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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江山一笑转身走了。白衣少年抬起了手,张口要叫,但是他没叫出声,那只手也缓缓地放了下去。
眼看就要正午了。
一天之中的正午最热。
一年之中的端午最热。
那也就是说:一年之中以这一天的正午最热?
“百花城”的城很大,这么多人进来了并不显挤,而且还有空地。
“百花城”的外城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那座像戏台似的高台也是临时搭建的。
高台上头有个棚,可以遮阳。台上一张长桌,上头铺着大红的桌布,桌后摆着几张椅子,别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往台后看,又是一道大理石砌成的石墙,两扇巨大的铁门紧紧闭着,想必城墙里头就是内城。
外城太光秃、太空荡了,近乎荒凉,未免让人有点失望,因为既没看见一朵花,也没看见一个女人。乱哄哄的,每个人都兴奋,也都紧张。
决定天下第一刀、赢得那重奖厚赏、名利双收的一刻马上就要到了。
突然,内城那两扇巨大铁门在轰轰的声响中缓缓打开了。
马上鸦雀无声,目光一起投射过去。这当儿就是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内城里一前二后走出了三个人。二个人都是一色白衣,戴着银色面具,可是这三个人看在众人眼里却大大的不相同。
因为前面那一个人是女人,而这个女人又踉一般的女人不尽相同。
一般女人,发型没有这个女人好看。
一般人的女人,身材也不及这个女人美。
一般的女人,连走路的姿势都没有这个女人好看。
这个女人是个典型的女人,十足的女人,从头发到脚上那双鞋,没有一处不是属于女人的,但不是一般的女人。,这个女人没有一处不动人,没有一处不散发着诱惑。
这个女人在别处是看不到的,只有在这“百花城”里才有,才看得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数了一具银色面具,挡住了它的脸。
但或许就因为她数了这么一具银色面具,才让人觉得她更美,更诱人。
庐山之所以美,巫山之所以动人,就是因为它藏在云雾里。
赤裸裸的美虽然强烈,虽然能给人视觉上的满足,但那只是一时的。
这个女人扭动着她那蛇一般的腰肢,风摆杨柳搬上了台,她往桌前一站,目光从那具银色面具上那两个洞里往外射,略一环扫,有不少人口水滴了下来,也有不少的人摇摇欲倒。
到这儿来的这些人,从没有见过这种目光。
这双目光不但能蚀入骨,而且能销人魂。
“诸位!”这个女人说了头一句话,话声甜美得很,动听得无法形容,就是把古来的文学名家都请来,只怕也要掷笔而叹!
突然,台下响起了一阵惊叹声。紧接着,砰然连声,当真倒下好多值。
“城主让我代表他向诸位致万分的歉意,因为本城礼聘的几位名家在路上有所耽误,不能如期赶来,以至“赛刀会”只好被迫延期,俟各名家赶到,“赛刀会”自当马上举行,在“赛刀会”之前,诸位的吃住自有本城负责,但请诸位不要擅自出城到外头去,因为“赛刀会”随时可能举行,事关诸位的名利,请各位千万不要自误!”她的话说完了,扭动着腰肢下了台,扭动着腰肢又行回了内城。
没有一个人不高兴,甚至连一个抱怨都没有。
因为这些话是这个女人说的。
谁要是生气,谁要是抱怨,那等于是生她的气,抱她的怨,谁忍心?
不但没有人不高兴,不但没人抱怨,反而有人笑了。
那是江山。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只是这人又岂是省油的灯?”
