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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抬眼看他,见他说的真挚,不由笑笑,“今日不同,以后没事不会常常早来的。”
柳定泽本是睡眼惺忪,听见这话可算是安心了。
下人服侍两人起身时,嬷嬷去床上找了找,在角落找到那白喜帕,看看上头,仍是洁净如初,未染处子之红。再看被褥,半点元阳不见,干干净净。心中了然,两人昨夜不曾行房。
先行出去捧了白喜帕前去见老太太,老太太一见上头干净,在意料之中,又不自觉叹气。一会说道,“用过午饭后,就让人接两个孩子回家吧。”
钟嬷嬷稍有迟疑,说道,“可四太太刚进门,这事您当真不考虑缓缓么?”
老太太说道,“你可是以为我糊涂了?”
钟嬷嬷伺候她数十年,听了这话微微弯身,笑笑,“奴婢怎敢。”
老太太叹道,“明心的字是他在弱冠之年时我给他取的,就是想让他心智重新开窍。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也是没得盼了。而今娶了媳妇,却又不懂行房的事,方青又是个端庄人,做不来那些主动伺候的事吧,两人想要个孩子,我瞧着难。早点把柳翰芳菲接回家,同方青感情好些,孩子还小,养着养着就会忘了亲娘。日后对老四和四儿媳都好,可是这道理?”
钟嬷嬷也是轻轻叹息一声,“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
“你以为我愿意多想,不过是因为身为母亲,必须得多思虑三分罢了。”老太太什么都不愁了,只愁这个儿子。如今四儿媳进门,这高悬多年的心,总算放下一半,“可吩咐好府里的人,不许提什么瘸啊跛啊之类的?”
“提了,若敢议论四太太半个字,便立刻赶走。”
老太太点点头,一会下人来报,四爷和四太太已经到了大堂,等着奉茶。老太太满心愉悦,这杯茶,定是会喝得最高兴的那一杯。
大堂上二房三房的人都齐了,四房两人来得最晚,也没人责怪,都是面上带笑看着两人,瞧得方青脸上发烫,看得柳定泽好奇满满。怎的又这样看他,昨日如此,今日又如此,明儿莫不是也要如此?他摸了摸脸,真的没沾上奇怪东西吧?
等老太太坐定,方青上前敬茶,见柳定泽不动,捏住他的衣袖带着走。柳定泽随同往前。见她跪下,他也跟着跪。钟嬷嬷拿了茶来给他拿好方青也接过一杯,恭恭敬敬又带着羞赧,“娘,请喝茶。”
柳定泽也复声一遍,可喊得老太太欢喜,茶水也显得特别甘甜清冽,浅含一口吞下,拿了对沉甸甸的龙凤金手镯给她,“快些为我们柳家开枝散叶吧。”
方青接过,这儿媳茶就算敬过了。柳定泽不知这是要做什么,不过娘亲很高兴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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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一过,柳雁就得准备去学院了。去的自然是年前就打点好、全京城最好的万卷书院。
万卷书院共二十四班,皆以节气命名。最年幼刚进学入立春班,立春为一年伊始,颇为贴切。齐褚阳长柳雁四岁,按节气来算在清明,只是二字虽含草木繁茂之意,到底有些忌讳,因此更名为踏青。
一同进学的还有柳翰和柳芳菲,长柳雁一岁,但因初入学,又不曾认字念书,也在立春班。
柳雁一听,心气颇不顺,随同母亲去购置新的文房四宝时,也是扁嘴不言。李墨荷见齐褚阳已去挑选笔墨,她却不知在生什么闷气,弯身问道,“雁雁怎么了?”
“娘。”柳雁拧眉,“为什么我也在立春班呀?若论学识,我至少应当去小满班。为什么还跟那些豆子大的人一块读书认字,会闷坏的。”
李墨荷笑道,“又锋芒毕露了不是。你年纪尚小,应当同年纪相仿的人一块玩,总说别人是豆子,你不也是么。”
“雁雁才不是。”柳雁还是觉得委屈,“宋宋都去惊蛰班了,这样我就不能每日跟她见面,不能一块玩了。”
李墨荷这才明白女儿斗气的缘故,“原来是因为好友不在身旁。”
“宋宋那样胆小,万一有人欺负她怎么办?”
李墨荷微微眨眼,明知故问好奇着,“那你能怎么办?”
