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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定义很是无奈,“我已经很克制了。”
李墨荷咬了咬唇,把脑袋埋得更低,“……嗯。”
估计今日不管说什么都是这个答复了,昨夜她跟他说的那一番话颇为强势,以为性子十分拧,但不过是拧的有度,而且有理的事才能同他拧得起来。
“你再躺躺,我先洗漱。”
李墨荷真想叫住他,他这一出去,她却还躺着,不是告知众人他们昨夜欢愉得令她今日下不来地么?忍了忍羞赧,还是起来了,将散在床尾的衣服拿到被窝里慢慢穿。好在柳定义没撩起蚊帐,她才能从被中出来好好穿上。再看床上,已经被昨夜点点猩红染脏。心头顿时又茫然又失落,又似隐隐想通了什么。
她果然还是对往日所憧憬的留有盼想,哪怕在柳家没受什么委屈,孩子也都敬她为母亲,但于她这年纪的人来说,仍旧是有些不甘。只愿今后不再会有出嫁时的那种懊悔和担心,在柳家有一席地位,好好做这柳家二太太。
外头早候着的下人听见屋里的轻微动静,在门外低声问道,“二爷,二太太,奴婢们进去伺候了?”
“别。”李墨荷急红了脸,昨晚完事后她们要进来可羞坏了她,抵死不让,她们才作罢,现在当然不肯。
柳定义也淡声让她们退下,倒还有人开了腔,“二爷……齐少爷在门外等了您半个时辰了。”
他略意外,这时辰还不算太晚,若说等了那么久,岂非是天不亮就来了?初冬将至,半夜更是寒凉,那些下人也是不长心的。打开了门,果真见他站在门口,脸都冻得有些红了。伸手将他拉入屋里,问道,“又整夜不能睡?今晚我让长安陪你。”
齐褚阳摇摇头,抬头说道,“柳伯伯,我想继续习武,像在北城那样。”
柳定义摸摸他的脑袋,“只是这件事罢了,等会用早饭时说不就好?你想如何,伯父答应你。”
“文与武兼得,侄儿还想去学堂。”
“允了,等会领你去见先生。”
齐褚阳这才露了轻松笑颜,虽然柳雁很凶,但是她的推论却未必不是对的,既然如此,那他就在父亲归来时,好好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有出息,不能再如此颓靡,虚度光阴。
柳定义见他一夜散了满身萧索,不知他遇见什么事了,不过这孩子能振作起来,也着实令他松了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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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是唯一一个知道为什么齐褚阳一夜振作的人,只是她不说,他们可是拉过手指有过约定的人,她还是能管住自己这张嘴的。不过看着席上父亲从自己面前把仅剩的肉饼夹给齐褚阳,还是不痛快,“爹爹,我也要。”
柳定义看了她一眼,争强好胜的脾气一点都没变,都是让长辈给惯的,“明日给你夹。”
又是如此……每每这个时候她就特别讨厌齐褚阳,他们都在边塞,更像亲人了吧,自己快一年没见父亲,反而不如他们亲近了。
柳雁不闹,将碗收了回来,收到一半,就见李墨荷夹了一块肉饼放入自己碗中,还不及欢喜,柳定义已拧眉,“别惯着她,都要娇宠到天上去了。”
李墨荷心头苦笑,雁雁什么没吃过,她要争的哪里是这个,只不过是见着自己的父亲疼别的孩子去了,也想得这疼爱罢了。男子果真是男子,心思太粗。
老太太眉头拧得更深,“姑娘就是拿来宠的,将你那在军营练兵的苛责规矩收起来。”
柳定义稍顿片刻,还是应了声。柳雁有祖母撑腰,颇为高兴,可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爹爹更疼齐褚阳,而把她的位置放低了一位。
