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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里加路德不由得发出牢骚,然而随即又慌忙合起两手,乞求神明的原谅。现在虽然身陷地底,只是他也不想坠入地狱。只要还活着,就应该还会有出去的机会。可是,如果因为信心不够而坠入地狱的话,只怕魂魄永远也无法超升了。死后的岁月可是漫长得很呢。
“依亚尔达波特神啊!请赦免心意动摇的人的罪吧,如果我能逃离这个地底牢狱,一定会为神明的荣光尽我一份微薄之力。”
当冬。里加路德恭恭敬敬地发誓时,他感觉到颈部有股凉风吹拂。不是从上方,而是从侧面吹来的。骑士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世界。风会从侧面水平吹来不就表示这个地底的裂缝和某处相通吗?
冬。里加路德用手在黑暗中探寻着,指尖和手掌触摸到土和石子。他那追踪风向的手在土和石子中摸索,终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冬。里加路德发出了欣喜的叫声。这位鲁西达尼亚的骑士拔出了短剑,开始挖起土来。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被挖起的土和石块崩落了,开出了一个足容一个人穿过的洞口。
洞穴内部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开头就像黑暗的大厅一样。在简短地祈求神明的加护之后,冬。里加路德踏进了深不见底的洞穴内。
冬。里加路德并不知道每个帕尔斯人都知道的蛇王撒哈克传说。不只是他,欧拉贝利亚也不知道,鲁西达尼亚人几乎也都不晓得。就像已经逃亡的大主教所说的,异教徒的文化根本没有留存在地上的价值。
不认同和自己不同的文化大概就是野蛮人的证明吧?尤其是鲁西达尼亚人一向视毁灭其他的宗教和文化为侵略和征服的大义名份。鲁西达尼亚人之所以征服其他的国家产东是因为要对方的领土或财宝,完全是为了要建立依亚尔达波特神的大名,把正确的信仰散布到世界各地去,使他国的文化灭亡,把该地的神明视为违逆唯一绝对的神的恶魔,强制所有的人要信奉依亚尔达波特教。
以王弟吉斯卡尔公爵来说,他很明白大义名份和事实之间的差异,也了解要使征服长期化,完全地成功就必须对他国的文化和社会风俗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和大主教波坦之间常常有争执。而当波坦闻风而逃离帕尔斯之后,帕尔斯就完全是吉斯卡尔的天下了。然而虽然是吉斯卡尔的天下,之后他却成了帕尔斯国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的俘虏。和在地底下徘徊的冬。里加路德相较谁比较不幸就不得而知了。
姑且不论地上的事情,冬。里加路德在地底内奇怪的空洞中不断地往深处探进。无疑地,冬。里加路德是一个勇敢的骑士,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无知却是一种幸运。就算和他同样勇敢的骑士,如果换作是帕尔斯人,只要一想到蛇王撒哈克的传说,想必早就因为过度恐惧而无法动弹了吧?
不知道蛇王撒哈克恶名的鲁西达尼亚骑士继续在地底下前进。尽管如此,一个人在这种令人感觉不快的地方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所以,为了给自己勇气,鲁西达尼士骑士大声地唱着鲁西达尼亚歌。冬。里加路德虽然是一个了不起的骑士,然而,要说做为一个歌手,他唯一的优点就只有声音够大。
因为原本会唱的歌就不多,所以,地下洞穴很快就恢复了安静。突然间,里加路德环视着四周,手搭上了剑柄。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当中移动。
“是谁?是谁在那边?”
在重复问了几次之后,冬。里加路德发现了一件事而为自己的行为咋舌。
他用鲁西达尼亚说话在这个异国根本就行不通。冬。里加路德追寻着记忆,想起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笨拙的帕尔斯语,再度大声呼叫起来。
当回音消失之后,又恢复到无尽的沉默。而这种沉默已经不是完全没有颜色的沉默了。他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种黑暗的压迫感。
或许这个空洞是与地狱相通的,冬。里加路德这么想着。这是依亚尔达波特教徒的偏见,但是,却也可以说是事实。若要更正确地来说,或许是鲁西达尼亚人侵入帕尔斯人的地狱了吧?不管怎么说,冬。里加路德是活生生地闯入地狱,或者该说是地狱的别墅了。
“我、我该颂赞神明之名吧?恶不足惧,以神的荣光就可以击退任何邪魔。可是的是没有退恶之心**”
冬。里加路德想不起教典中那稍显困难的文章,结结巴巴念不出来了。在这么深的地底下,空气却还在流动着,温暖的风以它看不见的触手抚触着骑士的身体。不久之后,冬。里加路德的脚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触感极为平滑,好像是岩石之类的东西,不过,那种平滑感和直线感又好像是人工物。
那是一块巨大的岩板,厚度几乎有冬。里加路德的膝盖那么高,而长度和宽度则几乎有一个房间那么大。
或许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封闭在巨大的房间中吧?而那个东西或许已经推倒岩板跑到哪里去了吧?或者正躲在附近,等待着猎物进到地下迷宫来?骑士的皮肤上爬满了冰冷的汗水。
咻!咻!咻!咻!四周响起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把缠着的布松开一般。可是,也像是另一种声音。冬。里加路德曾经在故国鲁西达尼亚的荒野中听过毒蛇的舌音。骑士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舌头都要冻结了。难道这个地底下有毒蛇的巢穴?
