,竟有如夹在石缝内一般,休想撼动分毫。
他这时才知道厉害,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
他慌不迭的松刀而退,却听得红溪一声冷笑道:“兄弟,慢一点!”
只见他二指一翻,夹在指尖间的那口刀,化作一道金光,一闪而出。
雷鸣身形,本已纵出。却为这口刀自后追上,站在亭边的蝇面叟断喝了一声道:
“徒儿小心!”
雷鸣闻声双手一按,以“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霍地腾身而起。
可是他逃过了上身,却是逃不开下身。
当时刀光一闪,那口刀直直的贯入到他的右腿之内,刀尖由后贯进,自前面穿出,鲜血洒淋得一地都是。
雷鸣惊呼一声,足下一个踉跄,仆地就倒,却为雷九自后赶上扶住。
蝇面叟闵苍这时脸色苍白,发出森森的一声冷笑,道:“姓冷的!难怪你竟敢代盛昆出头,果然是有些功夫,我倒是小看了你了。”
说着把双袖卷起,露出了一双瘦腕,错齿出声道:“不过,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小伙子,你大概还不知道我蝇面叟闵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说到此,仰头怪笑了一声,双手一扬道:“小伙子,告诉你一句话吧,今天你要再想活着离开巴山,只怕万万不能了!”
冷红溪一双眸子,神光四射,微微一笑道:“闵苍,我不妨也告诉你,如果在十招之内,我不能制伏了你,我也就不敢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