果然是那回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山没有明说,也没有人问他,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听见。
这座“百花城”的确大这么多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人物住进了外城的宾馆里,居然还没有住满。
“百花城”的宾馆建筑,十分精美,而且气派豪华,每一间可以住两人,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凡是日常用的东西,不但应有尽有,而且都很讲究,极尽奢华之能事。
宾馆所在这个大院子里,另有一座大听似的建筑,比一般的大厅要大上五、六倍,四壁分悬名人字画,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举凡一几一椅,莫不是世间最考究的,虽王侯之家也不过如此。
跟江山住一间屋的,是一个瘦弱的青衣少年,人长得很好,可是却像大病初愈一般,不但身子显得瘦弱异常,脸色也苍白得怕人,一举一动慢吞吞的,好似动得快一点就会昏倒似的。
这青衣少年不知是先天残废还是怎么,少只手,少了的是右手。齐肘以下衣袖空荡荡的,所以别人的刀都挂在腰左侧,他的刀却挂在腰右侧。
这青衣少年似乎是天生的冷漠,江山跟他一间屋,但这间屋却像只有他一个人似的,打从午后住进这间屋一直到现在太阳偏了西,他始终没看过江山一眼。
江山躺在自己的床上,嘴里哼着小调,却是一直没理他。
外头步履杂乱,门上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剥叩声,青衣少年在闭目养神,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江山挺身坐起道:“哪位?请进。”
门开了,屋里走进两个穿白衣的、戴银色面具的女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于十分诱人。
这两个白衣女子各端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放着饭、菜、汤,量嫌少了些,但都十分的精美。
她们像走近了一间空屋于,目不斜视,把两个大托盘往两边桌上一放,转身就走。
青衣少年仍然闭目养神,一动末动。
江山却轻咳一声含笑站起:“两位姑娘请留步。”
两个白衣女子停步转身,四道目光望向江山,没说话。
江山含笑,指了指他桌上的饭菜,道:“我有个小毛病,每餐都要喝两杯,不知道两位姑娘是否……”
只听左边一名白衣女子冷冷说道:“你要什么酒?”
江山道:“什么酒都行,我什么酒都喝。”
左边那名白衣女子目光随即转望青衣少年,道:“你要不要?”
青衣少年跟睡着似的,没动,也没有答理。左边那名白衣女子没再问第二句,偕同同伴转身付去。
江山摇摇头,像自言自语,又像对青衣少年说话,道:“都是“百花城”的人,怎么这位会这么冷。”
江山这句话只能算是自言自语,因为那青衣少年没理他日江山没在意,转身坐在自己那张桌前,刚坐下,那名白衣女于拿着一把银壶跟一只银杯走进来。
江山忙又站起,含笑说道:“谢谢,姑娘吃过了么?”
那白衣女子冷冷地道:“吃过了。”
把银壶、银杯往桌上一放,没再说话转身就走,而且还顺手带上了门。
那青衣少年还是没有动静。
江山看了他一眼,道:“阁下,起来吃吧,饭菜都冷了。”
青衣少年挺身下床,不是走向他那张桌,也没看江山一眼,迳自开门行了出去。江山为之一怔,可是旋即江山的目光落在青衣少年的床上。
青衣少年床上有一样东西,黄光闪动,明亮刺眼,那是一把金黄的小剑,不过一根手指长矩,极其小巧玲珑,剑把上还缀着一个鲜红的丝穗儿。
江山的眼闪漾起明亮的异采。
就在这时候,一阵轻快步履由远而近,江山的身躯竟然离椅平射,一闪使到了青衣少年床前,他脚不落地,右手抓起那把金色小剑,左手一按床沿,人又平射了回去,四平八稳地、点尘末惊地落回了他的椅子上。
他来去快捷似电,像根本没动过。
他很快地倒了一杯酒,然后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门开了,青衣少年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自己床上,然后又抬眼望向江山,当他望向江山时,刹那间,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明亮而冷峻,像两把霜刃一般。
他关上了门,缓步走向江山。
江山转脸望了他,含笑说道:“阁下的饭菜都凉了。”
青衣少年的行动,一直都很缓慢,可是这当儿却快得出奇,只见他一步使到了江山身旁,两道冷峻目光直逼江山,冷冷地道:“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东西?”
江山微愕抬眼道:“你的东西,什么东西?”
