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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的,这是一座赌场,而且是一座相当大的豪华赌场。
这在扬州算不了什么。
扬州本是民贫地瘠之区,但却富甲天下,这跟盐官盐商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也和文士结了不解缘。
所以“扬州”到处不但昼舫歌楼、优娼舞妓,供此辈每无虚夕地徵歌逐舞,而精研食谱、招妓传花也成了一时风尚。
因之,郑板桥的“扬州”竹枝词云:“千家养女皆教曲,千亩栽花当作田”。
扬州是郑板桥故乡,连他仕官时都常怀念扬州。
他常说:“我梦扬州,便想到扬州梦我,第一是随堤绿柳,不堪烟锁,潮打三更似步月,两荒十里红桥火,更鲜红冷淡不成圆,樱桃颗,同日向江村躲,同日上江楼卧,酒人个个,花径不无新点缀,沙鸥颇有闲功课,将白头供作折腰人,将毋左。”
眼下这座赌场里,千之八九都定是富商,且都是能作豪赌、一瑜千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皱的富商。
看,那十几张桌上,不管是赢家也好,输家也好,无不是咧着嘴笑嘻嘻的,两只手不但忙桌上还得忙身旁,几乎每个人身旁都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头。
大厅里背着手、迈着潇洒的步伐进来了个人。
他,正是江山。
江山的衣着不如厅里的任何一人,连那跟在身后伺候的人都不如。
他一进厅,一个穿裤褂儿的中年汉子迎了过来,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道:“找人吗?
哪位是你家老爷?”敢情他把江山当成跟人来的下人!
这不止是从门缝里瞧入,简直是从笔管儿里瞧人。
江山投在意,微微摇头,道:“我不我谁,谁也不是我家老爷,我是来赌的。”他迈步迳往一张桌走去。
那中年汉子跟了过来,道:“我们这儿赌得很大。”
汪山道:“我知道,我输得起。”
那中年汉于道:“我们这儿,是赌现的。”
江山翻腕伸过手去,冷声道:“这个够么?”
他手里提着几颗珠子,每颗都有拇指那么大。
那中年汉子看直了眼。
江山到了桌边,迳自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桌上赌的是骰子,一个大海碗,二一颗骰子叮噹转,碗边上摆满了白花花的、还有黄澄澄的。
当庄的是个长相猥琐的瘦汉子,两撇八字胡,一对耗子眼,那双手青筋毕现,十个指甲老长,每一个指甲里都是黑黑的,瞧着恶心。
江山往下一坐,他连看也没看江山一眼,却冷冷地说了一句:“下注吧!”
江山微微摇头道:“不忙,先看看再说。”
他没下注,一双目光盯着那大海碗里的三颗骰子,看了五、六把,当庄的赔的家数多、吃的家数少,但赔的都是小注,吃的却是人注,算来算去他还是赢家。
江山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微一点头道:“行了,试试手气吧:”他头一注下了十两,桌边的赌客先是一怔,继而都笑了,投过来的全是那轻蔑的目光。没别的,桌面上,最小的注目是百两白银。
当庄的倒没说什么,江山头一把掷了一个六点儿,够大的,当庄的眼皮也没抬就赔了他十两。
江山的手气不错,连赢了八、九把,只这么一转眼工夫,他面前堆上了百多两白银。
江山乐了,笑着道:“没想到我手气这么好,看来今晚是无往不利,行了,能押大注了。”
他捏着颗珠子放在桌面前,笑吟吟地道:“庄家,看看我这个值多少。”
赌客们又为之一怔,这回没笑,投过来的目光变成了惊讶。
庄家抬起了眼,一双耗子眼还挺亮的,他那双目光在那骰子上一转,轻咳一声:“把这位客人的珠子拿到帐房去估估看。”
江山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是那穿裤褂儿的中年汉子,他拿起那颗珠子就走。
江山忙起一站,两眼直盯着那汉子。
只听当庄的道:“尊驾放心,这种东西我们这儿常见。”
江山不好意思她笑笑又坐下来,但他两眼仍盯着那汉子。
那汉子拐进了厅后一座大屏风后,还好,一会儿工夫那汉子又出来了,江山的神情也松了。那双耗子眼直打量他,他没察觉。
那汉子到了,把那珠子往江山面前一放,道:“五百两。”
江山道:“才五百两?”
