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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川你不必悲痛,欧元平若在地下有知,也必以你为荣,虽死无憾……”
她跟着又道:
“我如今虽然看来无恙,但其实时限无多,李骏中了我的分兰印心手,比我更惨,绝无可救,我想把他带走,不知你意下如何?”
欧剑川定一定神,面上虽然泪迹纵横,但显然已恢复神智,点一点头道:
“小侄岂敢不从,只不知你把他带去之后,如何处置?”
莫芝云想了一会,道:
“我现在还不知道……还有一事,就是关于令师狄梦松前辈,你打算如何了结昔年一段公案?目下武当丐帮峨嵋的掌门长老都来了……”
欧剑川精神一振,环视台下一眼,目光迅疾扫过沙一足、石田真人及陶光宇面上,朗朗道:
“先师遗命要当年倚仗人多势众,环攻暗算于他的五派首脑人物到他坟前叩首谢罪,否则不能干休……”
石田真人等听得清楚,黯然失色,互相顾视。
莫芝云提高声音,道:
“当年之事,家师曾奉先师祖遗命,说是事后极感悔恨,无法弥补,只好力行善事,同时潜光韬迹,不再以真面目出示天下人,以示此身虽在,亦等如已死之意。家师曾面命我任从你提出条件,无不遵从。既然狄老前辈有此遗命,我目下已负重创,恐怕未能亲赴令师坟前叩首谢罪,我如今当着诸位掌门及天下英雄之前,请你以我世侄身份,代我华山派在令师坟前,叩头谢过……”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微觉气喘。欧剑川万想不到华山反而容易解决,忙躬身行礼道:
“小侄谢恩典……”
莫芝云缓缓走到东棚去,只见天罡手杨迅双手叉托身后,强行支撑,犹自挺立不动。她不禁记起当年的李骏那副横暴样子
两人互相凝望许久,莫芝云突然叹口气,道:
“以前我最痛恨你这横暴的神气,可是现在似乎唯有这种神气,才能勾起我昔年的回忆和印象……”
杨迅浓眉一皱,道:
“以往之事,我自知对不起你,但你今日想用侮辱来报复我,却办不到……”
莫芝云黯然摇摇头,歇了一会,才道:
“如今明知你活不成,我忽然间也感到心中空空洞洞,尘世之上,还有什么事足以眷恋?”
杨迅同意地点头道:
“不错,只像是一场恶梦……”
莫芝云道:
“你还能支持着离开此地么?”
他道:“我不知道,也许你得扶我一把……”
两人一同缓慢地走下东棚,全场目光都送他们离开了那片草场。平台上的欧剑川也暂时停止和石田真人等说话,一直等到那对身负重创,命在须臾的夫妇背影消失。
杨小璇尚在迷惘之中,因此不知此事。倒在一旁的黄衣书生丁玄已爬起身,但见女儿倒在另一个美丽姑娘怀中哀哀悲泣,不觉长长叹口气,但觉一切恩恩怨怨,刹那间都随同光阴年华一去不回。他轻唤两声“璇儿’,跟着又道:“你的义父和他的妻子莫芝云已负伤走了,为父幸而服下你的解毒灵药,也未遭毒手,你别再悲伤……”
这时各地黑道人物,都纷纷悄然离开,片刻间只剩下台上欧剑川等四人,西棚上东方乐水等多人与及台下的丁玄、呼延烈、杨小璇李琼等四人,另外还有个矮瘦老头站在一旁,此人就是天府神愉应先青,此时已恢复了本来面目,但眉宇间隐含忧虑之色。
忽见台上武当掌门石田真人,峨嵋陶光宇和丐帮帮主沙一足分别和欧剑川揖别,事情已和平解决。可是应先青眉宇间的忧愁仍然不散。
东方乐水等一群人涌到台上,分别向台上四人见礼打招呼,所有的人无不钦佩欧剑川的武功,还有他前日晚上送解药与李琼等人,更博得许多人感恩之心。