青衣少年道:“我刚才躺在床上的时候,不小心把身上一件东西掉在床上,你要是看见,希望你能还给我。”
江山道:“阁下这话……阁下到底掉了什么东西?”
青衣少年脸上掠过一丝激动与焦急的神色,道:“你告诉我有没有在我的床上看见就行了。”
江山摇头道:“没有!”转过脸去端起了桌上的银杯。
青衣少年脸色变了,转身要出去,可是突然又转了回来,两道森冷的目光直逼江山道:
“摊开你的手让我看看。”
江山霍地仰起睑,道:“阁下怎么……好吧。”
他把左手伸到青衣少年眼前摊开。
青衣少年唇边掠过一丝森冷笑意,道:“另一只!”
江山道:“另一只跟这一只一样,什么都没有。”
青衣少年道:“我要你把双手摊开!”
江山道:“要是我不摊开呢?”
青衣少年道:“那只怕由不得你。”
江山倏然笑道:“阁下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我倒是生平首见,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由不得我,我的右手在这儿,阁下看着办吧!”
他转个身把右手平放在桌子上。
青衣少年左掌闪电递出,疾扣江山右腕脉。
不知道江山是没来得及躲,还是根本没有躲的意思,青衣少年左掌很容易地搭上他右手的腕脉,冷声说道:“摊开!”他五指用上了力。
江山含笑望着他,不但没动,连眉头也没皱一皱。
就在这时候”青衣少年感觉有点不同了。
他觉得他的左掌不是扣在江山的腕脉上,而像扣在一段软绵绵的东西上,软得奇特,让他一点也用不上力道,他禁不住心里猛然一惊!
他这里刚一惊,左手扣着的那段软绵绵的东西像突然灌足了气,猛地一错,而且产生一股反震的力量,硬生生把他的左手弹了起来。
他何止心惊,简直骇然,一只左手被震得热辣辣的带点酸麻,想拔刀都不听使唤,他只是急忙转身后退。
江山坐在那儿纹风末动,却含笑地摊开了右手,一点也没错,他的右手跟左手一样,是空的。
青衣少年那瘦而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的歉意,道:“抱歉!是我失礼!”他转身要出去。
江山适时说道:“阁下要找的东西是不是一把金色小剑?”
青衣少年身躯一震,霍地转了过来,厉声道:“你……”
江山苦笑道:“我看见了。”
他抬手一指青衣少年的衣襟近领处,道:“不是在那儿插着么!”
的确,青衣少年衣襟近领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鲜红的丝穗儿。
青衣少年低头一看,脸色突变,他抬手抓住红丝穗一拔,一把金色小剑从衣襟跳了出来。
他抬眼望了望江山,脸色更苍白,深深的一眼,难以言喻,然后他像一阵风似的,转身扑了出去。
江山笑了,坐下去端起了那杯酒。
这座比一般大厅大五、六倍的大厅,是供参与“赛刀会”的贵宾们茶余饭后休闲的地方,举凡休闲的东西,应有尽有。
最大的一项特色,是有人陪着聊天。“百花城”里的女人,一直不肯让人见到脸的女人。这几个女人和送饭的那些女人对人的态度迥然不同。
这几个女人个个温柔和气,个个笑语如珠。不但能闲话家常,而且似乎什么都懂,跟她谈什么她都能对答如流,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僧多粥少。
来参加“赛刀会”约三山五岳、四海八荒人物,各自或三四个、或五六个围着一个女人,别的休闲的玩艺儿根本就乏人问津。
当然,并不完全这样,也有那不喜欢跟女人聊天的!
这种人眼下这座大厅只有两个,一个是俊美的白衣少年,他正在大厅中央一张桌上摆围棋,一个人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居然全神贯注,津津有味。
另一个则是跟江山住一间星的青衣少年,他背着手站在东墙下,正仰着头看一幅郑板桥的竹画。
郑板桥不但诗好,他画的竹也是一绝,这是郑板桥的一幅真迹,青衣少年似乎是个识货的行家,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