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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殊大师举手指指自己耳朵,又指指自己嘴巴,摇摇手,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躲在铁栅里冷眼旁观的罗成,见文殊装哑吧装得维妙维肖,几乎笑出声来。
“这是怎么回事?”凤堂主用鞭子打着桌子,吼声如雷道:“把这个又聋又哑的老秃驴弄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莫非要本堂倒过来侍候他不成?为什么不当场宰了!”
彤云噗哧一笑,道:“上次弟子把堂主的话转告敝堂,所以彩云大姐今天没有杀他,叫弟子送交给苦力堂!”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凤堂主气恼地叫道:“彩云这妮子难道没见这和尚又老又残,还能做什么工?”
彩云道,“人已经送来的,总不能再叫弟子带出去吧,至于如何处置,就听凭堂主发落了。”凤堂主重重一哼,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老秃驴的?”
彤云回答道:“他睡在天鹅潭畔,是被五妹巡山发现的。”
“会武功吗?”“五妹按过他的脉息,以真气透穴法试测过他的丹田,觉得他并没练过武!不过彩云姐仍按规定以‘断经截血’手点了他气、血二门!”
凤堂主不断地打量着文殊大师,又问道:“你们抓人时,老秃驴难道不害怕不挣扎?”
彤云道:“看样子这和尚神色反而有点欣喜!”
“哼!野和尚找到吃饭睡觉的地方,当然高兴,你们外宫巡察堂的妮子是愈来愈像饭桶了!”
彤云促狭地道:“凤堂主假如认为咱们外宫的姐妹都是饭桶,那咱们以后如遇闯宫的人一律格杀,半个也不送进来!”
凤堂主一呆,气恼的道:“好,好,你请吧,算我没有理。来人,给这老秃驴上手铐、脚镣免了,送进监去,不管他多老,还是要他做工!”
于是文殊大师带上了手铐后被推进铁栅,老和尚进监后,到罗成身边盘膝而坐。
“大师……”罗成立刻轻轻叫了一声,却被文殊大师用眼色所阻。接着却听见文殊大师以内功传音入密的语声:“现在睡觉,等都睡熟了再谈!”
罗成依言侧卧地上,却见文殊大师的手指却不停地在动着,像在卜卦一样,一一握拢,再依次一一分开。
这片刻时光在罗成心中几乎像一年那样漫长,好容易等到四周鼾声大起,铁栅外只剩下一个值班的弟子,罗成再也忍不住,低声道:“大师,你为什么要进来?”
文殊大师这时也躺了下来,微笑道:“施主与我有三日之约,难道忘了吗?”
罗成轻叹道:“大师可以看看这里的情形,晚辈何尝不想出去,奈何已出不去……”
文殊大师道:“老衲生平唯重一诺,既答应了燕檀越阻截你,自然必须有所交代,所以施主无法出去,老衲只有亲自进来一探究竟了。”
“唉!大师太冒险了。”
“当初老衲是胸有成竹的,现在看来的确冒险了一点,这不过因为天星宫武功之诡奇,出乎老衲意料之外。不过老衲认为还有一半希望,能带施主离开此地!”
罗成道:“依晚辈看,几乎没有希望。”“施主悲观的理由何在?”“第一此地监视严密,而且出路只有一条,实不容易逃脱。”“不错,这点要候时机。”“第二,大师与我俱被‘断经截血’手法所制,功力只存下三成,要凭三成功力闯出去,除非不惊动天星宫,否则险而又险!”“施主,老衲功力尚未失去,而且还要解除施主身上的禁制。”“真的。”罗成惊喜得几乎想跳起来。文殊大师微笑道:“老衲若无这点能耐,少林声誉岂不毁在老衲手上。”“大师怎么瞒得过天星宫耳目的?又怎会懂得天星宫的‘断经截血’手法?”“老衲施展了少林的‘内敛大法’骗过了那些丫头,却凭着想像与猜测,知道了化解‘断经截血’的手法!”罗成一怔道:“用猜测来试验岂不有点冒险?”
“任何事情都有几分冒险,但以老衲对天下武林之了解,纵然是冒险一试,相信险机成分井不大!”