他抽空跃下平台,走到丁玄身边,丁玄一手扶着呼延烈,一手搭在女儿肩上。望着面前的英俊青年,满面欢愉之色,道:
“剑川你过来一点,我静静告诉你几句话……”
李琼放开执着杨小璇的手,在她耳边轻轻道:
“他真是个君子,姐姐你放心相信他……”说罢,悄然走开。
丁玄在欧剑川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欧剑川怔一怔,转眼向杨小璇望去,把杨小璇望得不敢抬头。
天府神偷应先青走过来,哈哈一笑,道:
“得啦,二弟你这样望法,连老太婆也受不了……”杨小璇更加垂低螓首,双颊飞红。
丁玄道:
“璇儿把李骏给她防备倪盾的解毒灵药给我服下,幸而不死,我想想也可算是李骏于我有一半救命之恩,以往之事,就此算数。目下我带璇儿先回金陵,拜扫她生身母亲的坟墓,剑川你也会回到金陵,我们到时再见吧……”
丁玄、杨小璇、呼延烈三人走了之后,应先青道:
“二弟可还记得那端木公子?刚才圣手老农邵康告诉我说,他知道你的武功已非他们可敌,故此转求我向你请求一件事,就是暂时把令师的星郎琴借给端木公子。他说端木公子昔年全家被害,端木大侠身负重创,带着也是垂死的儿子突出重围,后来在各地死牢之内,找到他们四人,授以武功,要他们终身服侍那个变得又聋又哑的儿子,不久端木大侠便去世了。端木大侠恨极仇人,一定要儿子亲手报仇,所以至今江湖上无人知道端木大侠这件事。
但端木大侠处心积虑,把邵康等四人造就了一身武林罕见的功夫,目下只等找到对头,便可下手。邵康又说,端木公子一生之中,只对杨小璇发生过感情,现在形势禁格,自无可能和她结合,所以他们趁早走开。不过,端木公子童年时元气已伤,寿元有限,最多只能熬个三四年,他一生听不到声音,唯有此琴的声音可以听见,所以请求你把琴借给他,一俟端木公子死后,他自会亲自送还宝琴……”
欧剑川慨然道:
“大哥如若已经答应,小弟自无话说……”
应先青透一口大气,道:
“二弟当真有大侠襟怀,还有一点可以告慰的,便是我当时一口承当下来,但却要他们四人嗣后不得在江湖上作恶。邵康答应了,立个重誓后才走的……”
七日之后,金陵城中忽然凭空来了许多武林人,成群结队涌向金陵镖局。偌大的一座缥局,此时热闹之极,挤满了各方武林豪杰。
但缥局门前却挂着一对丧事的大灯笼,进出的人虽多,却都肃静无声。
大厅堂里挂满了挽联,一幅素白屏幛之前,供满了鲜花香烛,旁边站着满身重孝的欧剑川,每有宾客进来灵前行礼,他便跪叩还礼。所有的宾客行过礼之后,都绕到后堂去谒见一个名重天下的人。由早晨开始便人来人往,但没有什么事故发生。到了中午时分,忽然一个身着灰色僧袍,肩上披着黄色袈裟的老和尚独自踏人镖局门口。
东方乐水眼力不比寻常,立刻迎上去,询问老和尚法号,老和尚摇头不答,飘然踏人灵堂,在灵前朗诵几声佛号,合十行礼,然后走到欧剑川身边,从袖中取出一面王牌,放在掌心之上,递到欧剑川面前。
欧剑川抬目一瞥,不觉惊咦一声,随即垂头道:
“昆仑山们天禅师法驾光临,先父荣宠难宣……”
东方乐水吃一惊,这才知道这个老和尚,竟是昆仑派掌门悯天禅师。只见他掌中那面玉牌,长约三寸,上面刻着“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等二十一个朱红小字。他哪知这面王牌,乃是昔年昆仑玉罗汉伏陀禅师与狄梦松同受重伤之后,在他身上取去此牌。正在惊异之极,后堂突然步出一位老和尚,法相庄严,双目开阖之间,冷电闪射。这位老和尚朗朗诵声佛号,道:
“悯天师兄可认得贫僧?”
