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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鲁卡西翁伯爵虽然是一个受部下爱戴、德高望重的人,可是,很遗憾的,他并不是战场上的名将。他的指示和命令无法赶上战况进展的速度,反而只是使已方阵脚大乱。
信心坚定,而且死守着城池的鲁西达尼亚兵尽管战况极为不利,也没有人想逃,在帕尔斯人的猛攻之下,一个一个倒了下来。
战况越演越烈,现场一片血腥。
(六)
少女被关在地下牢房里。虽然没有被绑着,但是自夏夫利斯坦以来的疲劳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她坐在冷冷的、粗石铺的地板上,竭尽所能地用帕尔斯语和鲁西达尼亚谩骂着,可是,这样就够让她绞尽脑汁搜寻词汇了。
壁面上的灯火微微地晃动着火焰,显示这个地下室也有外气流入。此时火焰大幅充地摇晃起来,传来了开门声,厚厚的杉木大门被打开了。少女抬起了腰,摆好架势,她虽然疲倦而且又饿着肚子,但是却没有失去她的精神。
进来的是穿着黄金甲胄的少年。但是,他现在脱下了甲胄,换上了平时的服装,是一件凉爽的白色帕尔斯夏衣,衣领和下里都框着蓝边。
他手上拿着陶制的深盘子,从盘子里面传出了足以刺激人们食欲的香味。
“你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帮你带来了一些食品,你吃吧!”
“异教徒的食物能吃吗?”
“那可真是奇怪了。”
亚尔斯兰带着微微严肃的笑容。
“你们鲁西达尼亚人不是掠夺了在帕尔斯的大地上结果的稻麦和果实吗?不是豪夺得来的东西就不能吃吗?”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受异教徒的指挥。”
当她用宗教的观念压抑住自己食欲的时候,年轻而健康的肉体却起了叛乱,少女肚子内的饿虫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少女不由得脸红至耳根处,她把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开,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显得很不愉快。少年压抑住自己的笑意看着少女,最后才带着说服的语气说道:“那么你就这样想吧!对你来说,这是敌人的食物,所以如果你吃了这些东西就等于养活敌人的食物,就对敌人造成了很大的损害了。这不是一个很大的功勋吗?”
少女眨了眨眼睛,大约在数到一百的时间内陷入了沉思,最后似乎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
“是吗?如果我吃了这些东西,你们就会因为粮食减少而伤脑筋罗?”
“很伤脑筋。”
“好,让你们这些异教徒伤脑筋是我最高兴的事。”
少女以一国宰相公布宣战般的严肃态度做了这样的声音,端起了盘子。
她想尽可能地以优雅的姿态进食,可是,手上的汤匙却越动越快。散发着香味的炖羊肉立刻就被塞进少女的肚子里了。喘了一口气之后,少女或许是想表达一下谢意吧?她清了清喉咙开始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是鲁西达尼亚的见习骑士爱特瓦鲁。本名是艾丝特尔,但是我已经放弃了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听听理由。”
“艾丝特尔是女人的名字。而我是一个骑士之家的独生女,所以我必须成为一个骑士,好继承骑士的身份。如果我不当个骑士,祖父母和随从及领地上的人民都会为难。”
“于是你才参加远征军?”
少女用地点点头回答亚尔斯兰的问题。
“我以见习骑士的资格离开故国。如果我建立了功勋,成为正式骑士的话,我们家可就扬眉吐气。”
“可是你还那么小啊!大概只有当我妹妹的年龄而已,不是吗?”
“你几岁?”
“今年就十五岁了。”
“几月?”
“九月。”
“那么,我比你年长两个月。被你当成妹妹实在没有道理!”
见习骑士爱特瓦鲁,也就是少女爱丝特尔愤然这样主张着。她把视线从亚尔斯兰身上移到空盘子上,然后又看着亚尔斯兰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什么事?”
“我想再多减少你们的粮食。”
“啊,我明白了。对不起,就只有这些了。不过倒是有其他的东西。”
亚尔斯兰拿出了油纸包,在艾丝特尔面前摊开。薄面包、乳酪、干苹果等东西便呈现在少女眼前。拿起乳酪,少女突然问道:“那些骑士们对你都很敬重,你是一个身份很高的人吗?”
犹豫了一瞬间之后,亚尔斯兰点了点头,少女的眼中散发出兴奋的光芒。
“你看过帕尔斯的王太子亚尔斯兰吗?”
“看过。”
“在王宫中看到的吗?”
