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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其实戒严是有原因的。”嬴政弯起唇角，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那个时候朕化装平民模样，仅带四名武士，巡视咸阳城内，不知谁听到了消息，竟在朕巡视到兰池宫时意者袭击。幸亏朕虽仅有四名武士，但也全是高手高高手，偷袭者即刻被杀，但同时也让朕刺激不少。”他又笑笑，“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知晓朕这性命时时刻刻有人想取，但让朕愤懑的是，偷袭者十分不长眼，让这兰池染了脏血。”
的确，兰池宫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邓熙完全能理解嬴政那种心情，那种一直珍视着回忆的地方被肮脏所污染的心情。
停顿了好一会，邓熙见嬴政迟迟没有了下文，主动开了口：“一会扶苏要来了，我去洗漱准备下，不能让他见到我这个母妃是憔悴不精神的。”
嬴政似是回过神来：“唔。去吧，我在中宫等你。”
邓熙换了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头发松松的挽起，她本想好好梳个发髻，想了想，母子之间若是太庄重反倒是不合适，于是随意挽起后仅仅插了个金海棠珠花步摇。慢悠悠的往中宫走，邓熙被侍女扶着，她有些恍惚，就好像回到很多很多年前，栐磬昶箐还在的时候。
“呐。”她轻轻开口，“你看我的容貌，可曾老去？”
身旁的侍女唯唯诺诺的应道：“娘娘别这样说，娘娘现在正值盛宠的时候，美若天人。”
邓熙苦笑，是啊，侍女又没见过她曾年轻气盛的时候，又怎么会说真话呢？她突然兴起问到这么个问题，是因为她发现生命中有太多人离开了，离开了她的生命，例如韩安，例如荆轲，例如昶箐，例如栐磬……
只有他们才最有资格来说，她是否老去。
走到中宫的时候，扶苏已经到了，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长成俊秀的青年，和嬴政一起品茶。见到邓熙，他眼中并无惊喜，相反则是一片淡然。他站起身，从容的给邓熙行了礼：“见过母妃。”
果然还是生疏的啊，邓熙有些悲哀的想。她走上前两步：“好孩子，起来吧，这么多年不见，母妃很想念你。”
“儿臣也如此。”扶苏礼貌的回道。
“回皇上，容夫人前来请见。”侍女进门说道。
嬴政皱了下眉，但很快舒展开来：“宣。”
邓熙正疑惑着，待看清来人是谁时她便明白了。原来方才嬴政口中的“綪儿”，所指的正是这位荣夫人。
荣夫人看来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细致的妆容让邓熙自叹不如，她手里拎了个食盒，一步一步扭扭捏捏来到嬴政面前，全然没有方才的霸气与咄咄逼人。
“参见皇上。”她屈一屈身，又看了眼旁边的扶苏，“见过公子。”
“起来吧。”嬴政随意摆了下手，扶苏也连忙回了礼，邓熙冷眼瞧着，这礼回的可比她这个亲娘恭敬多了，“见过荣母妃。”
荣夫人脸红了一红，邓熙又看看扶苏，扶苏的耳根也红上一红，邓熙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怕是不太妙啊。
连她都看出来了，嬴政不可能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臣妾记得皇上最爱吃臣妾做的流沙酥，特意去小厨房做了些给皇上送来。”荣夫人声音嗲嗲的，似是不在意的看了眼扶苏，“若是扶苏公子不嫌弃的话，也吃一些罢。”
“朕胃口不适，扶苏，你替朕尝了吧。”嬴政突然开口。
扶苏愣了一下：“是。”
邓熙暗中吃惊，荣夫人把食盒交给侍女，再由侍女交给扶苏，扶苏打开盖子，微微笑了一下，拿起一块流沙酥轻咬一口：“很好吃。”
“多谢公子夸奖。”荣夫人似是很高兴，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没有别的事情，你就先回去吧，朕与惜夫人和扶苏说会话。”嬴政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荣夫人抿唇，似是不舍，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作罢。
“坐吧。”嬴政拉了下邓熙。
“嗯。”邓熙落了座，看看扶苏，只见他略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邓熙轻咳一声，“扶苏，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母妃说的吗？”
