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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鲤鱼岛主举杯浅饮了一口酒,道:“怎么还没有消息?天时好像不早了。”
莫于道哈哈笑道:“莫急莫急,渔翁撒网,要等鱼儿人网,总要有耐心等一段时间的。”
鲤鱼岛主微微一笑,道:“江湖上传闻莫门主计出无形,算无遗策!但奴家对莫见刚才的安排,却感到怀疑!”
莫于道哈哈笑道:“江湖虚誉,在下岂敢承当,岛主有什么疑问,好在时间尚早,在下可以一一为你解释!”
鲤鱼岛主格格一笑,道:“今早看莫兄神秘兮兮的样子,奴家早已想问了,莫尼认为罗成一定会回到崖底掘宝地点吗?”
莫于道笑道:“这是毫不置疑,他一定会回原地!”
鲤鱼岛主道:“莫尼为何这么有把握?”
三环先生说道:“我的布置,岛主已经知道,此刻天将人暮,山中无处过宿,罗成等四人岂会放弃现成的帐篷不用。这是他必会回到崖边的原因之—,我一切布置迷离,使他心中始终存着怀疑,是他回去的原因之二。有此二点,再加上我在僧尸上的留言,他除了再回去察看,别无选择。”
鲤鱼岛主道:“但是真正使奴家疑惑的,为什么既要让罗成下崖,又支使四个和尚在上阻拦,这岂不矛盾吗?”
三环先生哈哈笑道:“那小子对我已具戒心,若不布置一手奇招,恐怕那小子不会上当,试想,如岛主你遇到这种情形,将会如何?”
鲤鱼岛主道:“离开的时候没有人,回来的时候又冒出人来,自然得看个究竟。”
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况且莫门主是否已掘得宝物?少林寺遭了多少损失?那些苦力究竟死在哪一方之手?这许多诡谲迷离的事情,罗成必定想查个清楚。”
三环先生哈哈笑道:“不错。人性都有弱点,好奇揭秘正是弱点之一。”
鲤鱼岛主浅笑道:“所以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想知道一些隐秘而丧生。”
三环先生得意地大笑,道:“对极了。”
鲤鱼岛主道:“可是奴家还是不懂,莫兄为什么又要少林和尚去崖边阻拦?既要诱罗成到崖底,又阻拦其下去,岂非自相矛盾吗?”
三环先生又笑道:“这好有一比!”
鲤鱼岛主问道:“哪一比?”
三环先生道:“就像大人逗孩子,指着果树告诉孩子上树会危险,会跌下来,却又不把树上果子摘下来给孩子尝,岛主,你想那孩子会听话吗?”
鲤鱼岛主格格笑道:“自然不会了,受了果子诱惑,小孩子总想上树摘下一些,尝尝是什么味道。”
三环先生大笑:“这不就结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越是不让他下去,他愈想下去看看,这就叫欲纵故阻!使他忘了对我戒心,好早些送他上鬼门关!”
鲤鱼岛主娇笑道:“好一手欲纵故阻。可是莫尼不要忘了,罗成非七岁童子,少林和尚又是咱们之敌!”
三环先生深沉地一笑,道:“不错,就因为罗成非七岁童子,所以错非少林和尚,这场戏还不容易唱得好哩!”
鲤鱼岛主道:“怎么说?”
三环先生道:“这就要拜谢天星宫那丫头昔日种下的因果,罗成的心腹牛钊曾受天星宫要挟大闹少林寺,格毙五十余僧,所以说起来少林寺与罗成仇恨不浅,现在少林和尚阻他下崖,可说顺理成章,罗成做梦也想不到这是诡计,所以和尚只是莫某在鱼饵上添的香料而已。”
说完得意地大笑起来。
鲤鱼岛主大笑道:“妙极了,不过莫见可有想到万一少林和尚衡量局面,反而泄密,与罗成勾结起来怎么办?”
三环先生阴阴一笑道:“我想这四个和尚还不至于不顾柱上掌门人的性命!”
被绑在木柱上的天痴僧双目陡睁,厉声道:“莫施主,老衲昔日真瞎了眼睛,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人。”
三环先生阴声道:“老和尚,你若早能想到,我莫某人岂非变成了浪得虚名,谁看穿莫某妙计之时,也就该他上阎罗殿去报到的时候了,嘿嘿,你老和尚也不例外,等你座下罗汉回来,也就是你和尚上西天之时。”
天痴僧朗诵一声佛号:“老衲可惜一具皮囊,只是你施主心肠太歹毒了,太歹毒了!”
