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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人,不是猎豹,不是狼,我需要的不仅仅是杀死对手,让自己填饱肚子,让自己可以威风凛凛地活着,我是人,我要的只是每一个人都想拥有的东西,我要爹爹和娘,我要一个的家,能遮风挡雨就好,我要朋友,要兄弟,我要大家都在一起……”
说到此处,印无忧声音微微哽咽,垂下头,生怕会有眼泪涌上来。
哎。
印别离长长叹口气。
列云枫话锋一转:“七尺男儿,言出无悔,师叔已经认了师祖做师父,该不会忘了一日为师,终身是父,既然大家同为玄天宗门下,还有什么恩怨好讲?过去的自然都过去,我们已经放下了,难道师叔还耿耿于怀吗?”
这番话说得更清楚,印别离道:“过去?有些事情未必真的能过去。”
鱼已经削成了薄如蝉翼的鱼片,旁边的盘子里边码着切成细丝的菜,澹台梦微笑道:“世间万物,源自无中,山河易主,风光依旧,过去的是事情,过不去的只是人心,我们都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印师叔,无忧是我们生死与共的兄弟,为了他,我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恩怨?我们这些异性兄弟都可以坦然放下,您是他的生身之父,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吗?”
心头一震,印别离只觉得一阵木然,列云枫和澹台梦已经把话说得如此透彻明白,他也完全明白,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而已。
看到印别离的反应,列云枫和澹台梦相视一笑,列云枫道;“小师姐,一会儿吃过了早饭,我们还要去帮着装酒押车,海大哥说,那么两三坛子酒,哪里够卫帮主她们喝啊。”
昨天晚上已经把白碧深和卓小妖都装进了探子,这是列云枫的主意,白碧深是要交给列龙川,趁机送走卓小妖是为了迷惑卢妃仙子,因为她再也想不到卓小妖会被送回去,所以无论她派来什么人,到这里也是扑个空。
海无言带着叶眉儿和辛莲守着草庐里边,继续关注着前来藏龙山的人,从图苏到藏龙山也布满了列龙川的眼线,城中的动静,草庐那边都一清二楚。
昨夜实在太晚了,如果动身会引人注意,所以只是把信儿传了出去,估计今天早上章岳路也该到了,列云枫的话是在暗示,今天还会有人前来。
贝小熙忙道:“送什么酒?我们可不可以先偷喝一点儿?我也要去。”
堪笑身是网中人
红日曈曈,雨雪霏霏。
窗外,远山积雪,肃清如画。
藏龙山上,遍植松柏,所以在冬季里边已经郁郁葱葱,只有山巅,积雪皑皑,寒气弥漫。
草庐里边简陋古朴,因为时近午天,临路的这边,就打开了窗子,村酿的香气顺着窗户飘到了路上。
列云枫和澹台梦坐在角落里边慢慢地喝着酒,他们已经等了很久,好像要来的人还没有出现,不过他们两个很是悠然,看不出一丝浮躁来。
本来贝小熙也跟着来了,做了有半个多时辰,就嫌这里气闷,自己跑出去透气,隔着窗子,远远地看见他在来回踱步,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草庐里边,只有一个客人在那里喝酒,他看上去很普通,无论是五官相貌,还是穿着打扮,都是及其普通,这样的人丢在人群里边,就再也找不出来。
他穿的大衫是浅灰色,很平实的那种,身边有一个蓝布包袱,上边还打着补丁,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头发蓬乱些,看不出他是做什么的,他低着头,谁也不看,只顾着自己喝酒。
海无言依旧是那副骆驼寒酸的形容,在柜台那里拨弄着算盘偶尔抬头看看,因为是大白天,所有叶眉儿和辛莲都不方便出来,海无言即使掌柜,也是伙计,好在现在的客人也不多,不怎么忙活。
草庐里边很安静,有些隔断尘世的幽静。
列云枫向海无言一招手:“掌柜的,泡壶好茶来。”