扶苏回过神，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这笑意落入邓熙眼中，是带了几分嘲讽与不屑的，扶苏喝了口茶润润喉，然后回答：“儿臣不敢。母妃想让儿臣说些什么？这么多年母妃不在，儿臣跌跌撞撞成长至今，还要多亏母妃。”
邓熙一下噎住了，嬴政皱眉，正要出声，只见扶苏站起身：“儿臣略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话毕，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邓熙落下泪来，她早就应该想到，这么多年的疏忽，扶苏肯定是对她有怨怼的，本就没什么亲情可讲，又何来思念一说。
嬴政看着扶苏的身影，略微沉吟：“这孩子，现在已经胆大到可以觊觎朕的东西了。”
听到嬴政说这句话，邓熙心里一跳：“你在说什么？”
嬴政托着腮看她：“你没发觉么？扶苏和荣夫人。”
邓熙不禁汗颜，嬴政心真是够大的，儿子看上自己的女人还能在这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和她讨论。
“你知道他们不会在一起。这是不被允许的。”邓熙清楚无论怎么帮扶苏隐瞒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嬴政已经知道了，她只能把伤害减少的最小化，起码，扶苏不能有事情，“而且你能看出来，分明是荣夫人对咱们扶苏有意在先。”
“你还真是慌张呢，熙儿。”嬴政反而笑了，“无论是他们谁先看上谁，我都不会非常处置扶苏，他是我的继承人，而荣夫人，只不过是个女人，这件事情我自然会处理。但是熙儿，现在你回了宫，也要管好他了。”
“我明白。”邓熙冷静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
“扶苏关禁闭一个月，而荣夫人……”嬴政做了一个手势。
邓熙倒吸一口凉气，嬴政真的心狠，他的意思分明是要把荣夫人五马分尸。
“这件事，交给我吧。”稳了稳心神，邓熙开口。
“哦？熙儿打算怎么做？”嬴政饶有兴趣。
“我知荣夫人难逃一死，但是嬴政，这个方式太惨烈，我想为扶苏积点阴德。”邓熙本想是说残忍，想了想又换了这个词，“我会去找荣夫人，解决好这件事情，所以嬴政，给我个机会吧。”
嬴政盯着邓熙的眼睛半晌。
“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邓熙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来到荣夫人宫里的，看到荣夫人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荣夫人是个聪明的女子，宫里很冷清，荣夫人着一身白衣，淡淡的妆容和披散下来的头发都让邓熙明白，荣夫人时刻准备好了。
“惜夫人。”和昨日的态度不同，这一次，荣夫人显然恭敬许多，“我等候多时了，本以为皇上会过来，不过，是你也好。”
“什么意思？”邓熙不解，“你分明知道我过来是做什么的。”
“当然。”荣夫人笑笑，“不过正好有和你说说话的机会，也不错不是吗？”
邓熙有些愕然，荣夫人自己斟上茶，递给邓熙一杯：“尝尝吧，这是扶苏最爱喝的茶。”
“你倒是毫不避讳。”邓熙心情有些复杂，“但你应该知道，你是宫嫔，爱上皇子是死罪，是不能被宽恕的罪过。”
“我知道。”荣夫人笑笑，“你和皇上自然是两情相悦，而我，只不过是因为和你长得相似才被弄进宫的。做别人替身的滋味，你以为很好受么？”
“那你又是因为什么和扶苏在一起的？”
荣夫人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温柔：“公子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温和，有才，是一个美好的人呢。”
“你们是怎么相遇的？”邓熙问到。
荣夫人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她开始回忆，五年前……
那时她刚来宫中，不安，恐惧，因为她知道，皇上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她只是个替身，和其他妃嫔一样的替身，只是作为皇上纪念那个女人的替身。
彼时的她还青涩，终日在勾心斗角中疲惫不堪，直至有一天，她终于无法忍受，跑去御花园散心。
就是在那里，她遇见了扶苏。
她有些仓皇失措：“见过扶苏公子。”
扶苏温和的笑：“见过荣夫人。”
真是个很好看的人儿啊，她暗暗想着，眼波流转，她看见了扶苏手中拿着的玉笛：“公子会吹笛么？”