“不一定是在王宫,只要在有镜子的地方随时都可以看到。”
在眨了两次眼睛之后,少女总算了解了亚尔斯兰话里的意思。当她把睁大了的两个眼睛回复到原来的大小时,把两只手的食指立在头部的左右侧说道:“异教徒的总指挥不是长有两只弯弯的角,嘴巴裂到耳朵下面,而且还有黑而尖的尾巴吗?”
“啊,是吗?等我长大了或许会长出角和尾巴吧?”
亚尔斯兰笑着说,艾丝特尔放下了两手,仿佛在探测自己的心情似地凝视着和她同年的少年。
或许是帕尔斯宫廷和鲁西达尼亚宫廷的风气习惯有很大的不同吧?艾丝特尔虽然是个骑士,但是却从没有和鲁西达尼亚的国王陛下谈过话,总是在很远的地方之外和众人一起高呼“国王陛下万岁”。难道在帕尔斯王国,王太子要亲自到地牢为俘虏送食物吗?
可是,她说出口的却是另外的事。
“我口渴了**”
“我想也是。”
亚尔斯兰递出了水壶,少女接了过来,凑到嘴边。她觉得滋润的不只是身体,似乎也扩散到自己内心的一部分。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常常有人这么说我,可是我自己并不很清楚。”
“国王或王子应该是威风凛凛地坐在宝座上的。就因为王不像王,所以才会让人夺走了帕尔斯王都。”
少女的嘲讽并没有那么深的恶意,可是亚尔斯兰没有办法充耳不离,他很自然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我要你清楚一点。是帕尔斯侵略鲁西达尼亚,还是鲁西达尼亚侵略帕尔斯的?”
亚尔斯兰的声音极其稳定,那是因为少年极度压抑自己的怒气之故。艾丝特尔察觉了一点,可是,她也不能不加以反驳。
“侵略的确实是我们鲁西达尼亚,可是那是因为你们的国家没有信奉真正的神明之故。如果你们能停止崇拜偶像和邪神,扳依真正的神的话,就可以不用流这么多血了。”
“胡说!”
亚尔斯兰斩钉截铁地回答。少女意志坚定地继续说道:“不是胡说。我们是依神的旨意行事的依亚尔达波特神的信徒,所以才和异教徒作战的。”
“如果照你所说,那么你们鲁西达尼亚军要进攻马尔亚姆王国?那个国家的人不是和你们一样信奉依亚尔达波特神的吗?就跟你们一样啊!”
“那是**那是因为马尔亚姆人的信仰方式不同。”
“是谁说不对的?”
“是神说的。”
亚尔斯兰凝视着对方。
“你听到神这样说了吗?你亲耳听到神的声音了吗?就算如此,你又怎么知道那确实是神的声音?”
“那是圣职者们**”
少女的声音中断了,少年的声音更加强悍。
“侮辱神明的是你们自己。不,我不是说你,我说的是鲁西达尼亚那些权力者们。他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才假借神的名义。”
“住口!住口!”
少女站了起来。两眼中浮着憾恨的泪水。一方面憾恨自己的正确性被否决,一方面也憾恨自己无法提出反驳。
“出去!我要再跟你说什么话了。是你劝我吃东西的,我没有欠你什么恩情。”
“对不起!我无意指责你。”
少女的激动反而使亚尔斯兰恢复了冷静。
亚尔斯兰稍嫌太过慎重地道歉后,站了起来正要走出去时,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爱特瓦鲁,你知道依亚尔达波特教的祈祷词吗?”
“当然。”
“那么,明天能不能请你为死者祷告?我们要埋葬敌我双方的遗体,但是鲁西达尼亚人可能需要鲁西达尼亚语的祷告。
艾丝特尔吓了一跳,在这一瞬间忘记了憾恨。要埋葬敌人的遗体?
鲁西达尼亚军的作法是把异教徒的尸体放着当野兽的饵食。这个帕尔斯的王太子到底有多奇怪啊?或者,或者奇怪的是他们鲁西达尼亚人呢?
地牢的门开了又关。亚尔斯兰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脚步声也远了。被一种几近于败北的迷或所攫住的爱特瓦鲁再次跌坐到地上。她知道门没有上锁,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那并不是因为王子忘了上锁。不管怎么说,在明天的葬礼之前还是乖乖地待在这里吧!艾丝特尔这样想着,把背靠上了墙壁。
第五章国王们和王族们
(一)
鲁西达尼亚的败报就像太阳的光芒从东移向西一样传到了叶克巴达那。
“圣马奴耶尔城陷落,自城主巴鲁卡西翁伯爵以下,城内的人几乎都战死或者自杀死亡,只有一些伤病者被帕尔斯军所救。帕尔斯军在近日内可能就会离开圣马奴耶尔城**”
“又是一天之内就被攻陷了吗?一些没用的家伙!”
