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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昶箐进来的时候,邓熙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不论是神韵还是着装,都不是从前的昶箐了,从前那个总是轻皱眉头跟在她身后的少女,不复存在。
时间会改变一切,但人们也情愿改变,用岁月和感情的刀子在身上剌出一个个血淋淋的伤口,然后用苦涩的眼泪冲洗,重生。
昶箐一直低着头没有看邓熙,她跪下,行了大礼:“邓熙给夫人请安,愿夫人平安喜乐。”
邓熙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起。”
“谢谢夫人。”昶箐站起来,邓熙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国尉大人的妹妹说会儿话。”
空荡荡的大殿只有邓熙和昶箐二人,看了昶箐半晌,邓熙开口:“昶箐,抬起头来。”
昶箐依言抬头,她的眼神空洞,一片死寂。
邓熙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变化很大啊。”
昶箐笑笑:“没什么,大抵是心死了,人也就这样过了。”
看着眼前忧愁的少女,邓熙说:“是尉缭?”
昶箐低头看着砖面:“跟哥哥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想要个身份,他便给我了,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是我自己的孽。”
邓熙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昶箐和她不一样,她背负名字只因为嬴政开了口,扶苏需要,而昶箐,则是为了一个承诺,结果反而受到伤害。
“那么,你恨他么?”神使鬼差的,邓熙问,
昶箐笑:“怎么会恨,对他爱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恨?”
“因爱生怖的事情不少,昶箐,你爱错了人,但你爱的方式,我不能说是错的。”
“也许吧。”昶箐摆摆袖子,“和夫人说话松快不少呢,夫人说我有了变化,可如今昶箐再看夫人,也是变化不少。”
“我?”
“嗯。”昶箐很认真的开口,“夫人变得幸福。这一点,算是给昶箐的安慰了。毕竟昶箐做过很对不起夫人的事,今日进宫,也想着夫人会责怨昶箐,可夫人的神情告诉我,夫人,已经放下那些过往。”
邓熙也笑:“不放下又能如何呢?总是要向前看的,那些曾经的痛苦就像是巨大的包袱,背上它,我前进不了,唯有舍弃,才能看到更加不同的风景。那些人或事,只是在遇见最好的之前,对自己的磨练和沉淀罢了。昶箐你同样也是,放下那些过去吧,以你的资质和身份,明明能过的同我一样幸福。”
“那么夫人可否给我指婚?”昶箐突然开口。
邓熙一愣:“指婚?尉缭不能帮你挑选个好人家吗?我对这方面不是很清楚啊。”
“哥哥帮我选过无数,可我觉得,若不是夫人亲自帮我挑选,就没有意义了呢。”昶箐还是笑,“夫人可否答应昶箐这个请求,就算是,夫人原谅昶箐的证明好吗?哪怕是一介莽夫,我也会嫁的。”
“我会帮你选个非常好的人家,让你一世荣华。”邓熙郑重其事。
昶箐顿了一下:“昶箐谢过夫人了,哥哥还在宫门口等我,就先告退了。”
她一步一步退回去,转身之际,邓熙轻轻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样惩罚的不是尉缭,是你自己啊,昶箐。不过,我会尽力让你幸福。”
她停了一下,踏出望夷宫:“就算是不能让他伤心自责,就算是我在惩罚自己,又能怎么办呢?我已经回不去了。”
看着她努力挺直的背影,邓熙叹气。
昶箐怎么肯甘心?在她喊出“昶箐”这个名字的时候,昶箐没有否认,就等于潜意识里,她还是不愿背负“邓熙”这个名字活下去的。
造化弄人。
不论是昶箐,还是尉缭,都没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还好,在经历千帆过尽的风浪后,她终于找到自己要的,并且紧紧握住。
永不放开。
☆、第六十六章
晚上,嬴政来了。
一同用过晚膳,邓熙只觉得闷闷的,嬴政看过孩子后,见她一副恹恹无精打采的模样,捏捏她的脸,说:“怎么了?看起来沮丧的样子,遇上什么事了?”
