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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铃音呆呆地看着他。前后转变太快,她一时醒不过神来。
唐天远走到桌前,给郑少封倒了杯茶。
郑少封接过茶,咕咚咕咚一口闷掉。
好奔放的探花郎……谭铃音继续呆。
郑少封放下茶杯,接着一揽唐天远的肩膀,“小飞龙,近来无恙否?”
唐天远脸一黑,“你叫谁小飞龙。”
郑少封笑嘻嘻道,“唐飞龙,你说呢?”
唐天远的脸更黑了。
谭铃音已经凌乱了,这探花郎怎么看怎么像个街头霸王好么……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个人好像很熟的样子?
她发呆的时间过长,脑子都有点木了,“你、你们认识?”
郑少封看看她,对唐天远说道,“小飞龙,不引见一下?”
唐天远点点头,“这是我的师爷,谭铃音,”接着又对谭铃音道,“这位是谁,你已经知道了。”他是真的没有勇气指着旁人说出“这是我朋友唐天远”这种话,感觉太像个神经病了。
谭铃音又开始对郑少封笑,简直的,恨不得摇尾巴。
唐天远摇摇头,觉得有必要找回点场子,“你不用如此。当初若是没有我的指点,他半分功名也捞不到。”
自己诋毁自己的感觉太诡异了。
谭铃音用“我知道你想出名想疯了但是我不会拆穿你”的眼神看着他。
唐天远扶额,用折扇指了指郑少封,“他是我请来演戏的,这个你总该信了吧。”
“人家是钦差,配合你是给你面子。”
“……”钦差也是我的好吗……
谭铃音点着头说道,“不过,大人您费尽心思请钦差大人来做主,可以看出您心地很好的。果然我谭铃音没有跟错人。”
你跟的是金子好吗和人有什么关系……唐天远表示很不屑,但总算有一些欣慰了。
郑少封突然指着桌子底下蜷着的一团东西说道,“那是什么?”
唐天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那是糖糖。”
“糖糖?”郑少封没忍住笑,“这娘们儿唧唧的名字不会是你取的吧?”说罢用一种略有些惊恐的眼神看着唐天远。
唐天远看看谭铃音,谭铃音幽怨地看着郑少封。郑少封便明白过来,带着歉意说道,“不娘们儿,很爷们儿。”
谭铃音无言以对。原来才子还可以朝着这样神奇的方向生长,实在是刷新她的认知。
几人说话把糖糖吵醒了。它睁开眼睛,抖抖小脑袋,从桌子下钻出来。刚一出来,立马精神了,它浑身紧绷,瞪圆了眼睛,做出攻击的姿态。
谭铃音觉得糖糖的反应过度了。
不过钦差大人的反应比糖糖还过度。
郑少封看到那小东西,本能地一跳,直接蹿到房梁上。
谭铃音:“……”她真诚地提醒他,“大人,放心吧,它没有牙。”
唐天远也有些奇怪,仰头看着房梁上的郑少封,“你何时开始怕狗了?”
“这不是狗,这他妈是狮子啊!”
☆、第28章
因为一头未成年的小狮子就上房梁;郑少封觉得自己这事儿做得有些气短;不过;本能嘛。他从房梁上跳下来,拍拍手,“不好意思;失态了。”
军人身上都带着煞气;这种气场让糖糖很不舒服。它对他的警惕没有降低;开始低低地吼着,虽然很想扑上来把他打倒;但是……嗯,战斗力不够强大,只能先警告了。
谭铃音抬脚在糖糖脑袋上踩了一下,“糖糖;对钦差大人要尊重。”
郑少封直呲牙,“你……你能不能先对它尊重一些,它是狮子!”
糖糖挺委屈的。它从谭铃音的脚下退出来,扭头走到墙角蹲着,把屁股对着他们。
它身上的毛已经长出来,但也只是短短的一层,尚未齐全。唐天远不明白郑少封如何能够通过这样的现象看出它的本质,他总觉得不太靠谱,“你怎么确定它是狮子?”