用过早饭,柳雁就跟在爹娘后头,半步不离。听见父亲说等会要出门,去万卷书院拜托先生入学的事,不由欢喜,爹爹还记得年后她年纪已到,要入学堂的事,垫着脚说道,“爹爹,我也去。”
柳定义也允了,多带一个人罢了。
从院子出来,齐褚阳已经等在那里。柳雁一见他,不由抓紧了父亲的手,生怕又被他抢了。
柳定义却还是将他拉到右边,一同往外走。柳雁想了想,对,他以后都住在自己家了,那肯定是要去学堂的。好吧,那就一起顺路去。
柳家马车已经停在门前,柳雁上车前朝李墨荷摆手,“娘,我们走了。”
李墨荷笑笑,“嗯,早点回来。”末了又道,“别自己乱走。”
柳雁吸了一气,这是又担心她被拐子带走,她也怕……但是和爹爹一块出门,也没什么。
柳定义看了看李墨荷,女儿是喜欢她的,能让这小霸王欢喜的人,实在不容易。
齐褚阳自己上了车,柳雁是被抱上去的,就是不愿自己爬。钻进车里见他坐了自己爱坐的位置,莫名的气了,“这是我坐的。”
柳定义刚好上来,轻责,“雁雁,你越发不像话了,目无尊长。”
柳雁不敢犟,委屈道,“可我平日都坐那的……”
齐褚阳已经俯身挪到一旁,“七姑娘坐吧。”
柳雁偏不坐,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嗟来之食。柳定义见她脾气比初春他离京时更加古怪,都是在家惯的,真该一同带到北城去,才能学得像齐褚阳如此有礼有担当,“你再闹,就别去了。”
柳雁抬眼看他,要是真下去了,又得一天见不到爹爹了吧。满腹委屈慢吞吞挪了过去,鼻子直泛酸。
齐褚阳想和她说话,可感觉要是他开口了,她肯定会更暴躁。他真不知自己哪里招惹她了,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他,可昨晚明明是在安慰他。
万卷书院在京城郊外半里地,那儿临着一座矮山,山清水秀,树木峥嵘。进入书院,已有一股浓郁书香气息扑来,跟别的地方很不相同。
柳定义让两人在这等,他先进里头拜见。
柳雁无事可做,又不想和齐褚阳说话,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字。齐褚阳站在一旁,也蹲了身,“七姑娘……”
“干嘛?”
得,又凶巴巴了。齐褚阳说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是。”
齐褚阳问的小心,“哪些?”
柳雁弯了嘴,“很多。”她伸手数了数,好像数不出来,便缩回手,“太多了,多到用手指头都数不完。”
齐褚阳不知真假,可左思右想都不知哪里开罪过她。正想问个仔细,见柳定义从里面出来,起身问好。柳雁也丢了棍子,往他跑去,“爹爹。”
柳定义领着她往马车走,同齐褚阳说道,“院长已经同意让你明年开春后,就来这里,等会领你去买文房四宝,要是看中什么书也一并买了回去,给你腾个书房。”
“谢谢伯父。”
柳雁愣神看着他,蓦地明白过来,她像个傻子似的跟过来做什么呀,爹爹是为了给他找学堂,不是自己。她却还以为是为了她,简直丢脸死了。柳定义见她不走,这才收了视线,“怎么了?”
柳雁抬头看他,“爹爹,齐褚阳是你的私生子吗?雁雁不是你的女儿对吧。”
柳定义脸色一变,沉声,“你胡说什么?”
“如果不是私生子,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分明我才是你的女儿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这些话在长辈耳中听来有多严重,只知道自己受到莫大的冷待,都是因为这个齐褚阳。长辈都说唯有对待亲儿才会掏心掏肺,她的爹爹可不就是如此。这样看来,自己怕不是他亲生的,齐褚阳才是。
柳定义差点没给她一个巴掌,怒声,“胡说八道!回去跪半日祖祠,好好反省。你说这些话是侮辱了你齐叔叔和婶婶!”