柳雁朗声道,“帮她欺负回去呀,可我不在一旁就瞧不见,宋宋也定不会和我说的。”
见她说得有理有据,李墨荷忍了忍笑,轻声,“回去我跟你爹爹说,看看能不能让院士考考你,到底适合去哪。”
柳雁这才露了笑颜,抱了她便软声,“还是娘最好了。”
“那快些挑笔墨吧。”
“嗯!”
回到家中,李墨荷将这事跟柳定义一说,柳定义笑道,“小满可是十多岁的孩子去的,雁雁倒是自负了。”
这么一说李墨荷可不乐意了,“自负也得有自负的胆量不是,妾身瞧着挺好的,而且雁雁当真聪明,让院士考考也好,去不了小满,跟安怡一块也好,省得她在书院闷。”
柳定义笔上沾着墨又顿下,“她当是去玩么?”
李墨荷轻声,“真不让她试试,只怕要闹脾气的,雁雁还小……”
“总不能什么都惯着她,否则日后会养得骄纵。”
“对姑娘总要疼些的,二爷又拿军营那一套来说了。”
柳定义终于是放了笔,“拗不过你,也好,等会带她去见院士,让院士定夺,真能去小满,我也高兴。”
李墨荷笑道,“我去跟雁雁说。”
柳定义见她如此高兴,倒觉她更像是做娘的,他反而不像亲爹了。摇摇头,倒是希望女儿仍旧能按部就班,否则去了大班,无人陪伴,更觉难受吧。
用过午饭,柳定义就带她去万卷书院,见了薛院士。
薛院士也偶听过北定侯有个极其聪敏的女儿,如今一见,明眸确实有灵气,也有着孩童所没有的桀骜,与他对视时,视线丝毫不闪躲,反而迎目而视,气魄不输半分,笑问,“你可知书院的规矩?”
“当然知道。”
薛院士颇为意外,又颇为好奇,“你为何要知道这个?”
柳雁答道,“因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立志要去惊蛰小满,肯定不会空手而来。”
薛院士朗朗笑道,“不愧是柳将军的千金,这种气魄,已非常人能有。”
柳定义在旁笑笑,虽然觉得女儿傲气了些,但身为父亲,却仍是高兴,总比娇滴滴的小姑娘好,这才是他柳定义的女儿。
薛院士又问,“你小小年纪就读兵书?”
“读的。”
“为何?”
柳雁顿了顿,才道,“因为哥哥不爱武斗,祖母说他日后定是文官。可爹爹嫡出的就我们两个,若是哥哥不能承袭父业,那就由我来吧。”
柳定义从未听她说过这个,一瞬已是愣神。连薛院士也是诧异,话说得很是轻松,可不知为何听着就不像是玩笑话。他已起了兴致,问道,“既然你说知己知彼,那万卷书院的学规是什么?”
“朝政之事,论他国无碍,但不许讽议殷国朝政,裁量人物。”
“为何不许?”
柳雁挠挠头,抬眼看着这中年男子,“我若说了,你恼了不许我去惊蛰怎么办?”
薛院士笑笑,“但说无妨。”
柳雁这才小声道,“听说是因为书院的老院士鼓动学生胆大直言,许多人讽刺朝政,乱了朝纲,书院差点就被清剿了。经这动荡,立此学规,才安然无恙至今。”
薛院士听完,脸上仍是那淡泊笑意,也不再接这话,又道,“若让你在惊蛰与小满中择一,你选何处?”
柳雁想也未想,“当然是惊蛰。”
“又为何?”
“因为宋宋去的是惊蛰。”柳雁末了又添一句,“宋宋是我的好友,很胆小,我怕她被人欺负。”
薛院士又是大声笑笑,“入书院者,不许带家丁,若真有人欺负她,你能护得住么?又拿什么护?”
“我会弓箭,可准了。”
“可书院不许带兵器。”
“哦……”柳雁苦恼起来,赤手空拳,打她是肯定打不过的。
“所以你去不去都不能护着她,也没必要去了。”
“不。”柳雁当即反驳,定声道,“我要是不去,就连护着宋宋的机会都没了呀。”说罢她继续苦恼,没了她的小弓箭,要怎么保护宋宋?磨好了牙咬么?
