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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红溪一笑,道:“医者有割股之心,岂有因对方身份不正而见死不救之理?”
言罢双眉一扬,禁不住朗笑起来,不料气充五内,骨节一阵疾痛,当时“啊哟”一声,收敛住笑声。
那老郎中闻言挑起拇指道:“好!好!好!说得好,老头子看来确是要改变一下作风了!”
舒又青忍不住道:“唉呀!快点说出你的第三点吧!”
老郎中眨着那一只独眼,怪声笑道:“快了!快了!”
说着伸出第三个指头道:“小哥儿,这第三点,说来也没有什么,那就是我老头子,专看一切疑难大症,凡是别人能治好的病,我是绝对不看!”
二人闻言不由顿时怔住,舒又青更加有些生气的道:“这是什么道理?”
老郎中呵呵笑道:“没有什么道理,不是我老头子自抬身价,因为别人能够看好的病,我又何必多事呢?”
冷红溪正要说话,舒又青已嘟着嘴走过来,道:“冷兄,我们走吧,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冷红溪也觉得这老郎中是有意气人,当下冷笑了一声,道:“姑娘扶我起来,我自己会走!”
舒又青答应一声,方要扶他起来,那老郎中忽猛摇双手道:“大姑娘,你可不能乱来,这样一来,只怕连我老头子也无法可想了。”
舒又青回过身来,皱眉道:“你说什么?”
老郎中咳了一声,嘿嘿笑道:“姑娘,你哪里知道,这位哥儿所得的这种病,名叫‘力疲三跳’,伤入骨髓,不是我老头子夸一句口,这种病,除了我以外,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够治好!”
冷红溪不由冷笑了一声,道:“什么叫力疲三跳?”
这时老郎中已在他身边坐下来,张口一笑,露出了黑色的牙床。
冷红溪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一嘴牙全都掉光了,只是那上下两片牙床,被磨得像两把利刃似的又薄又利,看起来真像是两把刀!
老郎中挥挥手,冷冷道:“快躺下来,快躺下!”
说着五指一伸,竟抓在了冷红溪肩上,五指就像是五把钢钩,深深的陷入肉内。
冷红溪双目一睁,那老郎中摆手笑道:“我是在为你把脉!”
舒又青眸子一转,道:“天下还有这样把脉的么?怪事!”
却见这老郎中,那只独眼,这时竟自闭了起来,他脸上每一条皱纹,深得有些怕人!
雪雁真拿不定主意,这个人倒底存心如何!
她双掌暗提真力,只要对方敢对冷红溪不利,她就要立即出手。
约莫过了有小半盏茶的时间,这老郎中,才缓缓的睁开了眸子。
只见他冷冷一笑道:“小哥儿,你还能提得住气么?”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能!”
老郎中站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哈哈一笑道:“今天你幸亏是遇见了我,否则只怕你就完了。小哥儿,你可知道这种病的原因是什么?”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不慎由高峰跌下来,除了骨节酸痛以外,别无感觉!”
黑衣老者鼻中哼了一声,道:“我已经跟你说过,这种病,有个名儿,叫做力疲三跳,乃是你内力逆岔入骨,非三跳不足以使之排出,说来虽是简单,可是如果不懂得方法,你却只有死路一条!”
此言一出,二人都禁不住吃了一惊。
雪雁关心的道:“你看这种病要紧么?”
老者冷哼了一声,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懂得方法,可以在一盏茶之内使他恢复如常,否则,他终究是死路一条!”
雪雁怔了一下,道:“你会治?大夫!”
老郎中冷冷一笑,四面看了一眼道:“姑娘,你去找一节青色的竹子来,不要太粗,要直,四尺长短就够了!”
舒又青答应了一声,道:“这个容易!”
说罢转身,就在附近找了一截青竹送过来,老者接到手中,看了看含笑道:“青城天下秀,就是野生的竹子也异于一般。”
他说着,转过脸来,向冷红溪点了点头道:“小哥儿,你这条命老夫是决心为你保住了,你是一个身负奇技的少年,老夫我却要奉劝你一句话,以刀杀人者,必死于刀下,你要谨记!”
说完遂坐了下来,笑向雪雁道:“姑娘,请借你的剑一用!”