三环先生冷笑道:“江湖上就是这么一回事,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天痴僧深沉地一叹,不再说话了,他知道多说也无用,任是西天佛祖降世,也难以渡化这恶魔。
此刻,老和尚倒反而为罗成担心起来,他隐隐感到自己似乎欠了罗成什么。他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崖底的安排,本是想对付眼前这恶贼,却想不到反被对方用来残害善良。
可是事到如今,少林精英尽伤,自己死在眼前,既不能够通风报信,又无法收回,后悔又何用?
想到这里,老和尚又暗暗一叹,垂下了眼帘。
却听得鲤鱼岛主道:“莫兄果是盛名无虚,一步一计,计中套计,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三环先生哈哈笑道:“算不了什么。”
鲤鱼岛主又道:“但届时金牌帝君怎么办?”
三环先生道:“既要鱼儿上钩,岂能吝惜香饵,其实留这么一个狂傲的瞎老儿在一起,咱们不会过得痛快!”
鲤鱼岛主震了一震,又问道:“不错,要钓鱼就得舍饵,但金牌帝君万一支持不了半个时辰怎么办?”
三环先生道:“不会的,以金老儿那身功力,胜罗成足足有余,可惜是他双目被罗成弄瞎了,不过此刻我并不希望胜,缠住那小子半个时辰,绝对没问题!”
顿了一顿,又笑道:“纵然发生了问题,我仍安排了最后一计!”
“什么计策?”
三环先生莫于道方要回答,倏见坐在洞口的党羽纷纷站了起来,立刻屏息凝视。
葛藤微微掀起,一条黑影如幽灵般一闪而入,站在洞中戒备的党羽见是自己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坐下。
那进来的金环门徒立刻奔近床边垂手道:“禀门主,罗成已到崖下!”
三环先生沉声问道:“少林和尚有没有阻拦?”
禀报的羽党道:“四个和尚只是用话阻拦,却未听门主吩咐动手。”
三环先生冷冷一笑,道:“该死,不过这无关紧要。”
接着扬声道:“胡舵主!”
“是!”
洞口一名黑衣大汉立刻站了起来。
三环先生沉声道:“你即刻点火准备。”
“是。”
“本座不再下令,你细听竹漏滴声,数至五,立刻点火。”
“遵命。”
话声一落,洞口立刻亮起一支火把。
天痴僧倏睁目大声道:“莫施主,你千万不能这样做!”
莫于道冷冷一笑,道:“天痴,这是你的安排,我仅是代你效劳而已。”
天痴僧狂吼道:“恶贼,天会罚你,鬼会找你……”
“闭上你这张乌鸦嘴,高令主,点他哑穴!”
坐在床边一名高瘦黑衣人立刻伸手弹出一缕指风,天痴僧的咒骂声陡然中止。
洞中顿时陷入一片静寂,只听到竹漏滴水声。
嗒!嗒!
这一声一声竹漏仿佛是阎王的催命讯号。
洞中所有的金环门与鲤鱼岛高手都屏息紧张的等待着,五次滴漏声在他们感觉中似乎太慢了一些,慢得像有五年那么长,等得使人心焦。
天色渐渐暗淡了,日已尽,夜将来临,峨嵯的岩石中倏有一条白影在疏林中晃荡。
接着露出身来,是一个清丽的少女,赫,不是别人,竟是在中州府与罗成不辞而别的冷秋婉。
她此刻东张西望,神色有点失望。
也难怪她失望,自上了太行山,除了山脚下看到一大堆尸首外,走了这么远,竟然碰不到一个人。
不过,由山脚下那些尸体上,她相信罗成已经到了,莫于道也没有离开。
莫于道既未离开,金牌帝君必然还在此地,可是这些人都在哪里呢?
自生下来,她从未离开过父亲一步,然而如今父亲死了,第一次孤身单影,奔波山区,寻凶报仇。如今天将黑下来,敌友二方面的人一个也碰不到。她不禁感到惶惑!
就在她目光四好时,倏见左方地上冒出一蓬淡淡的青烟。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不禁感到好奇,身形一掠,已到冒青烟的地方,俯身一看,地上一溜焦黄之色,而且鼻中闻到一股硫磺气味。
啊,是药信!