薛院士默了好一会,才道,“回去吧,后日来就知晓分到何处了。”
柳雁“咦”了一声,“不考卷子么?我可是连笔都带来了。”
薛院士笑笑,“不考,回去吧。”
柳雁惊怕他让自己原地不动,不肯动身,不死心道,“我认得很多字了,院士你考考我吧。”
“回去吧。”
无论怎么说,都只是让她回去。若不是柳定义抱了她走,柳雁真有在这缠问一日的决心。
等她离去,旁边的老先生笑道,“许久不曾见过这样有灵气的小姑娘了,老夫瞧,春夏已不能容其光芒,应升为秋,他日必有韬略。”
薛院士摇摇头,“韬略可是双刃宝剑,轻用其芒,动即有伤。用之不当,伤的便是自己。”
老先生稍稍思量,“院士指的可是其锋芒太露?”
“然也。”薛院士将那学名册拿出,轻笔一勾,为其定班——惊蛰。
☆、第49章 惊蛰(一)
第四十九章惊蛰(一)
柳雁荣升惊蛰班的消息传来,一大早就去找宋安怡报喜讯。老太太这边得知也觉面上有光,唯有李墨荷觉得,雁雁倒是可以再升高些,如今是屈才了。不过能和宋安怡一起,她高兴就好。
因昨夜柳定义赴宴晚归,饮了酒,起得晚了,还不知薛院士已经答应让女儿去惊蛰班。李墨荷请安回来,还没开口,他就问道,“书院那边可有消息?”
李墨荷拿了衣裳为他穿戴,笑道,“改去惊蛰了。”
柳定义蓦地笑了,“这丫头……”
后头的话都没说出口,可李墨荷已从他脸上、这语气中听出身为父亲的骄傲,抿嘴笑笑,“二爷昨天还说不许骄纵她来着。”
当面拆台,柳定义倒不恼,本来夫妻间也不应那样生分的,她敢说,他便敢听,没了初见生疏,愈发熟稔,如此甚好。
如今已是正月十八,柳翰和柳芳菲还未接进门。寻了半仙算过日子,二十二日午时去祖祠认祖,方能无灾无难。因此这两日柳家还在筹备告慰祖宗的祭品,孩子仍住在外宅。
方青住了三日并没什么不习惯,只是担忧母亲罢了,不知她一人在家如何。今日是回门时,早早起了身去请安。
老太太知道她今日回门,昨晚就让下人打点好厚礼。等众人请安后,独独留下她。唤她坐到一旁,说道,“等会回房就叫老四起来,不然他非得睡到日晒三竿。这孩子没什么不好,就是爱睡。”
方青应了声,倒不是什么毛病,只是她每每早起都要小心翼翼,还不敢点灯,生怕吵到他,略有不便。
“娘备了礼给你母亲,里头还有些药材,给你娘补补身子。”
方青本就觉得柳家送来的聘礼太多,自己又没带什么嫁妆来,托长辈和两房的面子收到的贺礼,也都在四房,让她颇觉不安,这会听见老太太又一一打点好,只觉自己万分好运。
“娘留你下来,还有一事想跟你说。”
“娘请说。”
老太太缓声道,“老四几年前同一帮狐朋狗友去过那烟花之地,当然这非他本意,只是里面的女子轻佻,同老四有过一夜之交。谁想前段日子,那女子领了一对双生子来,确是老四的孩子无疑。再过两日就要接他们回来,为了你和老四日后有子送终,会记在你名下,望你视为己出,好生待他们。”
这些事方青都知道,嬷嬷这两日也隐隐提过。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摇头么?点头么?都不行。她低声答道,“方青不是个不明事理的,娘希望如何,就如何做吧。”
老太太叹道,“你说这样的话,其实也是心里不舒服了吧?”
方青默了默,抬头看着这老人,无奈笑了笑,“娘真愿意听儿媳说心里舒服么?但凡女子真心待一人,就不愿瞧他身旁有其他姑娘,更别说是两个那样大的孩子吧……”
她性子直率老太太知道,但没想到这样直率。听违心恭维的话多了,乍听这么直白的话,倒让老太太心头不安,只觉儿子负了她,“唉,娘知你心思,只是娘也是为了你和老四好。”
“娘。”方青神色微敛,“儿媳可否求您一件事?”
“说罢。”
方青咬了咬唇,“您可能会觉得儿媳说的这些话太自私,太不为四爷着想。可儿媳如今不是不能生,四爷和我都还年轻,来日方长,有什么变故何人能知。若孩子记在我名下,他日我若生了孩子,上头就有了两个嫡出的哥哥姐姐,未免太委屈他,只是想想,儿媳就觉那孩子委屈。”
老太太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你不愿让他们记你名下?”
方青摇头,“不愿。”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