雪雁不由暗暗一惊,因为自己的剑,是藏在肋下衣内,不过是二尺左右一口小剑,既未露柄又未出鞘,这老郎中竟然一眼看出,委实令人吃惊。
当下转身把剑取出,老者接过剑,剑柄之上,霍然雕着一只巨鸟。
这老郎中在柄上看了一眼,微微惊异的望着雪雁,叹道:“好剑!如果老夫眼力不差,这是一口古剑,大概是吴楚七修之一吧?”
舒又青又是一惊,道:“你如何知道,老先生你的大名怎么称呼?”
黑衣老人闻言呵呵一笑,道:“姑娘先不必问老夫是谁,小寒山二女天下知名,老夫斗胆试猜,姑娘必是那位雪雁舒又青姑娘了!”
雪雁不由面色一变,蛾眉一挑道:“你是什么人?”
说时杏目圆睁,颇有几分雌威。
黑衣老者呵呵一笑,摇着手中的剑道:“舒姑娘不必误会,小老儿有几个脑袋,胆敢与姑娘为敌,只怪姑娘你在江湖上太出名了!”
说到此,抽出了剑来,削着竹子上的横枝,冷红溪早已看出这老郎中必是一个异人,深恐雪雁冒失出手,得罪了他,忙道:“姑娘不必多心,这位老人家不是一位恶人。”
老者哈哈大笑道:“我岂止不是一位恶人,而且是个大大的好人,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谈话间,他已把那截竹竿上的横枝全都削光。
冷红溪见状,道:“老丈,这竹竿要来何用?”
老郎中嘿嘿一笑道:“自有妙用!”
说着拿起竹竿凑在眼边看了看,就口一吹,只听笃!笃!笃!三声脆响,竹管内的隔节,竟由管内全数飞出!
这一手功夫,立时使得舒又青吃了一惊!
冷红溪见状,微微一笑道:“老丈好精纯的‘芦笛功’,令人佩服!”
老郎中闻言,不由呆了一呆,他偏过脸来,向冷红溪看了半天,微微一笑,徐徐的道:“能识得这芦笛功的,自然也非泛泛之辈了!”
冷红溪没有答腔,他这时倚树而坐,除了感觉到周身骨节酸楚之外,别的并无什么不适之感。
黑衣老郎中又向他望了一眼道:“小哥儿,我就是要用这手芦笛功,为你把岔入骨节内的内力吹出来,你可忍受得了?”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你只管施为就是!”
老郎中点头道了声:“好!”
就见他探出竹管,道:“小哥儿,你先伏下身子来!”
冷红溪依言伏下身子,这老者轻轻以手中竹管,在他背后各处骨节上点了几下,每点一下,冷红溪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这老郎中,试着以手中竹管,把他周身各处骨节都敲遍了,之后,他呵呵一笑道:
“你要注意了!”
说着双手一送,竹管另一头,正正的顶在了冷红溪的尾椎骨节处,冷红溪一阵酸麻,忍不住“噢”了一声。
老郎中蓦地身形一起,摆了一个下坐的架式,接着他把手中竹管含在口中,运气猛地一吹。
冷红溪大吼了一声,只见他伏着的身子,猛地跳了起来,足足摔出去五尺以外。
老郎中哈哈大笑,身形一转,又到了他的面前,第二次把竹管探出,却点在他前胸的骨叉之处。
旋见他第二次运气一吹,“呼”的一声。
冷红溪又大吼了一声,身子竟如同风车似的,在地上打起转来。
这种情形,使得一边看着的雪雁舒又青大为吃惊,她满面惊疑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郎中哈哈笑道:“一闭关节,二走沙盘,三飞九天……”
他说着身子向前一跃,掠过了冷红溪,竹管向外一压,叱了声:“停!”
冷红溪身子果然停住,老郎中竹管第三次探出,却对准了冷红溪头顶“百汇”穴上。
只见他大喝了一声:“开!”
他那只拿着竹管的手,用力的抖动了一下,冷红溪身子又第三次的飞了出去,却如同是一只大青蛙似的,连续的向前跳动了起来。
老郎中这时丢开了手上的竹管,哈哈大笑道:“小伙子,真有你的。行了!”