念头在脑际一闪,不由联想起一连串疑问!
谁在炸山?必是三皇宝藏埋地下,必须要以火药爆炸!但她清楚记得罗成并未准备火药,那必定是莫于道已引点了药信要炸山了。
她不知道罗成是否找到了藏宝地点,但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让莫于道这般称心如意。
同时,她想到若是火药不炸,莫于道一定会派人查看,自己何不来个守株待兔,到时暗暗盯着金环门党羽,岂不找到莫于道。找到了莫于道,不怕找不到金牌帝君。
这些念头在心头一闪,她立刻拨草循视,却发觉地上绕过的药引子已钻入地下,显然由于引线不够,或某种原因,才露出明的一段。
不过她已看出埋火药引线的地方插着一些短短的枯草,一眼即可辨识与长在地上的草不同。
火期!线燃烧极快,她不敢怠慢,循迹掠出二十余丈,抽剑向地上一划一挑。
剑尖划过地面,果然,露出一丝焦黑绵线,也隐隐闻到火药味,可是已烧过了头。
冷秋婉心中紧张,立刻又循这掠出二十余丈,长剑再度向地上划去,这次划得真巧,剑尖挑起一蓬青烟,药引子刚好燃烧到断线之处,嗤地一声,立刻熄灭。
冷秋婉松了一口气,于是立刻找了个隐蔽之处,潜伏起来。
这真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其实她又何尝想到无意之间已把罗成一条命拣了回来。
四位少林僧一让步,罗杨就领先踏着小径,向崖底冲去。他心中虽有许多疑问,却已无暇去多想。
或许由于愧咎,四位少林僧在崖口,目送罗成等四人背影,双手合十,喃喃低诵佛号,神色痛苦地念起经来!
这情形,罗成已无法看到,他冲到崖底,目光一扫,心中猛然一震,立刻止步。身后的“沧浪神刀”等三人也不禁变了脸色,呛!紫金鱼鳞刀立刻出鞘。
崖底的确有人,却只有一个人。
这人双目已瞎,盘坐在地上,双手各拿着一柄锄头在敲石头,叮叮哨哨的声音,老远一听,就像许多人在挖土掘石一般。
而这人使罗成再也忘不了,就是一天前在中州府道上杀了冷九如,受罗成石灰刺瞎双目的金牌帝君。
这刹那,他顿时悟到,其中仿佛是一个圈套,金牌帝君敲着锄头,分明故意在引诱自己下崖,他又想起来僧尸上的字迹,难道三环恶魔就想用金牌帝君来对付自己?
他已无法细细推敲下去,因为金牌帝君已停止了敲打锄头,沉声喝道:“是谁?”
罗成目光向“沧浪神刀”微微示意,后者立刻哈哈一笑,道:“是我!”
金牌帝君厉声道:“你又是谁!”
“天下第一帮帮主展雄!”
金牌帝君厉笑道:“原来是你老匹夫,其余的也自报姓名!”
“老夫‘铁面飞卫’钟灵山。”
牛钊哇哈哈大笑道:“咱老牛见了你这瞎了眼的老王八这付熊相实在又气恼又可怜……”
“住口!”金牌帝君暴吼道:“果然又是你们,三个都到了,那没开口的想必就这是姓罗的小子了。”
好灵敏的听觉,罗成心头骇然一震,觉得对方虽然双目已瞎,仍未能轻视。
只见金牌帝君仰天狂笑一声又道:“小子,你不要以为不开口,老夫就看不到你,老夫坐在这里,就是等你自投罗网,索还瞎目之仇!”
罗成冷冷道:“金老儿,莫老贼呢?”
金牌帝君厉声道:“莫先生就在附近,只怕你已没有希望再去找他了。”话落人已站起来,缓缓取出那件怪兵器——血苏如意杆。
罗成倏悄然走近“沧浪神刀”身边悄声道:“大哥鱼鳞刀借我一用!稍待你们坐下,绝不可动,一切由我来对付!”
“沧浪神刀”递上手中长刀,目光却疑惑地注视罗成,意思说:“行吗?”
罗成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点点头,但他心头之沉重却不敢表达出来。
金牌帝君已厉声道:“罗成,你用不着鬼鬼祟祟,老夫拼上一条命,也非杀你不可!”
刷!旗杆一挑,流苏蓬飞,如电似风,向罗成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