悯天禅师双目一转,微讶道:
“心印师兄竟也来了?”原来那位老和尚竟是少林寺方丈心印大师。
心印大师道:
“贫僧适在后堂,听到数声佛号,暗想方今宇内具此上乘功力之人,寥寥无几,已猜想到可能是昆仑掌门大师驾临,特地出来迎接……”
悯天禅师看看欧剑川,又看看心印大师,然后微微一笑,把手中玉牌放在欧剑川手中,缓缓道:
“这面玉牌,本是令师之物,贫僧不辞万里之遥,赶到江南,便是为了交还这面王牌—
—”
他又抬目望着心印大师道:
“师兄竟会在此地出现,贫僧实在料想不到,胆敢请问师兄留此之故?”
心印大师微笑道:
“欧剑川是贫僧关门弟子,不久以前因误听流言,把他逐出门墙。后来得知他乃冤枉,并且诛除魔孽,有功武林,是以特地赶来,亲告天下同道,收回以前成命……”
悯天禅师颔首道:
“原来如此,欧施主既得少林心法,又得到昔年名震一代的狄施主中原绝学,身兼两家之长,看来天下之人,已无敌手了……”
心印大师含笑道:
“们天师兄话中蕴藏禅机,可否坦告言中真意?”
悯天禅师道:
“如若坦白说出,只怕会得罪师兄。不过纵然有得罪之处,贫僧仍然非说不可……”
东方乐水听了此言,心中大震,立刻转身出去。
悯天禅师根本没理会他,徐徐道:
“欧施主已有一身天下震惊的武功,又是少林方丈大师的嫡传爱徒,看来纵然有人敌得住欧施主的武功,却也不敢惹怒少林!此所以贫僧认为欧施主已是天下无敌……”
这时已没有吊祭的宾客进来,原来已被东方乐水设法完全挡住。
心印大师道:
“师兄之言,恕贫僧尚未省得内中禅机!”
欧剑川哑声道:
“启禀师父,悯天大师是认为弟子将会继承狄师父遗志,要开杀戒……”
心印大师哦一声,笑道:
“你如若料得不错,事情就好办了……”话未说完,只见武当掌门石田真人、丐帮帮主沙一足、峨嵋陶光宇、岭南何家名手何聪四人鱼贯进来。最后面的是东方乐水。
东方乐水抢上前介绍众人见过悯天禅师,这一手漂亮之极,悯天禅师和众人—一寒喧之后,便道:
“贫僧能在此地晤各位道兄,早先元礼之意,还望心印师兄见恕!贫僧等候交还王牌之事,已延误正果二十余年,此次万里悄然而来,就此悄然而去……”说罢,向众人合十行礼,然后又对欧剑川道:
“贫僧东来途中,曾遇见一位姓杨的施主,他身负华山绝艺分兰心印手重创,仍然一息未绝,他托贫僧若然见到欧施主时,转告他平生一大憾事,就是不曾与欧施主你真正较量一次……”
一个素服少女突然奔进来,急急问道:
“大师父,那姓杨的人呢?他还有什么话说?”
东方乐水立刻介绍这素服少女杨小璇的名字和杨迅的关系。悯天大师缓缓道:
“他告诉我说,已经亲手把他妻子埋葬。但他也奄奄而逝,贫僧听见他哺哺叫出!”娘你及宋萍的名字,还说过请求原谅的话。贫僧亲手把他埋在那个新坟旁边,然后到此地来……”他把地点说出来后,又向众人合十行礼,然后在杨小璇悯凉悲哀的低泣声中,悄然而去。
本书至此已告结束,但江湖上波浪不息,风云多变,却依然无时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