应该要回头的。冬。里加路德虽然这么想着,可是脚底下停不下来。不是因为有足够的勇气,而是因为另一种冲动使然。他把左手搭上了剑柄,小心地不使甲胄发出响声,他知道自己体内心跳的鼓动仿佛铜锣般鸣响着。冬。里加路德心想着,自己正经历着所有的鲁西达尼亚人所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这时,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那是一种粗锁鸣响的声音。
黑暗的一部分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像是在被涂黑的墙壁上又被涂上了黄白色的染料一般不自然的明亮。锁鸣声是从附近涌出来的。可是,要靠近那个地方却花了冬。里加路德相当多的劳力。当他好不容易到达岩石阴影处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块黄白色的东西是岩盘,在不知来自何处的光源照耀之下才映出影子的。
那是一个巨人的影子,映在黄白色岩盘上的巨大人影。头部的轮廓看来像是包着头巾,呈现奇怪的四角形。不过,吸引冬。里加路德的注意的却是其他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从头左右边的根部长出了某种又粗又长的东西,并且不停地游动着。不,不是在游动,而是照它们自己的意志在蠕动。看来像是植物茎部的东西其实是动物,一种没有脚的可怕动物,在依亚尔达波特教中被视为恶魔的象征,一种不祥的动物。是蛇!在人的两肩上长着活生生的蛇!在依亚尔达波特教的教典中没有这种奇怪的动物。冬。里加路德呻吟着,当他靠上某块岩石时,脚碰到了小石子,石子发出了声音。蛇停止了动作。当那种近乎永恒的一瞬间之后,两肩上长着蛇的巨大的影子站了起来,吹起一道强劲的瘴气。
冬。里加路德的理性和勇气在一瞬间都被吓跑了。他发出了惨叫声,而他甚至对这件事一点知觉也没有。背对着巨人,他半爬半跑地逃出那似乎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当他恢复意识时,人已经回到地面上来了。他倒在断崖下方,面对着溪流的小石原,手背上有擦伤的痕迹,衣服有几个地方破了,手指甲剥落流着血。
剑也不见了,甲胄可能也为了逃命而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没有力气去想自己到底是怎么逃出地底牢狱的,现在他能感觉的是疲劳和恐惧,以及咽喉严重的干渴感。
冬。里加路德摇摇晃晃地提起脚走近小河。他坐到岸边,为了喝水而把脸凑近河边。在月光的照耀下,河水就像一面镜子,映出了鲁西达尼亚骑士的脸。冬。里加路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脸,他抚摸着胡须,发出了呻吟声,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他才刚刚二十岁,可是头发和郁须却都变白了。
第三章两种逃脱
(一)
美丽的叶克巴达那大陆芳香的花朵啊你的微笑让人们忘却了世间的苦痛人们如蜜蜂般蜂涌而来(四行诗大全一零二九作者不详)
不只是帕尔斯,很多国家的诗人们都忍不住要歌颂叶克巴达那的繁荣。有很多年迈的人们放弃了一半的旅途,定居在这个城市。各式各样的文化和物资从大陆的东西方流进来,茶、酒、纸、羊毛、绢、珍珠、黄金、棉、麻等商品由四十个国家的商人进行着买卖。当买卖结束的时候,人们就纵情地喝酒、唱歌、跳舞、恋爱,不分昼夜享受人生欢乐的蜜汁。
而帕尔斯这个国家本身也有几个矛盾之处和缺点。只是,整体的丰富性和美丽将所有的缺点都掩盖起来了。宫廷内的权力斗争和阴谋、奴隶制度等不只帕尔斯有,不论哪个国家都一样。而自由民们虽然也会抱怨这个不好,那个不公平,但是仍然享受着这个国家所具备的丰富性和自由。
在帕尔斯历三二零年之前,叶克巴达那就是这么一个丰富而美丽的城市。