话声一顿,接下去道:“天下点穴制人的工夫不外三种,一种以正宗心法,制人身三十六大穴,七十二小穴,这是练武人士俱都知晓的。第二种是制人奇经八脉,穴外之穴,这虽比较困难,但尚有人身脉胳可循,唯有制气、血二门,非但需知道人身内血气运行线脉,更要配合时辰阴阳,这门奇技极为难学,要熟练更是不易,以至早已失传,老衲被擒拿时见她在老衲身上施展的手法竟是失传已久的第三种制穴工夫,心中顿时明白,故进来后,不停捏指,计算时辰,以免差错,现在就请施主背过身躯,待老衲运气为你催血冲气,恢复你一身功力!”
罗成忙转过身去,文殊大师已暗运柔劲,用掌在肾脾二个部位轻轻一按,他只觉体内血气一震,耳中已闻老和尚轻细的语声道:“好了,施主不妨运气试试!”
罗成依言运气,九转九绕,果然已没有中途接不上气的感觉,不由转过身来道:“这种奇绝天下的手法,化解起来竟如此简单?”
文殊大师微笑道:“愈是难学的绝技,一旦贯通,施用起来愈为简单,所谓知难行易,就是这道理。”“大师,我有一事相求!”“何事?”“这些武林同道皆已数十年不见天日,希望大师能大发慈悲,为他们解除身上禁制,一起救出去!”文殊大师作色道:“这样岂不延迟了老衲与你出去的时日。”罗成还未说话,却听得身畔的一号倏然低声道:“大和尚莫非不肯救我?”
文殊大师一惊,道:“那位施主是谁?”罗成忙道:“那位老丈就是昔日威震江湖的‘摩云神鞭’邱老前辈。”“啊!”文殊大师轻呼一声,满脸惊愕之色。
只听得一号“摩云神鞭”轻笑道:“大和尚在何处出家剃度?”
罗成睡在当中,传话方便,忙低声道:“大师法号文殊,掌南海少林下院门户!”
“摩云神鞭”道:“原来是南海少林方丈,嘿,老朽昔日与令师法海和尚往来,那时你和尚大概还在挑水劈柴吧!”
文殊大师肃然道:“老衲昔日的确看过老檀越几面,想不到一晃四十年,竟在此重逢。”
“摩云神鞭”道:“大和尚现在还肯救我么?”
“敢不尽力,同时请老檀越切勿误会老轴心意,佛门普渡众生,焉有见危不援手之理,怕只怕如此一来,惹翻了天星宫,重出江湖,又是一场浩劫!”
“嘿嘿,将来的事,谁都难以预料,果如你和尚所说,也只是天命!”
“唉!天命!天命!”文殊大师喃喃说道:“小施主,请与邱老檀越换个位置,让老衲略尽绵薄。”
罗成轻轻翻身,把自己睡的位置让给了“摩云神鞭”,却听得文殊大师问道:“老檀越进来多久了?”
“摩云神鞭”回答道:“四十年。”
“嗯!老檀越注意,老衲要先查你血气被制的部位,再运功催气活血!”
这次的化解手法却并没有像化解罗成血穴那么简单,只见文殊大师双掌抵于老人背脊,慢慢上移,到达肩部,又复往下,倏在两胁部位停住,片刻后,轻叹道:“老檀越,恕贫僧无能为力。”
“摩云神鞭”一个翻身惊愕道:“没有救?”
文殊大师叹息道:“老檀越受制太久,加以平日操劳过度,饮食失调,年岁已高,此刻凝血于‘期门’‘孔泉’之间,气结于阳经之间,若贫僧凝足真元,勉强震散凝结血气,老檀越会血脉崩裂,立刻死亡!”
听完这番话,“摩云神鞭”呆了半响,悲怆地叹道:“天命!天命!难道我要终老于此。”
罗成心中一阵难过,忙凑近问道:“大师,邱老前辈真的无法恢复功力了?”
文殊大师想了想,道:“若能离开此地,调养适当,每日凝功为他运动散血疏导,如此施为四十九天,仍可恢复功力。”
罗成毅然道:“邱老丈,大师既如此说,晚辈离开时一定会带前辈出去,希望你切勿忧急。”
“摩云神鞭”道:“多谢你仗义之言,若能出去,老朽决随左右,执鞭随蹬而报。”
“前辈言重了,晚辈想救助同道之事,尚请前辈暗中联络。晚辈决心要离开大家能一起离开,决不留下一人!”