“回陛下,今天国尉大人的妹妹来过了,那之后娘娘便这样了。”没等邓熙开口,紫苏抢着答道。
邓熙不禁看她一眼,她今天打扮得分外动人,原来,是存了心思的。
嬴政也看了看紫苏:“寡人没问你话,你抢着回答个什么,一点做奴才的规矩都不懂。”
“本来,紫苏也不是做奴才的命。”若有所思般的,邓熙开了口。跪下的紫苏全身紧绷着,十分紧张。
看着紫苏,邓熙笑道:“不如,陛下把紫苏收了吧?”
嬴政狐疑的打量邓熙一眼,转而对紫苏开口:“抬起头让寡人看看。”
紫苏依言抬头,化过精细妆容的脸看起来娇小可爱。
嬴政开口:“模样生的不错,就封为良七子吧,毕竟是从夫人宫里出来的,位份不能太低了,你便去领旨吧。”
紫苏脸上透着喜色:“谢陛下恩赐!”
嬴政握住邓熙的手:“这还得谢谢你家夫人。”
紫苏微微咬唇:“谢,谢谢夫人。”
邓熙闭上眼睛靠在嬴政怀里,略一挥手。
待紫苏走后,嬴政搂紧她:“把紫苏不动声色的赶走,你不喜欢她?”
邓熙缓缓睁开眼睛。墨一般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不是不喜欢,而是被人监视的感觉让我不爽。”
桔梗在身侧欲言又止,邓熙看看她,说:“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和陛下都恕你无罪。”
桔梗跪下来:“奴婢觉得,夫人让陛下收了紫苏,实在不着情。”
“哦?”邓熙笑,“你觉得我不应该封紫苏为嫔?”
桔梗连忙摇头:“并不是这样的,只是紫苏她,似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妄想取代夫人。”
“罢了,这件事,我和陛下自有决定。”邓熙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看着桔梗退出去,嬴政一副舒眉展眼的样子:“那么,需要我帮你在她身边安排几个眼线吗?”
邓熙颇为惊讶:“我以为,你会觉得我狠。”
嬴政恬不为意:“这哪算得上很,只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罢了。当初有多少想致我于死地的人,若你这样便算狠,那踩着别人尸体的我岂不更加心狠手辣?”
邓熙安慰性的拍拍他的手,嬴政笑着回握住:“没事的,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更何况有你在身边,那些无以畏惧。”
“对了。”嬴政突然正色道,“有一件事情,我想得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
“明天,韩王安和魏景闵王会来,韩王将*地献给我国,同样魏王也会割地献我大秦。”
韩王安,那个明朗的少年,终是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邓熙抿唇不语。
嬴政问:“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邓熙看着青砖:“没有,只希望,如果有一天你灭了韩国,请留他一条命。”
嬴政轻啄她的唇:“寡人答应你。”
☆、第六十七章
嬴政走后,邓熙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第二天一早,她便起来,简单的洗漱后,她坐在正殿,耐心等待着。
那个孤独的王,一定会来。
两个时辰过去。
桔梗进来通报:“夫人,陛下说让您即刻前往咸阳宫。”
“知道了。”
到了咸阳宫,邓熙缓缓踏上台阶,那里,有一位故人在等待。
走进咸阳宫,她看见一身着蓝袍的男人跪坐在嬴政下座,低垂的头看不见模样,只隐约看出身形颀长,透着清冷的气质。
嬴政看着邓熙:“夫人来了。”
那蓝袍男子没看她。
嬴政又道:“魏/王/刚走,韩王不和故人叙叙旧吗?”
男子听闻抬起头来,是韩安。他看着邓熙半晌,眼里逐渐盈满喜悦,他站起身:“熙儿。”
嬴政轻咳一声。
韩安垂首,行了一礼:“臣叩见惜夫人。”
邓熙一愣:“免,免礼。”
身为一国之王,却要对他国的宫嫔行礼,这是何等卑微与屈辱。
“夫人,坐到寡人身边来。”
邓熙从韩安身边走过,微微动唇,韩安一僵。
她说的是:“各自珍重,一定要安好。”
韩安看着她走近嬴政的背影,眼中浓郁化不开的悲伤漩涡一直连到心里,他坐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再看邓熙,邓熙亦如是。
待韩王走后,邓熙喝着杯中已然冷掉的茶,嬴政撤下了冕旒冠:“怎么了?看到他无恙还不开心?”