郑少封高深莫测,“我认得狮子的眼神。”
……怎么听怎么像是梦话。
而谭铃音一开始就不相信他的话。虽然钦差大人很博学,但她又不是没见过狮子。门口蹲的,逢年过节舞的,还有佛画上文殊菩萨他老人家骑的,都是狮子,糖糖跟它们显然不是一个品种。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亲眼见过真正的狮子长什么样。狮子不像老虎啊豹子啊之类,这种异兽在中土十分罕见,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郑少封坚信着自己的判断。
三人就地开了个研讨会,讨论糖糖到底是什么物种。谭铃音认为它是狗或者狼,唐天远认为它是个大山猫,郑少封表示:它要不是狮子,爷跟你姓。
三人争得不可开交。糖糖趴在墙角,时而扭头看他们一眼。
愚蠢的人类。
“没有什么猫啊狗啊是天生长牙的,它没有牙是因为它还小,还在吃奶。”郑少封解释道。
谭铃音辩解,“以前我家乡有个人,生下来就没有腿。”
“你家乡是哪里?”唐天远突然问道。
“我——”谭铃音差一点脱口回答,幸好反应快。这县令也太狡猾了。
郑少封的注意力都在糖糖身上,“你先和我说说,这小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谭铃音照实说了。郑少封一拍巴掌,眼睛亮了,“这就对上了!两个多月前慢八撒国使团来朝,船队都快到松江府了突然遭遇风浪,慢八撒国王趴在香料木头上才侥幸活下来,你记不记得此事?”
唐天远点头,“自然,邸报上写了。”
“我听皇上说,船上原是有一对狮子的。船队在海上行了多日,途中那母狮子生产了四头小狮子。只可惜后来船翻了,狮子都被浪头卷走了。皇上说这话的时候很是郁闷,因为皇后娘娘和小殿下都没见过狮子,他们特别想看看。这一头小狮子算命大,能逃过一劫。”
大齐是□□上国,经常有外国使团前来朝贡,这些使团又特别喜欢送些个珍禽异兽,什么通体雪白的孔雀啦,体型庞大的乌龟啦,脖子很长的麒麟兽啦,等等。慢八撒送狮子,如此看来也不奇怪。
这样一说,“铜陵县为什么会出现狮子”这种离奇的问题,就解释的通了。唐天远之前不信,也就是有这个疑问,现在解释通了,他也就有些信了。
不过他还有一个疑惑,“你曾经见过狮子?”
郑少封答道,“是,有一次跟蒙古的一个小王子打起来,他养了一头。那人不是东西,给狮子喂人肉。”
唐天远和谭铃音听得恶寒。
郑少封对谭铃音说道,“你可以把这小狮子献给皇上。皇上对皇后向来有求必应,现在皇后想看狮子,你投其所好,肯定少不了好处。”
谭铃音看了一眼墙角的糖糖。她觉得做事不能光想好处。糖糖只是从海边捡回来的、长得有些奇特,未必就是狮子。倘若她把糖糖献给皇上,皇上养到最后发现这根本就是一条狗,让他在老婆面前丢脸,那么她也就活到头了。
再说了,她也不愿意把糖糖送给别人。
唐天远则有另一层顾虑:狮子可是会吃人的……
他突然想起来,糖糖确实对血气有偏好,曾经有厨房的杂役抱怨过糖糖偷吃厨房的生猪血。没牙的时候吃生血,等长出牙呢?
想到这里,唐天远打算劝谭铃音赶紧把糖糖送走。可是一侧头,看到谭铃音对着糖糖依依不舍的眼神,他又有些犹豫。谭铃音是一个可以为了钱出卖掉节操的人,但此刻有天大的好处摆在面前,她却舍不得把糖糖转手,可见她有多喜欢这小东西。
唐天远便开不了口了。
其实,想象一下,一个漂亮姑娘,养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那画面也挺好玩儿的。
好吧,虽然糖糖现在跟“威风凛凛”这个词一点边也不沾。
郑少封看出了两人的不情愿。他刚才也只是提议,献不献其实不关他的事,因此现在只是提醒他们,狮子是猛兽,天生嗜血,这一头要好好驯化,防止它长大伤人。
谭铃音觉得,等糖糖真长出牙来再说也不迟。
郑少封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在屋子里关一会儿,又想出门玩儿。他问谭铃音此地有什么好去处,谭铃音认真介绍了,还自告奋勇地要带他去。
唐天远皱眉,“池州知府一旦得知此事,定然会马不停蹄地前来。为免旁生枝节,你还是早些动身吧。”赶紧走……
郑少封摆手,“不急不急,他今天肯定来不了,”他看向谭铃音,“走吧谭师爷,我们出去转转。”
谭铃音便摇着尾巴给他开道引路。
唐天远不放心,还是跟上来了。他一把扯住郑少封,低声说道,“你莫要在我的县衙沾花惹草。”
郑少封怒了,“什么沾花惹草,老子刚失恋,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成不成?”