“好。”摩云神鞭道:“今天还是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做工哩!”
一宿无语。
第二天,文殊大师也随同进入矿场做工,当这位少林高僧体会到人间地狱的惨相,也不由暗动无名,几乎奋身而起了。
于是文殊大师每天晚上替这被囚的武林人物解穴除禁,“摩云神鞭”忙着联络,罗成则注意苦力堂弟子的值班情形与研究逃走的方法。
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可是经文殊大师化解“断经截血”手法,恢复功力的只有八个人。
其余的不是因年事太高,无能为力,就是必需长期运功治疗。
这情形使罗成日益忧心,盖以十人之力,要带走十八个功力未复的难友,实在困难之极。如若弃之不管,不但有违诺言,也于心不忍,何况不能不顾虑因这些人在失望情绪下所产生的心情变化。
唯一可行之策,只有在不惊动天星宫之情形下,能俏然安全逃脱。
可是出路只有一条,天星宫道路又不熟悉,在这种严密监视下,要不惊动人实在已不可能!
该怎么办呢?
罗成日夜思索,想不出一个妥善之策,自然,他唯有寄望文殊能多治好几个人。
二个月过去了。
十八个同伴中已有两个恢复了功力,可是以十二个人要保护十六个还是困难重重。
转眼之间,已过了三个月,罗成实在难以忍受了。
这天夜间,他与文殊大师与“摩云神鞭”暗暗商议。
第一句话,罗成就问:“大师,最近治疗的情形如何?”
一向心情平静,涵养深沉的文殊大师也有点丧气,沉重地道:“没有进展,像这种环境下,要使那十六位施主恢复功力,至少要花一年时间。”
罗成急道:“不,我们怎么能等上一年!”
文殊大师道:“不说施主,老衲也无法等这么久!”
“摩云神鞭”道:“经过这么多日子观察,要制住这些苦力堂贱人容易,但出了这山洞,就凶吉难知,以十二人来保护十六人,还要对抗天星宫那么武功诡奇的女人追击,实在困难,老朽想,还是你们已恢复功力的人先闯出去吧!好在老朽也功力未复,对留下的十六位同伴,我负责向他们安慰解释。”
文殊大师沉默不语,因为这是没有办法中唯一的办法,凭十二个武林高手是否能闯出天星宫,固然难料,但至少无旁顾之忧。
罗成想了一想,道:“老丈,假如我们都闯出了天星宫,你们留下来的人,会有什么后果?”
“摩云神鞭”凄凉地一笑,道:“天星宫主在激怒之下,自然会迁怒留下来的人,不是慢慢施以折磨苦刑,就是一一处死,唉!好在留下来的难友都与老朽一样,暮年残烛,对这世界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罗成毅然道:“既是如此,就下定决心,要走一起走,要留大家都留下来,不能因为十二个人的性命连累到十六条性命。”
文殊大师叹道:“小施主仁义动人,既已决心如此,我们就决心明夜行动吧!”
“是的!”罗成道:“晚辈也感到再也不能耽下去了,明天做工时,就请邱老丈代为暗中连络通知,使他们心中,早作准备。”
于是一件大事,就这么决定了。
第二天上工时,一切都无变化,二十八个苦力像往日一样,鱼贯进入洞内深邃的矿场,又开始一天的苦役。
一号“摩云神鞭”找机会来回走动着,藉机传递今夜准备行动的消息。
不消片刻,每一个囚犯俱已接到通知,数十年不见天日,一旦有希望脱困,每个人的心情都可想而知,特别来得兴奋。
由于心情兴奋,也由于不使监工的苦力堂弟子起疑,每个人工作得比往日更勤快些。
这时,矿场洞口突然出现了一群女子,监工的弟子绿茵一见立刻上前向面覆青纱,穿着金色长袍的女子半跪垂首,道:“苦力堂弟子绿茵,恭迎宫主大驾!”
罗成闻言转首远远注视,这是他进天星宫这么多日子来,第一次见到天星宫主。
可是在那层半透明又不透明的面纱下,他仍旧无法看得真切。只隐约可以看出那位天星宫主年龄似乎很轻,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其余的随从,有二个罗成是认识的,一个就是苦力堂凤堂主,另一个就是敬事堂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