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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神偷应先青现出惊色,举手道:“且慢,有人来了……”说时,侧耳倾听。
葛洪冷冷笑道:“我怎的听不见呢……”身形仍然欺过去,两下相距不过一丈,应先青突然大叫一声,跌倒地上,沙石四溅。葛洪横杖戒备,凝神注视侧卧地上的青衫老人,正要笑他诈得愚蠢,忽见他左胁处露出一支箭柄,箭头已深深插人胁内,不由得吃一惊,扬目回望。
但左面是插天石壁,右面松叶萧萧,哪有一丝可疑踪迹?况且以他的目力,那支利箭飞来,插在他胁下,他也断无不知之理?
天府神偷应先青这一手,连石壁角处的欧剑川也觉得太不高明,暗自摇摇头,摸出应先青所赠的飞雾弹,捏在掌心,准备必要时助他一臂之力。人也乘机转出去贴壁疾纵,晃眼间已隐在葛洪身后两丈左右处石壁上的松树之中。
葛洪举起竹杖,缓缓点下去,快要点到天府神偷胸前大穴。后面的欧剑川几乎忍不住,手中飞雾弹便要发出。
但葛洪忽然住手,低噫一声,双目凝视在天府神偷应先青的小腿上,敢情那儿金光微闪,竟是一支金针的针尾露出在腿肉之外。
葛洪恍然大悟,忖道:“原来这个老头先被这支金针射死,跌倒地上,其时砂石四溅,那个施以暗算之人,又乘机加上一箭。我耳目被砂石所惑,故此没有发现那箭……”这一想疑心尽消,拄杖俯身去瞧他腿上的金针,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来历,便撕下对方一点衣襟,裹住那支金针针尾,拔将出来。
后面的欧剑川看得直要发笑,原来当那葛洪撕应先青衣襟之时,应先青左手肘不动,但手掌却又轻又快地在对方身上一扫而过。
他佩服忖道:“大哥到底神机妙算,世罕其匹,虽然露出破绽,对方仍然坠人彀中!但不知他左手动了一下,有什么深意?而且他故意露出破绽,又是什么意思?”
葛洪拔了金针在手中,细看一眼,发觉那针并非毒药暗器,不由得眉头一皱,想不通这一支小小金针,既不是插在穴道上,又不曾淬过毒药,这青衫老人何以倒地不起?而且暗算他的人,何以这忽儿工夫,仍不现身?
当下忍不住挟杖向右边松林内纵过去,耳目并用地留心查看。
猛一回头,地上那个青衫老人踪迹已失,这时才恍然醒悟,怒骂一声“老狐狸”,翻身扑回原处。
只见那片沙地上,清晰地写着“活捉你”三个半尺大的字。
葛洪含怒用竹仗一拨,厉声道:“老狐狸你敢出来和我大战三百合么?”话犹未毕,忽然一股浓浓的白烟,从身畔冒起来,方一发觉,那股浓烟已把他整个人裹住。
葛洪大惊,这时他已知道刚才那个青衫老人竟然就是游戏人间的天府神偷应先青、怪不得他对丐帮威名,丝毫没有忌惮。
裹身白烟并不呛人,但却把视线完全隔住。葛洪并不知这些白烟从何而来。但无论如何,他得赶紧跃开此处。当下伸手去摸腰间的玄蛇带,一面向斜右方跃开。身在空中时,左手摸到腰间,那条玄蛇带竟然不见踪影,不觉大吃一惊。但令他更惊骇的是那阵迷眼白烟,居然随着他移动。
那天府神偷应先青的“飞雾弹”,神效惊人。此时因是在葛洪身上冒起来,又密又快,故此葛洪纵开时,原地上留有一阵白烟,但因他身上仍然冒个不止,是以虽然纵出两文之远,眼目仍然被浓密的白烟蒙住。
葛洪不知此故,以为那阵白烟笼罩方向极广,便又横跃开去。但见他身形过处,便留下一道白烟长龙。
这样四五次纵跃之后,方圆四丈以内,白烟迷蒙。天府神愉应先青从石壁上的松树中跃出来,在地上捡起一条黑色的长带。原来他适才把飞雾弹放在对方身上时,顺势还把葛洪的玄蛇带带扣摘开,葛洪一跃,腰带坠在地上。
应先青以静制动,来到原地,等候对方撞过来时,突然出手,便可把对方制住。
这四丈方圆之内的白烟沸沸腾腾,一瞬间便完全看不见人影。
天府神偷应先青智计出众,早已料定对方必定会绕了回来,撞人自己出手可及的范围之内。是以他静立不动单以感觉查察对方身形所带的风声。
摹地声息全无,那葛洪似乎也不乱跃。应先青微微一惊,忖道:“丐帮中有这等出色的新起好手,前途不可限量……”
要知他纵横江湖,见识极广,丐帮中出名人物,他都知道,但这葛洪之名,却是首次听到。故此能够断定葛洪乃是新近出道的好手。
他在白烟中僵持了好一会,隐约听到一点异声,但一时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声息。
这位老神偷微觉骇然,极快地忖道:“莫非那厮站定之后,居然发觉我所施的手脚,把身上那枚飞雾弹弄掉,然后蹑足走出烟雾圈外,若是如此,我自家站在烟中?岂不笑话?”