可是,自从一向号称无敌的帕尔斯骑兵在亚特罗帕提尼原野溃败之后,叶克巴达那就被封闭于冷冷的寒冬当中。入侵的鲁西达尼亚军烧毁屋舍、强夺财物和食粮、屠杀男人、掠夺女人。他们一点都不了解所谓的卫生和都市计划,在王宫的走廊及房子的地板上撒尿,喝醉了就随地呕吐,将街道弄得一塌糊涂。
不过,鲁西达尼亚人的骄矜只持续了半年之久就受到了严重的挫折。
自从亚特罗帕提尼会战之后就成了俘虏被关在地牢接受拷问的帕尔斯国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逃离了地牢。如果光是这样还好,要命的是他还抓了个人质。这个人质不是别人,正是鲁西达尼亚的王弟吉斯卡尔。吉斯卡尔堪称鲁西达尼亚的国柱,具有远超过无能的王兄伊诺肯迪斯七世的实力和人望。失去了吉斯卡尔,鲁西达尼亚人们根本就无所适从了。
尽管安德拉寇拉斯的豪勇冠诸群雄,但是,再怎么说,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和鲁西达尼亚军相抗衡的。他没有办法一剑就将所有的鲁西达尼亚军杀光,所以,吉斯卡尔对安德拉寇拉斯而言应该是一个不可欠缺的人质。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将人质给杀了吧?
对鲁西达尼亚人而言,这无宁是最基本的希望。
离开鲁西达尼亚,步行了漫长的路途,流了不少的血,鲁西达尼亚人才将马尔亚姆和帕尔斯这两个大国置于自己管辖之下。不管这个举动会造成其他国家多少的麻烦,对鲁西达尼亚人而言,这是从苦难出发的光荣之路。就算现在停下脚步来,他们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如果不将帕尔斯这个丰饶的国家给吃掉的话,总有一天被吃掉的将是自己。为了避免真的走上这样的绝路,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吉斯卡尔给救出来。
对伊诺肯迪斯七世个人而言,不管是什么难题,吉斯卡尔都会替他处理得干干净净,他是个不可或缺的弟弟。从幼年时代开始,只要伊诺肯迪斯七世说“伤脑筋!伤脑筋!”,吉斯卡尔就会帮他料理得好好的。尽管这个王弟会对这个状况咋舌、叹息,或者发一些牢骚,但他终归会将王兄做不来的事情给解决掉。
如果没有吉斯卡尔的指导力及处理能力的话,鲁西达尼亚大概永远是大陆西北边境的一个贫穷国家吧?有力的廷臣和武将们都十分了解这件事,所以没有人敢有二心排除吉斯卡尔好让自己掌握权势。
应该是没有的。
当两位将军,蒙菲拉特和波德旺从王弟那边接过了兵权,为和帕尔斯王太子亚尔斯兰作战全力做准备的时候,却碰上这件棘手的事。他们在和城外的敌人作战之前,先得要将城内的敌人解决掉才行。
“一定要把王弟殿下救出来不可。否则,鲁西达尼亚就会像砂糖溶解于水一样溶解于异乡,什么都不留。首先,我们得赌上我们的命,把殿下从安德拉寇拉斯手中给救回来。”
蒙菲拉特下了决定,波德旺也点头表示赞同。他们先派出了大军包围躲在王宫中一个房间中的国王安德拉寇拉斯和王妃泰巴美奈,然而,接下来的工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果在城内受制于安德拉寇拉斯的情况下,城外又遭到帕尔斯军的攻击的话,该怎么办?一思及此,蒙菲拉特和波德旺都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如此一来,鲁西达尼亚全军就会在远离祖国的异张悲惨在灭亡了吧?而以前所累积下来的辛劳和荣光也就会像砂砌成的城堡一般崩散了吧?蒙菲拉特所举的比喻一点也不夸张。
总之,目前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放弃成为人质的王弟殿下,或者就是尽全力救出王弟。
如果选择前者的话,事情就简单了。尽管安德拉寇拉斯再怎么豪勇,他也不可能一个人杀尽鲁西达尼亚的三十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