“并不是。”邓熙放下杯子,“只是觉得,什么都回不去了。你知道吗?我初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喜怒哀乐全部展现在脸上的少年,可刚刚我进咸阳宫的时候,一时竟没认出他来,几年不见,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男子了。”
“时间会改变一切的。”嬴政淡淡道。
“回去吧。”他又说。
“嗯。”
转眼又是一年。
秦王政十七年、韩王安九年,秦派内史腾(一作胜)攻韩,俘虏了韩王安,尽得韩国地,韩国灭亡。
那个喜欢种花种药草的王,终是亡国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邓熙正在逗扶苏玩,一年的成长,扶苏已经变成了浓眉大眼的小皇子,咿咿呀呀的想说话,又是个小贪吃猫,嘴边沾了点心渣子,邓熙笑着拿过丝帛给他擦净,桔梗进来,说:“娘娘,韩国被陛下一举拿下,已经亡国了。”
丝帛掉落在地,扶苏睁着漂亮的眸子:“咪,母,母,母妃?”
把丝帛拾起来,邓熙弹弹上面的土:“这样啊,韩王呢?”
“韩王已为质。”
“哦。”邓熙给扶苏擦干净脸,“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他终于不必再背负着一国的使命,只希望嬴政能善待于他,让他做个快乐的平民。
可这也是她的空想罢了,他怎么可能会快乐呢?
☆、第六十八章
转眼又是两年。
公元前228年,秦灭赵。
迷迷糊糊中,身侧的人发出窸窣的响动,邓熙睁开迷蒙的眼:“怎么了?”
“没事,你再睡会。”嬴政抚过她光滑的肩,把丝被往上给她盖盖,“等睡醒了再和你说。”
“唔。”她本就是累极,便又安心睡下。
梦里,那双眼睛一直看她,带着无限珍惜。
天亮后,邓熙懒懒打个哈欠,身侧的人已经穿好衣,斜靠在榻上看她。她掩着被子,拉过一旁的衣服,慢慢穿上。
“熙儿。”
“嗯?”她系好带子,回头看他。
“今日,寡人要去一趟原赵都邯郸,有些事情未了,需寡人亲自去办。”
“哦。”她下了床,“然后?”
嬴政冁然而笑:“所以今日熙儿否给寡人鬟发?”
坐在铜镜前,嬴政眯着眼子怡然自得,邓熙拿过梳子,一下一下的拢着,这么多年过去,岁月似乎特别优待于他,他的模样和多年前都无分别,唯一多了的是,积淀的成熟和勃勃的野心。
“好了。”邓熙给他束好发带,也笑眯眯的。
“熙儿的手艺果然不错。”嬴政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看来寡人今天把下人遣退是正确的选择。”
“你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邓熙抽回手,“遇上什么伤心事了吗?”
嬴政回头:“熙儿为什么这样说?寡人看起来很不开心?”
“不是。”邓熙摇头,“今天的你,给我一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嬴政没说话。
邓熙从背后圈住他美好的颈子:“有什么事明明是可以和我说的啊,我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还是能帮你分担忧愁的。”
嬴政笑着说:“怎会,我的熙儿,最冰雪聪明了。”
在嬴政的请求下,邓熙决定和嬴政一同去邯郸,那里,应该充满着嬴政的童年回忆。
待夕阳余晖,他们站在了这曾经是属于赵国的土地,而如今,也已是大秦所有了。
车在一间小破屋缓缓停下,此次出行,嬴政只带了李斯和尉缭,李斯和尉缭是单乘一辆车的,嬴政和邓熙下车时,他们还在另一辆车里待着。
“来。”嬴政拉过邓熙的手,“带你看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嗯。”邓熙不禁想,小时候的嬴政啊……真是稀奇。
推开门,墙角上蛛网,地里的杂草,这些都是邓熙曾经最熟悉的。
“别看现在落魄这般,从前,可也是很好的屋子了。”嬴政开口。
邓熙敏感地觉察到,嬴政他说的,是“屋子”而不是“家”。
嬴政,也许从来都没有把童年在这居住的地方当做家,应该说,他都没有童年。对于一个从小没有亲情温暖的人来说,这,也不过是挡风避雨的一个地方,不能称之为家。
她很懂那样的感受。
PS:这两天因为太忙,所以字数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