念头一掠而过,他也采取行动,蹑足向松林那边轻轻走去,走了两丈许,眼前渐可瞧见景物,忙忙一跃而出,回头看时,那一大片飞烟白雾中,兀自笼罩当地,竟无一点可疑之象。
他一时查不出那葛洪是否还站立在烟雾中,便耐心等待,过了好一会,烟雾中依然毫无动静。
那葛洪如果还在其中,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一定忍不住试行走出浓烟区域……他即以锐利的目光开始向别处搜索。
忽见对面石壁松树间缭绕着一缕白烟,应先青冷冷一笑,纵人雾中。
欻忽间他已从烟雾区域离那处石壁最近的地方纵出来,一下子落在石壁前,冷冷道:
“葛洪,你的腰带还在老夫手中哩!可是因此而躲起来么?”
石壁上的松树摹然一阵乱颤,风声响处,一道黄光向他疾射而至。
应先青伸手一绰,人眼已知乃是葛洪手中的竹杖,方自惊疑,松树中发出响亮的笑声,回荡于山谷之间。
天府神偷应先青觉得那笑声好熟,眉头一皱,左手探人囊中。却见树木摇震,一条人影飞出来,落地现身,笑道:“大哥,你的法宝别使出来……”
应先青喜上眉梢,呵呵笑道:“贤弟你把老哥哥耍苦啦,你怎的变易了容颜——”
这个现身的人,正是自称隐侠冰魂秀士的欧剑川,他的胁下还挟着一个人,此时欠身行礼道:“大哥不会怪我吧,小弟见你把这个狂妄的家伙戏弄得团团转,心想忝为结盟兄弟,若不露上一手,岂不折了大哥的威名?故此看准地方,摸人去把这厮的穴道点住……”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欧剑川又道:“这厮已被我点住昏穴,耳目失效,我们畅谈也不妨事……”
应先青道:“这厮武功不弱,贤弟出手成功,足见贤弟一身武功,已人化境!”
“大哥之言过于夸奖小弟,不过你的话倒使我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此地不宜久留,因为这厮不止一人,还有丐帮长老邓云松,现下虽然不在,但万一撞来时,这段深仇大恨可真解不开了!”
两人便走出岬外,天府神偷应先青左顾右盼,凭他专家的眼光,选了路上一座山峰的峰腰,两人席地而坐。欧剑川道:“大哥真行,这里能够遥望到前左右三方,附近隐蔽之处又多,随时可以隐匿身形。邓云松纵然听见我们的声音,决无法见到我们的身形……哦,对了,刚才我要说的奇怪之事,便是我走人飞雾白烟范围内时,行动甚缓,因怕身形带起风声,被对方发觉。无意中睁眼一看,居然看得见烟雾中的人影,尤其在五尺以内,更加清晰……小弟刚才想起来,莫非大哥你的飞雾弹配制时日太久,是以灵效已失去不少?”
天府神偷应先青诧道:“不会呀,适才我在烟雾中,也是睁大眼睛,却不曾发觉我的防身至宝失去效力……”说时,凝目寻思。
欧剑川指指地上闭目仰卧的丐帮好手葛洪,笑道:“那时我瞧见这厮闭着眼睛,横杖护身,情景十分可笑。当下悄悄移过去,慢慢伸手点在他的穴道上。到他发觉之时,人也立刻昏迷,他一定以为是被你所擒哩……”
天府神偷应先青一跃而起,放声大笑道:“恭喜贤弟,你的造化真大……”
欧剑川愕然望着他,应先青便继续道:“那天眼秀士狄梦松昔年不但武功凌盖寰宇,还有他的那双碧眼,能够透视云雾。你得他传授功力,武功固然大为精进,现在连眼力也异于常人,必定是这个缘故,老哥哥再也不会猜错——”
“那敢情好广欧剑川道:“但如果也变成一对碧眼,大哥你的易容丹也不管用啦!”