“略会一些。”扶苏看了看她，“儿臣见荣夫人心事重重的样子，若是荣夫人不嫌弃的话，那么苏给荣夫人吹上一曲吧。”
“有劳公子了。”
扶苏一笑，开始演奏，她痴痴的望着沉浸在乐音中的他，有些遗憾。
明明，明明他们的年岁相当，但她是皇上的宫嫔，他是皇上的皇子。
差得很远。
待扶苏吹完，她一直是那样的姿势站着，扶苏看着她也一愣：“荣夫人怎么哭了？”
“嗯？我哭了吗？”她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后退几步，“失态了，真是抱歉。”
扶苏盯了她一会，从袖里拿出丝帛：“请用吧。”
“这怎么合适……”她下意识推脱。
“无妨，就当是给荣夫人的见面礼了。”扶苏笑笑，“那么儿臣先告退了。”
“好。”她接过绢子。
扶苏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还有，荣夫人很漂亮，眼泪，是珍贵的，请珍惜。”
她一愣，才明白过来扶苏所为何意。脸有些绯红，她看着青年离去，有些怅然。
有缘无分，大抵说的就是他们吧。
那绢子她收了起来，一次都没用过，上面有着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像是龙香的味道。
她有了私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似是有意的，扶苏进宫的次数多了，而她因为受嬴政盛宠，也经常能够看到扶苏。
于是那天，她告诉了扶苏，她的名字。
“我叫萱綪。”她笑。
扶苏也笑：“很好听的名字，柔柔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公子，其实，我一直对你……”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就这样消失在风中，因为她看见了扶苏身后的女子。
那是丞相李斯的女儿，她一脸温柔缱绻：“公子，皇上叫您呢。”
扶苏回头看她，眼里也是充满怜惜的：“这就过去了。”他又看看萱綪，“那儿臣告退了。”
她没有答话，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冻住般，彻骨的凉意。
扶苏和李氏是很般配的，她清楚，身份相当，也比她现在这个身份要好得多。
她是皇上的女人，但是她觊觎了皇太子。
她看着李氏和扶苏相携而去的背影，有些恨，恨那女子可以以那么光明正大的身份和他在一起，恨他的温柔不属于她一人。
于是，她找到了李斯。
看见李斯，她就知道，李斯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若没有十足的谋略和头脑，怎能生存至今。
“荣夫人。”李斯一直是低着头的。
“丞相大人还请把头抬起来。”她开口，“大人一定不知，本宫找大人来所为何事吧。”
“臣，不知。”
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听闻大人的爱女，近日同皇太子走得挺近。”
李斯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小女愚昧，不知是何处冒犯了荣夫人，还望荣夫人指出，臣回去定会好好告诫她一番。”
“无妨，令爱可爱贤惠，是难得的好女子，只是……”她欲言又止，“只是令爱还未出嫁，就与皇太子如此亲近，这若是落入皇上耳中，只恐怕……”
“臣明白了，臣这就回家让小女好好思过。”李斯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那么，臣先告退。”
“唔。”
李斯果然守信，一连两个月，她都没有再见到李氏的身影，而扶苏还一同往日般，到宫中和皇上谈论国事，逛逛御花园。
她觉得很幸福，却不知足。
于是在那次年宴上，她做了一件事，一件她不会后悔的事。
她频频向扶苏敬酒，以至于皇上都连番看了她几眼，不过她已经顾不得了，失去理智的人是冲动且胆大的。她知晓皇上那天会独自留宿兰池宫，她看着扶苏的侍从把他扶进凝苑，扶苏一向在宫中过夜的地方。
待到年宴散去，她回宫沐浴更衣，手指尖儿冰冰凉凉的，她泡在水里许久，做了那个决定。
她穿了一件薄纱的衣服，战战兢兢地往凝苑走，扶苏的随从早就离去，仅留扶苏在凝苑休息，她有些庆幸自己事先都调查好了。
推开门，扶苏果然躺在榻上休息，她看着眼前的人儿，即便是醉了酒也是那么安静。
她就这样哆哆嗦嗦爬上了他的床。
摩挲着她渴望已久的脸庞，她一路向下，能够感觉到扶苏的呼吸变得粗重，让她吓了一跳的是，扶苏醒了。
盯了她半晌，扶苏拥她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