果然,就见冷红溪身子霍地反腾而回,向下一落,有如平沙落雁一般,落在了那老郎中身前。
他双手抱拳,向老郎中一拜道:“前辈妙手回春,此恩匪浅,请受我一拜。”
老郎中向旁闪开了身子,道:“小哥儿,你千万别来这一套,我受不了,你现在伤势已然复原,我倒要问一问你了!”
冷红溪早已看出这老郎中不是常人,这时闻言,点了点头道:“什么事前辈只管问在下。”
老郎中呵呵一笑,双手搓了搓,道:“由你周身骨脉看来,你这一身功夫,已可以说是天下少有,难道以你这一身武功,尚遇见了什么对手不成?”
冷红溪呆了呆,淡笑道:“前辈此言差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身本事又算得了什么?”
老郎中看着他发出了一声低笑,道:“小哥儿,你的病好了,不过,你也不要谢我,说起来这还是你功夫底子好,我们两个今天碰面,而且谈来投机,这就是有缘!”
说至此,突然探手由怀中取出了一个纸包,打开看了看,递与冷红溪道:“这是我老头子精心炼制的万灵丹,你带在身上,到时候也许会有用,尤其对毒瘴火伤最有效,你留着用吧!我还有事,走了!”
说罢背起了他的小约箱,把先前那口短剑,还给雪雁舒又青,弯腰道了声:“后会有期,再见了!”
转身就走,舒又青忙道:“大夫你回来,我们还没有给你银子呢!”
老郎中嘻嘻一笑道:“写在账上,以后一起算吧!”
舒又青不由愣了一下,那老郎中已摆着手中小铜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顺着一条小道走了下去。
舒又青正要追上去,冷红溪忙道;“姑娘不必追赶,已追不上他了!”
雪雁回过身子,张大了眸子道:“这郎中真怪,怎么他不要报酬?”
冷红溪这时仰望着天,似有所思,冷笑了一声,道:“此老分明是一个风尘异人,不过是借着行医,游戏人间,这类人物,视金钱如粪土,你莫非方才没有听到他所说三不治的话么?”
舒又青点了点头道:“我真是太傻了……不过,这位前辈的大名,你可知道?”
冷红溪一笑道:“同是江湖飘泊人,相逢何必定相识,我们只须记着今日之事,以图来日再报也就是了!”
舒又青望着他一笑道:“我几乎都忘记了,你也是异人一流,看来今天我的福缘不坏呀!”
冷红溪经过这短时的相处,对这位雪雁姑娘,已有了极深的印象。
他用那双寒星似的眸子,直直的逼视着舒又青,舒又青不由双颊上蓦然飞起了两片红云。
她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可以问一问,上次救你于水中的那位姐姐的芳名么?”
冷红溪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她姓简叫春浓,她哥哥简秋,他们是一对重气节的兄妹,都是我救命的恩人!”
舒又青微徽一笑道:“我看那简春浓对你不错呀!”
冷红溪尴尬的笑了笑道:“她只是见义勇为!”
说着他站起身来,向着青城山下望了一望,他不能忘记山上的莫环,可是在莫环身边的那个白衣怪人,却令他感到威胁。
这个人的本事太大了,他是谁?为什么他会和莫环在一起,真是令人不解。
当他再偏过脸来的时候,雪雁正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他!
在她那迷人的目光里,似乎流露着一种很深切的关爱之情,冷红溪不由心中微微震动了一下。
舒又青忽然问道:“冷兄,你与莫环结仇的经过可以告诉我么?”
冷红溪目光之中,顿时充满了怒火,道:“这已是过去的事了,姑娘何必再问!”
舒又青浅浅一笑道:“这事情并没有过去!”
冷红溪猛地双眉一扬,看着她,有些不明白的道:“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舒又青那双明媚的眸子里,这一霎时,似乎要流下泪来,她痴痴的看春他,呐呐的道:“冷兄,在这一段日子里,你难道没有一件事情使你感到遗憾么?”
冷红溪心中不禁又动了一下,他奇怪的道:“莫非姑娘已经知道我与莫环昔日结仇的经过了?”
舒又青点了点头,她用几乎淌下泪的一双眼睛望着他,道:“在云南十万大山里,你的那一笔血仇,我已经由莫环口中知道了,我是问你,你内心中有没有怀念着一个人,一个好心去救你的人?”
冷红溪不由脸色一阵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