失望之余这样咒骂过之后,吉斯卡尔喃喃地念着“亡魂啊,安息吧!”之类的祈祷词。并不是畏于神明的崇高,而是对死者抱有一股哀悼之意。姑且不谈巴鲁卡西翁老人做为一个武将的能力,毕竟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人。
“如果让那个老人管理书籍就好了,让他去守备城塞实在是一个错误。反而让波坦那家伙独占了鲁西达尼亚、马尔亚姆和帕尔斯的书籍管理权,实在太不智了。
可是,数落不在这里的人的责任无济于事。吉斯卡尔召集了显得不安的廷臣们,在席上他先对大家恐吓了一番。
“大陆公路就像用汗血铺成一样,帕尔斯人也逼近了。他们眼中燃着复仇的火焰,急切地想要夺回父祖的土地。”
波德旺、蒙菲拉特两位将军似乎已经觉悟到了,看起来是不动声色,可是其他的廷臣却引起了一阵骚动。
“我要再次先跟各位说清楚,这是一个关系到我们存亡的时刻,从亚特罗帕提尼战胜以来所建立的成果都有可能在一夕之间就溃散了。但望各位压抑自我的私念,排队卑怯和怠情,帮助我吉斯卡尔。可以吗?各位?”
吉斯卡尔很狂妄地无视于王兄的存在。廷臣们一起点了点头,可是有一个不满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有神的加护,不可能会败给异教徒的。”
“哦?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圣马奴耶尔城没有神的加护了?”
凝视着无言以对的廷臣,王弟殿下加强了声调。
“不要随随便便就把神的名讳挂在嘴边。只有尽了我们的力量,神才会爱我们的。唯有自助,才能打开通往神的内心之路。”
吉斯卡尔其实并没有这么深的信仰。鲁西达尼亚的贵族、武将、官吏、平民不应该崇拜神明,而该崇拜他吉斯卡尔。如果依亚尔达波特神是全能的话,早就将伊诺肯迪斯七世塑造成一个明君了,不是吗?
蒙菲拉特和波德旺两将军沉着地宣誓遵循王弟殿下的命令,其他的贵族和廷臣们也随之仿效着。吉斯卡尔巧妙地使用了威吓和个人的鹰扬感使他们服从,加强他们对自己的信任感。在几近满足的情绪当中,吉斯卡尔解散了会议。
“银假面卿回来了。”
这个报告是在吉斯卡尔留下了一大半的餐点,正想离开餐桌的时候传进来的。
“率着军队回来的吗?”
“跟随者大概只有一百骑左右,其他的人都还留在萨普鲁城。”
吉斯卡尔的左眼痉挛了一下子。他恨席尔梅斯的可恶。难道他想把萨普鲁城当成自己的根据地吗?难道他就认定吉斯卡尔目前杀不了他、处罚不了他吗?吉斯卡尔恨得牙痒痒的,可是他也不能不见他。现在东方有敌人,不能在西方也树敌。如果为了迎击亚尔斯兰而使得王都呈现空城的话,可能会让敌人从西方攻进来,如此一来,吉斯卡尔在历史上就会被记载为一个无可救药的无能者了吧?
出现在吉斯卡尔眼前的银假面形式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可是他发出的声音和所讲的话却并没有那么恭敬。
“听说鲁西达尼亚军一个接一个失去了东方的要冲,安德拉寇拉斯的儿子已经在王都的半路上了。”
“那只不过是传闻。自古以来传闻都只开在愚昧苗床上的毒草而已,难道你把它看成是一朵名花吗?”
吉斯卡尔嘲讽的言词滑落在银假面光滑的表面。对吉斯卡尔而言,现在那个遮掩住对方表情的面具实在是够可恨的。当初和银假面见面谈起征服帕尔斯的事情时,他就一直在压抑这种感情。但是他也只能相信对方所说的因为脸部受了伤所以才戴着面具的说词。
另一方面,席尔梅斯也不是为了嘲讽吉斯卡尔而专程来到叶克巴达那的。
亚尔斯兰的进军和胜利的消息使得席尔梅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