“你失恋半年多了。”
“奇了怪了,我沾哪朵花惹哪朵草了?我才刚来你这不上两个时辰,认识的唯一一个女人就是——”郑少封说到这里,恍然地看唐天远,“啊!我明白了。我心里还奇怪呢,你是师爷怎么是个姑娘,原来你们……”
唐天远连忙打断他,“你休要胡说。”
“好你个唐天远,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竟然……”
“住口!”
郑少封见他恼了,连忙把折扇往唇上一拍,果断闭嘴。他有些意外,以前又不是没开过这种玩笑,比这更过火的还有呢,哪一次生过气呀。唐天远性子有些冷清,发怒于他来说绝对是需要耗费精力的稀有情绪。
谭铃音没听到他们两个的交谈。她在前面带路,转头想跟钦差大人说句话,却发现他们落下去挺远,她便折返回来,问道,“大人,您想去哪里?”
“说实话,我很想见一个人。”
“哦?您想见谁?”谭铃音很好奇,谁有这么大脸,能让大名鼎鼎的唐天远惦记上。
郑少封答道,“我听说,妙妙生就在铜陵县。”说罢,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唐天远。
唐天远现在有些后悔把郑少封鼓捣来了。他说道,“妙妙生不在铜陵县。”
郑少封不信。
谭铃音一阵紧张,小心问道,“大人,您找妙妙生……是来寻仇的吗?”
还挺有自知之明,唐天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谭铃音。
“寻仇?不不不,”郑少封连忙摇头,笑道,“我看过他的书,我觉得他特别有才华。”
谭铃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唐天远顿觉犯堵。
“大人,您不觉得她写得东西唐突了您吗?”谭铃音还是不放心。
“怎么会呢,对于才华横溢的人,我一向很宽容。”反正编排的又不是我哈哈哈……
谭铃音心花怒放,唐天远夸她才华横溢嘿嘿嘿……她说道,“大人其实我唔唔唔……”
唐天远果断捂住她的嘴,他朝郑少封点了一下头,“失陪一下。”说罢便拖着谭铃音退了出去。
郑少封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越看越像一对。”他很好奇这两人的关系,便偷偷跟上去。武艺好就是占优势,只要他想潜伏,鬼都发现不了。
外面太热,唐天远把谭铃音拖到树荫底下。
谭铃音很不高兴,“你做什么!”
唐天远冷道,“谭铃音,别太过分。”
谭铃音不服,“我怎么过分了?明明是唐天远看重我的才华,这关你什么事?”
郑少封觉得有点乱。谭师爷口中的唐天远应该是指他这冒牌的对吧?可他什么时候说过看重谭师爷的才华?他刚才只是说……哎等等,难道谭师爷是那个传说中的妙妙生?
好神奇的世界呀……
唐天远的话肯定了郑少封的猜测,“妙妙生!我郑重地告诉你,唐天远很讨厌你!”
真的是妙妙生啊啊啊!妙妙生是个女的,还给唐天远当师爷!这就是缘分啊啊啊!要说这俩人之间没点情况,玉皇大帝都不乐意!郑少封惊得捂住嘴巴,以防自己笑出声,因太过激动,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扣着旁边的枝干,几乎把粗硬的树枝捏出洞来。
谭铃音自然不相信唐天远的话,她叉腰冷笑,“唐飞龙,承认吧,你就是嫉妒我。”
唐天远气乐了,“我嫉妒你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无耻吗?”
“我见过你公文上写的字,与唐天远的大字十分肖似。不仅笔画模仿,连神韵都模仿。”
谭铃音天赋异禀,也幸亏她见过的有唐天远落款的只四个大字,否则早通过笔迹认出唐天远了。
唐天远也不傻,早已将自己亲笔题的书法都藏好,以防这女人再看到。
总之谭铃音是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