海无言哦了一声,踮着脚过去,躬身施礼:“客爷,茶是有,还是今年春天新炒的,不过我们这个荒野小店,哪里有什么好茶,只有个新鲜劲儿,客爷您要是能将就,小的去给您泡一壶来。”
他说话的时候,面着列云枫,背对着那个灰衣人,一边和列云枫说话,一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两个留意下灰衣人,那个人进来的一瞬间,海无言就感觉到了无形的寒意,可是从灰衣人走路的步法还有呼吸中,也感觉不出他会武功。
直觉,好像动物一样的直觉,海无言确信这个貌不惊人的灰衣人绝非简单人物,因为一个平常百姓,不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喝酒。
列云枫轻轻点头,示意海无言去泡茶。
海无言掂着脚,一拐一拐就要往里边走,忽然外边一股风一样冲进来一个人,这个人跟没长眼睛一样,也不看路,拼命地跑,好像后边被鬼追一般。
咚。
海无言是冒充掌柜,哪里能显示出武功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飞跑来,也只能傻了似地啊了一声,两个人正好撞了个满怀,都摔倒在地。
跑来的这个人也哎呀一声,收势不住,整个人都摔到了海无言的身上,海无言不能使巧,这下子摔得不轻,身上再压了一个人,也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列云枫和澹台梦都看向这边,如果没有危险,就不能冒然出手,那样就该泄露了底细,让人知道他们和海无言原是相识,仔细看时,这飞跑而来的人,是幻雪宫卢妃仙子的女儿终黎西枫。
方才那一下子撞得不轻,终黎西枫哼了哼,感觉有些晕,躺在哪儿,皱着眉,抬头看着屋顶,房梁,檩子,苇巴,她尚在迷迷糊糊中,看着这些陌生的东西,忽然笑了起来。
海无言动了动,终黎西枫正好压在他的身上,又不好意思一下子把她摔下去,海无言干咳了一声:“姑娘,摔到了没有?”
终黎西枫摇头:“没有啊,你摔到了吗?”
两个人是仰面摔倒的,她的头和上半身都躺在海无言的胸前,眼看着房顶,眼光有些倦怠散落,有气无力地回答着海无言的话,又忍不住笑了两声。
海无言没有想到终黎西枫居然反问他,他又动了动:“姑娘,没摔到就好……”
终黎西枫摆动着手,眼睛渐渐阖上,喃喃地“别摇了好不好,床好硬,你摇得我头都晕死了。”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已经睡着了。
海无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终黎西枫的身上也没有酒气,应该不是醉后事态,他摇了摇她,终黎西枫随着他的力道晃动,可就是不醒,从呼吸的声音听来,真的已经是香梦沉酣了。
看此情状,又是蹊跷又是好笑,澹台梦站起来,就想过去看看,终黎西枫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尤其她方才的表情,特别诡异。
海无言无奈之极,将终黎西枫扶起来,终黎西枫软软地靠在他的臂弯,总不能把这个姑娘就放在冰凉的地上,他抬头道:“姑娘,麻烦你一下,帮我把这个姑娘扶起来。”
就在澹台梦准备迈步的时候,又一个人飞了进来,是张着翅膀,斜刺着飞进来,宛如穿帘紫燕,轻盈漂亮,她还未等站稳,身子一旋,足尖一点桌子,人就飞到了房梁上边,她坐在房梁上,翅膀收拢了,血色衣衫,张扬着飘飞摇曳,齐腰的长发,流霜飞雪,头上那只弯弯的犄角和她妖魅的眼光一起乱颤。
空桐潋滟。
微微斜着头,空桐潋滟看着终黎西枫,然后慢慢地从房梁上边滑下来,好像蜘蛛一样,动作轻柔缓慢,仿佛一根无形的丝线系着她,慢慢地落在凳子上,她眼光一寒,嘴角悄然动了一下:“嘛,装死就没有事啦?你以为南柯一梦是用假哒?那个东西要是能熬得过去,幻雪宫里边就连鬼影子都没有啦。”
澹台梦已经走到终黎西枫旁边,扶着她坐到一张凳子上,终黎西枫瘫软如泥,立时靠在澹台梦的身上,也没有醒过来。
手,搭在终黎西枫的腕上,澹台梦的眉头慢慢皱起。
海无言显得十分狼狈地站起来,挤出一副笑脸,好像怯怯地看着空桐潋滟:“姑、姑娘,您吃些什么?”