柳雁不答话,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不吱声。她怎么就侮辱叔叔婶婶了……
柳定义将她塞进车里,一路都没开腔。女儿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真该好好教训,可实在下不去手。
齐褚阳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柳雁嫌恶自己,原来是觉得自己掠夺了她父亲的疼爱。他想告诉这七姑娘,这种疼爱,跟父爱,是不同的。对他的好,不过是责任。对她的好,却真的是因为疼。
回到家中,柳雁自己下了车,闷头往里走,也不等他们。
李墨荷正坐在院中赏景,见那小小身影从亭前经过,急忙唤她,可柳雁就这么过去了,好似没听见。要追上去问个明白,见柳定义进来,便上前说道,“二爷,雁雁在外头受委屈了?叫也叫不住。”
柳定义简直不知该拿这女儿怎么办才好,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想让她一同管教,李墨荷却有些责怪的神色,“雁雁虽然是有些霸道,但秉性是好的。褚阳的丧父之痛她不能完全明白,但也不会恶脸相向,二爷可曾想过缘故?雁雁一直都挂念着您,如今您回来,却全将疼爱给了褚阳,她自然不高兴。而且……雁雁明年也要上学堂了,您亲自去了一趟,她定是以为你是为了她去,可结果又是为了褚阳,全然忘了她。”
柳定义哭笑不得,“她小小年纪想的怎会如此复杂。”
“雁雁聪慧二爷难道不知……”李墨荷放心不下她,想尽快过去看看,“而且有一事还来不及同您说,入秋时,雁雁被歹人绑了去,差点没了命,接连两个月都不敢出门。”
她这一说,柳定义才想起方才出门前,她跟女儿嘱咐的那句“小心别乱走”是什么意思。他竟完全不知道女儿受过那种委屈,自己也实在是疏忽了。
“雁雁病得糊涂时,一直在喊您。只是二爷……太不在意了。她天生聪颖,又是小姑娘,心思比一般孩子细腻。”
这种事柳定义确实没在意,在他心中,女儿还小,还不到上学堂的年纪,是该捧在手心好好养在家里撒娇的,却不想女儿已经在长大,早已不是襁褓婴儿。他暗叹一气,“我去看看她。”
☆、第22章 总角之年(二)
第二十二章总角之年(二)
明日就要入冬了,柳雁在这深秋最后一日,深知什么叫秋风萧瑟。趴在窗户那往外看,日头正好斜照,不冷不热,就是风有点大,卷着已死去枯草的干燥味扑来,吹得她鼻子更酸。
管嬷嬷小心翼翼站在后头,给她披上衣裳她不动,拿了茶水给她也不言语直接喝,如此乖顺,只能说明此时她心情很坏,连傲都懒得傲了。
“姑娘,可饿了?”
柳雁闷不做声,吸了吸鼻子,呆呆看着小院子里的景致。半晌才道,“嬷嬷,你说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呀?”
管嬷嬷立即说道,“二爷可疼着姑娘呢,别多想。”
“那为什么这次他回来,这么不关心我呀?”
管嬷嬷为难了,她总不好说她也感觉到了,对自家姑娘不上心,倒对齐家那孩子很是关心,这都是哪跟哪呀。心里抱不平,嘴上还得安慰她,“姑娘莫要多想。”
柳雁揉了揉眼,酸疼。
管嬷嬷准备去请李墨荷过来劝劝她,也唯有二太太才能劝动了吧。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柳定义过来了,忙弯膝请安。柳定义问道,“雁雁在里面?”
“在的,生着闷气呢。”
柳定义微点了头,因她是柳雁的乳母,待她也比其他下人客气些。提步进去,还没看见她,倒是见到屋里四处放置的各种材质珠子,有大有小,在光线充裕的屋内,辉光熠熠,反照着魅人的光泽。
他凝神看着,有些感慨。柳雁不知怎的就觉身后有人,回头看去,见是自己的父亲,抿了抿唇,没喊他。见到他身后的李墨荷,还是动了嘴,“娘。”
柳定义这才抬眼看她,绕过自己喊后头的人,果真是生他的气了。
李墨荷微微抬手,朝她摆了摆,示意她别犟。柳雁只当做没瞧见,又趴回窗口,坐在高椅上往外瞧。
柳定义走了过去,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屋外芭蕉高长,叶子墨绿,在秋季中看见分外舒服,“雁雁?”
柳雁还是没抬头。
柳定义继续说道,“你褚阳哥哥的父亲刚去世,爹要代好友照顾好他,否则对不起你齐叔叔,这话可在理?”
柳雁紧闭着嘴不说,不在理,根本不在理,因为她猜齐叔叔没死呀。可恨为什么昨晚要跟齐褚阳拉钩约定,否则就能理直气壮反驳了。
“这次回来,只顾着照顾褚阳,忽视了你,是爹的错。只是因此而口出恶语,实在不是个胸襟坦荡之人,又怎么能成大事,再不改这毛病,日后定遭人诟病。”
李墨荷在后面瞧他,雁雁心高气傲,最不喜别人点评她,更何况是在这种关头上,这话只怕要越说越惹她恼了。果真,柳雁一听父亲竟还在责怪她,好似是她小心眼了,又更是委屈。眼泪啪嗒落下,“雁雁就是小气,比不过齐褚阳那家伙。”
柳定义差点又恼了,“没规矩,不许直呼别人的名字。”
李墨荷忙上前把她揽入怀中,这一拥,柳雁就在她怀中哭开了,凄凄惨惨,转眼变成泪人。柳定义在一旁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