当庄道:“愿不愿任凭尊驾。”
江山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行,五百两就五百两。”
说着便拿这颗值五百两的珠子下了注。
也许是这一注太大,把好手气吓跑了,庄家才掷四儿,他却掷了个二点儿,眼睁睁地看着那颗珠子归人家手里。
江山直了眼兄道:“怎么回事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刚才手气还挺好的……”他急了,又下了一颗,庄四他二,这回他比庄家少了两点儿。
一颗珠子又归了别人。
江山头上见了汗,直搓手,搓搓手之后他一下子下了六颗,好生紧张地道:“这……都下,行么?”
当庄约两撇八字胡动了一下,道:“我们这儿只怕小,不怕大。”
六颗珠子共是二千两,这回的确不是小注,整座大厅恐怕也找不出比这么一汪大的。赌客们全直了眼,都忘了下注。
当庄的这回也没张罗让他们下注,道:“行,这回就让我跟这位豪客一对一掷上一把。”
他抓起了二一颗骰子,不经意地那么一掷。
三颗骰子在碗里打着转,江山大叫么二三,那三颗骰子还真听他,也许是老天爷可怜他,转了几转之后一颗颗地停了下来,居然真是么二三。
庄家掷了个么二三,得赔上两倍,也就是说得赔江山六千两!
当庄约两眼发了直,脸色变了,好自,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江山一下子绷了起来:“老天爷,我这是,我这是……我怎么说才好啊那穿裤褂儿的汉子把庄家面前约两颗珠子推到江山面前,道:“这是一千两,请先收着,还有五千两,劳驾跟我到帐房去拿。”
江山忙道:“行,咱们这就走,咱们这就走。”
他抓起珠子往怀里一塞,跟着那汉子走了。
绕过了屏风,进了一扇垂着帘儿的门儿,里头一小间房中,坐着一个老头儿跟三、四个穿裤褂儿的中年汉子。
靠里又有一扇门,那汉子走了过去推门把江山让了进去,陪笑道:“请先生生,尊驾是要现银,还是要银票?”
江山现在财大,气也粗了,一摆手道:“都行。”
那汉子答应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江山打量四周,是个小客厅,很雅致的小客厅。
正打量间门又开了,那汉子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四个汉子,最后头那个汉子随手关上了门。
江山忙道:“有劳了。”
带他进来的那汉子也满脸堆笑道:“别客气,我们都走了眼,阁下真是一位高手啊”他身后一名汉子冷冷地道:“手法相当高明,可惜照子不够亮。”
江山讶异道:“这位这话……”
带他进来的那名汉子脸色突然一沉,冷冷地道:“好朋友别水仙不开花装蒜,咱们是瞎子吃馄饨,肚子里有数,居然吃到这儿来了,你这是寿星公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单手一遍,劈胸就抓。
江山道:“有话好说,你这是干什么啊!”
他抬手拨开了那汉子的手。往前一遍,在那汉子胸前推了一把。
就这么一堆,那汉子站不住了,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一下于撞在门上,砰地一声,门倒,那汉子躺在门板上没再动。
另四个汉子看直了眼,一个道:“没想到你还是练家子啊!”
江山淡淡笑道:“照子不够亮的是你们,不是猛龙岂敢过江……”
说话间那汉子一抬腿从靴里拔出一把刀子。
江山一脚飞过去已踢到他腕脉上,刀子掉了地,江山顺手又是一巴掌,打得他满脸开花,一个转身撞上一座高脚几,高揤几倒了,他也趴在高蚪儿上。
剩下那二个汉子脸上变了色,方待有所行动,江山已伸手劈胸抓住了一个。
就在这时侯,一个苍劲沉喝传了过来,道:“住手!”