这个人虽然娇媚美艳,却也妖魅森然,尤其满头银发,头上有犄角,肋间有翅膀,只要是一个正常人,看到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咧嘴。
这样的表情空桐潋滟看多了,习以为常,海无言的扮相比较寒酸,容貌又极为丑陋,空桐潋滟白了他一眼:“哦,我想吃人哒,你有没?要现杀现宰,鲜活洗剥啦。”
咽了一口冷气,这个空桐潋滟说话的时候,美艳双眸中寒光四射,阴冷杀气,弥漫着整个草庐。
海无言缩了下脖子,咧咧嘴:“是是,小店那个太小了,姑娘随便坐坐吧。”
空桐潋滟一指终黎西枫对澹台梦道:“这个是我的,放开她。”
澹台梦的手,还停留在终黎西枫的脉上,眼中慢慢涌上叹息和痛惋之色,幽幽一叹,在终黎西枫的血脉中,有一股毒素在肆虐,这样的毒,是慢性的毒药,毒性和罂粟之毒极其相似,都是在不知不觉间中毒,当中毒的人察觉的时候,已然被毒药完全操纵了。
罂粟之花,绚丽鲜妍,和虞美人极为相似,只是果实不同,罂粟的果实割开后,有白色汁液流出来,这种汁液经过熬制,就是慢性之毒,后世的鸦片。
这种毒可以成瘾,在最初吸食的时候,会有飘飘欲仙的幻觉,毒发之时,万蚁啮心,难以忍受,很多吸食鸦片的人,除了少数可以戒掉毒瘾,最后都形销骨立,油尽灯枯而死。
从脉相看,有人对终黎西枫运用了瞳术,现在她已然在梦游的状态,所以行为做事有些异于常人,那个用了瞳术的人,应该是想帮助终黎西枫摆脱毒素之虐。
但是,现在终黎西枫的脉相混乱,险象环生,不妙之极。
南柯一梦,方才空桐潋滟提到了这个名字,应该是毒药的名字,听她言下之意,好像幻雪宫的弟子都被南柯一梦控制着,如果南柯一梦真的源自罂粟之毒,那就不难理解,罂粟之毒一旦成瘾,必须继续服食此毒,来缓解毒发之苦,不过那是饮鸩止渴,毒瘾会越来越大,毒瘾越深越难自拔。
澹台梦把终黎西枫轻轻放在桌子上,终黎西枫头枕着手臂,犹自扑哧一笑,喃喃自语:“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潋滟,我和清霜都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出来呀。外边很好玩,好玩。”
她说着话,半睁着眼睛,目光森森可怖,和口中笑语完全不同。
空桐潋滟的手,纤纤如玉,听着终黎西枫的梦呓,慢慢收回来,澹台梦挡着终黎西枫的脸,所以空桐潋滟没有看到终黎西枫的眼睛,从眼中射出来的眼光,她也不再理人,掏出那面小镜子来,对着自己镜子前后照照,软言轻笑:“啊拉,这个地方风好大哦,把人家的头发都吹乱了吔。”
她说着话,翻手从发间抽出来一枚只有掌心大小的象牙梳子,轻轻梳着雪色长发。
缓缓地动作,悠然的表情,浅白色的象牙梳子慢慢梳弄着长发,一根头发飘然而断,空桐潋滟手指一绕,就把那根头发绕在手指上,她把梳子插入发中,双手缠着那根断发,慢慢地绕着,低垂着头,好像专心致志,可是已经把目标定在了灰衣人身上。
这个人,让空桐潋滟感觉很熟悉,很讨厌的那种熟悉,她一定认识这个人,也一定是她险恶之极的一个人,这个灰衣人就安然坐着喝酒,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只要不是盲人,就不可能不好好看看空桐潋滟,她懒得去追根究底,这个灰衣人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着心里不爽,不过盯上他以后,空桐潋滟感觉有些蹊跷,她居然看不出灰衣人的空门在哪里。这个人门户大开,可是她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不但如此,在她盯上灰衣人的瞬间,自己也进入了困境,好像陷入了透明的网里边,看不到,摸不着,但是就是出不去,一种无声无息的包围,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