天府神愉应先青定睛注视他的眼珠,然后道:“不会吧!你看上去似乎没有转变颜色的迹象呢——”
冰魂秀士欧剑川;嗫嚅一下,道:“大哥,你的易容丹还可以送两粒给小弟用用么?”
“当然可以。”应先青爽快地应道,一面从囊中取出三颗用蜡固封住的丹丸,递给他道:“索性多给你一颗,免得要用时拿不出来!贤弟,咱们相交时日虽短,但交情不比泛泛,你几时需要,随便开口好了,或者托人来取也可以……”
欧剑川称谢收下,两人便谈起别后情形。应先青把昨夜往探温柔乡之事说了出来,欧剑川一听彭真早已不在温柔乡,不由得大大失望,道:“这一回小弟多月来混在白水堡的苦心都白费啦,这根线索一断,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是白水堡干的呢?”
天府神偷应先青也点点头道:“不错,假如真是白水堡布置好,而由彭真独力去干,则此人一死,线索便断,目下你只好趁早从白水堡中抽身,脱离此堡……”
欧剑川轻轻唱叹一声,道:“大哥你不是不知,我如果脱离了白水堡之后,还能够和璇姐姐见面么?”
应先青笑道:“贤弟,你已在情海中没顶,故此想不出办法来。其实还不容易?凭你身为江南武林名家之后,又是当今少林寺老方丈心印大师的关门徒弟,若然正正式式央媒到白水堡中求亲,天罡手杨迅还能不满意这头亲事么?”
欧剑川嘴巴一张,正想说话。应先青摆摆手,道:“你先听我说……当然事情不能想得一厢情愿,杨迅可能不肯攀这头亲事,甚且以你曾经在白水堡卧底,分明有对他不利之心作为推托的口实。但贤弟啊,这叫做先礼后兵,你一面向杨迅进行,一面也得向他女儿下功夫。假如天罡手杨迅峻拒了此事,你便鼓励璇姑娘和你私奔!天地这么阔大,何处不可容身?”
天府神偷应先青这一番话,直把欧剑川听得目瞪口呆,痴痴而想。
歇了片刻,他颓然道:“不行,璇姐姐最是孝顺,她父亲也对她极好,她岂忍背叛父亲?”
应先青呵呵一笑,道:“贤弟,不怕她肯不肯,怕只怕你放不开手去做……你老哥哥虽然一世练的童子功,从不想及男女情爱之事。但老哥哥可不是草木,也懂得情之伟大,依老哥哥的看法,除非不是有情,如果已经情根深种,必须有视锦绣河山如同粪土的胸襟,宁为那意中人而牺牲一切——”
欧剑川肃然道:“大哥教训得极是,小弟正是没有这种胸襟应先青何等世故,见他面上为难痛苦的神色,便明白这位老弟,一生循规蹈矩,男女之间,固然要发乎情,止乎礼,没有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决不敢去动杨小璇。暗想心印大师乃是当世高僧,他父亲欧元平也是武林有名人物,为人十分正派,对于儿子、徒弟恋上白水堡堡主爱女之事,不用说也会反对。单单这两人反对,欧剑川便绝对无法成功,何况还有一个杨迅!
他为难地叹口气,道:“贤弟,你当然也有你的苦衷,以你这等心性人品,决不肯背弃父师,是以我本来还有一个法子,但对你却毫无用处!”
欧剑川忙道:“大哥,不管有用没用,你说出来听听,行么?”
“那又有何不可,我本想告诉你,纵然璇姑娘不肯背父私奔,但如果她当真对你有情,老哥哥我别的不敢夸口,但把她偷出来给你,这一点却绝对办得到。就算天罡手杨迅百计防卫,老哥哥用尽一身技艺和法宝,定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把她偷出白水堡,送人你怀抱中,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时,你们两家的家长再凶,也拗不过这已成的事实……”
欧剑川剑眉紧锁,不假思索地道:“小弟的确不敢如此大胆妄为……”
他抬头看看盟兄的面色,忙忙又道:“大哥,你不会以为小弟的爱情是假的吧?”
应先青微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不会那么想,贤弟你是至情至性之人,做事一定要各方面顾到,否则宁愿自家痛苦一辈子
欧剑川长叹一声,道:“大哥真是我的知己。”
“你这种想法自然有某种限度的道理,但愚兄一向无羁无束,总觉得这样不免太迂腐些……”
欧剑川低头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