门口站着一个人,是那瘦老头儿,此刻他一双锐利目光直逼江山。
江山笑笑道:“要是倒楣的是我,你绝不会叫住手。”
抓起那汉子往前一送,那汉子离地飞起,直往那老头儿撞去,既快又猛。
瘦老头儿一惊,他居然没接,慌忙闪身躲避,任那汉子撞飞出去,撞倒了那座屏风。
瘦老头儿机灵,他没接是对的,接了倒楣的准是他。
屏风砰然一声倒了地,一座雕花镶玉的屏风摔得粉碎。
那瘦老头儿飞身掠了出去,那另两个汉子也跟着跑了出去。
江山在后头迈着潇洒步代跟了出去,笑吟吟道:“我这个人到那儿都一样,赢的银子见风涨,刚才你们给过我一千两了,现在么你们得给我一万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那瘦老头儿厉喝一声欺了过来,闪电般一连攻出三掌!
江山淡然笑道:“老头儿,你也差得远。”
他闪挪一阵躲过三掌,伸手抓住了瘦老头儿的腕脉,振臂一送,瘦老头儿跟跄后退,砰然撞倒了一张桌子,桌子翻了,桌上的东西洒了一地。
瘦老头儿一身骨头居然够硬朗,挺腰站了起来。
惊叫声中,赌客们流水般往外退,下的注也不敢要了。
江山笑笑道:“现在又涨了,两万两在两盏茶工夫内送到我面前,要不然我把你们的买卖一个一个全挑了。”
他抬头一扫向着那瘦老头儿及厅里五、六名汉子道:“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走,现在给我动手,把厅里这些东西全给我砸了!”
没人动,近厅口一名汉子转身就往外跑。
但是他没龙快过江山,江山俯身拾起一张牌九,抖手打了出去。
那张牌九变成一道黑光,正打在那汉子的后脑勺上,那汉子连哼也没哼一声就趴下了。
江山笑了笑,道:“看见了么,要是有人自信龙快得过我,那当然另当别论,现在给我砸吧,别等我动手催了。”
瘦老头儿脸色没一点血色,冲江山一抱拳道:“朋友,你……”
江山道:“现在又涨了,四万两,你们砸不砸。”
瘦老头儿没再说话,他招手挥一下。
那五、六名汉子动了手,共乒乓乓地砸了起来。
江山往前走了两步,道:“别敷衍我,东西不许有一样是完好的,要不然别怪我拿人充数。”
这句话还真灵,那五六名汉于都真干上了,一转眼工夫厅里一片狼藉,豪华气派的摆设全完了。
有一名汉子绕到了江山的背后,悄悄拔出一把刀子,往江山后心便扎。
江山脑后像长了眼,往后飞起一揤,正踢着那汉子胸膛上,那汉子吐了一口血趴了下去。
江山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道:“你们给我卖点儿力,我保证不难为你们。”
瘦老头儿哭丧着脸,道:“朋友,这儿一点拿不出这么多……”
江山道:“别处想办法,扬州城里到处是你们的买卖,还怕凑不出么?”
瘦老头儿连忙说道:“那……那我这就去……”
江山道:“去吧!要快,别忘了我是见风涨。”
瘦老头儿如逢大赦,答应了雨声撒腿就跑,一溜烟奔出了大厅。
江山抬眼一扫,道:“你们可以歇手了,记住告诉刚才那老头儿,把银子给我送到另一家赌场去。”话落,他迈着潇洒步代走了。
那几个汉子都怔住了!
夜色里,瘦老头儿带着十几个带着兵刃的汉子赶到了东城另一家赌场,进门一看,全都怔住了。
这一间赌场跟西大街那一家规模一样大,命运可也一样,狼藉一片,惨不忍睹,地上躺的躺,爬的爬。
瘦老头儿定定神劈胸抓住了一个,急急问道:“人呢?”
那汉子说道:“他说他上黄花楼”去了,要我们把八万两银子,送到“万花楼”去。”
瘦老头儿一跺脚,着人转身就跑。
“万花楼”是妓院,扬州城最大的妓院。名花之多远胜过秦淮,其豪华也是江南任何一处风月场所难望项背的。
瘦老头儿带着人赶到了“万花楼”,门口两盏大灯的亮着,黑底金字,上书“万花楼”
的横额却在地上,裂成了四、五块。
冲着这一点就知道来迟了。
果然一进去一看,灯全亮了,南国红粉,北地胭脂莺莺燕燕缩、了一堆,一个花容失色,一个个不是露着酥胸就是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