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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洞门内,早已鹄立着一个身穿鹅黄道袍的小道童,看到凌、管二人,就迎了上来,打
着稽首道:“观主请二位入内相见。”
凌干青、管秋霜随着他进入月洞门,越过一片芊芊如茵的草地,来至阶前。
小道童躬身说道:“启禀观主,凌大侠、管大侠来了。”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快请。”
小道童回身两人躬身一礼道:“观主有请。”
凌干青、管秋霜也不客气,相偕走入。
这是一间宽敞的客堂,朱九通身穿朱红道袍,含笑站起,打着稽首道:“凌少侠、管姑
娘备夜重临敝观,恕贫道有失迎迓,快快请坐。”
两人也不客气,各自落坐。
小道童送上两盏香茗,放到几上,便自退出。
凌干青抱抱拳道:“在下二人备夜来访,有扰观主清修,实在冒昧得很。”
“哈哈,凌少侠好说。”
朱九通打着哈哈,抬手说道:“二位请用茶,凌少侠、管姑娘远来,必有见教,到了敝
观,二位即是贫道的客人,咱们且抛开敌对的立场,有话慢慢的说,这茶中贫道可以保证,
绝无手脚,二位只管放心饮用。”
“观主不用客气。”
凌干青道:“在下二人远来求见,确是有事跟观主商量来的。”
“哦!”朱九通口中轻哦—声,含笑道:“贫道那就洗耳恭聆。”
凌干青道:“方才观主亲自前去朴树湾,曾说紫衣帮霍帮主、逢老大、沈大娘、卓一绝、
田有甲等人,和贵观发生误会,悉被观主留下了,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朱九通脸上似笑非笑的点子下头,一手捋须,说道:“紫衣帮倾巢来犯,对敝观采取敌
对行动,双方既已势成水炭,贫道纵有和解之心,也无法善了,因此只好把他们一起击下
了。”
管秋霜道:“霍帮主此行,是因为先父和我管家二十八人悉遭紫煞手毒害,向贵观查证
来的。”
朱九通道:“敝观没有人使‘紫煞手’,霍天生找上敝观,岂不是无事生非?这和姑娘
似乎无关。”
凌干青道:“在下二人是奉一位老人家之命,来见观主,要观主把霍帮主一干人立即释
放。”
他把“立即释放”四字,说得特别加重语气。
朱九通是何等人,别说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斗姆的大弟子,就以他魔手天尊的身份,
在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连叱咤风云的紫衣帮都不在他眼里,有谁能以命令口气,要
他立即放人?
这话如果听到另一个和朱九通有同样身份的人的耳中,定然会被激怒,但朱九通是个城
府极深的人,闻言不怒而笑,而且笑得很和平。
他自然知道能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必然是大有来历之人,他自非问问清楚不可。这就目
注凌干青颔首道:“二位不知是奉那一位高人之命而来?”
管秋霜道:“自然是我师父了。”
凌干青这时从怀中取出那方竹简,站起身,双手捧着竹简,神色恭敬的道:“这位老人
家把他昔年的信物,交在下带来了,请观主过目。”举步跨上两步,把竹简递了过去。
朱九通看他神色庄重,不觉也随着站起,伸出双手,把竹简接过,目光一注,他本来红
润如玉的脸上,刹那间脸色大变,双手捧着竹简,失声道:“姜太公?会是姜老人家竹符
令!”
凌干青道:“不错,在下二人,正是姜老人家的差遣而来。”
管秋霜道:“朱观主现在相信了吧?”
朱九通呵呵一笑道:“管姑娘原来是姜老人家的高足,无怪剑法通神,贫道不胜佩服之
至。”
管秋霜道:“那么朱观主答应放人了?”
“这个……”朱九通沉吟了下,才道:“二位且请宽坐,容贫道去跟大家商量一下,再
作答如何?”他不待两人回答,一手拿着竹简,正待离座而去。
管秋霜道:“凌大哥,朱观主既然看过,师傅的竹符令应该可以收起来了。”
朱九通呵呵一笑道:“管姑娘说的极是,只是贫道若不把令师的竹符令拿去作证,恐怕
不易使大家深信不疑,所以贫道必须带去让大家看看,令师符令,自有贫道负责,管姑娘只
管放心好了。”
凌干青道:“霜妹,朱观主说得有理,还是由来观主拿去让大家看看的好。”
朱九通颔首道:“委屈二位稍待了。”说完匆匆就走。
管秋霜等他去后,哼道:“凌大哥,你猜猜看,他拿着师父的竹符令,是给谁去看看的
呢?”
凌干青微微一笑道:“他没想到我们会拿着姜老前辈的竹符令前来要他放人。兹事体大,
他自然作不了主,自然要去向斗姆请示了。”
管秋霜笑道:“凌大哥你想的和我完全一样。”
她望望凌干青,问道:“你看斗姆会答应放人么?”
“这很难说。”
凌干青道:“如果我们今晚没和斗姆闹翻,她碍着姜老人家的面子,也许会放人,但今
晚经我们在斗姆殿那一闹,斗姆也是武林中盛名久著的人物,如果各走极端,那就不一定肯
放人了。”
管秋霜哼道:“她敢不放人?”
凌干青道:“霜妹,不可意气用事。”
管秋霜道:“大哥和我都有血海深仇,还怕结怨得罪人么?”
凌干青道:“你说的当然也有理,但我们这次以礼求见,是奉姜老人家之命来的,不论
朱观主肯不肯放人,咱们只要把姜老人家的意思传达到了,待回朱观主答应放人最好,万一
不肯,我们也可以向老人家覆命,此行的任务就完成了。”
说到这里,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霜妹,不论如何,你要多忍耐些,以后的事,
自有姜老人家作主,你不可在言语上和他冲突,反倒显得我们小气了。”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回,只听履声咔咔,朱九通手捧姜太公的竹符令,缓步走了进来。
凌干青首先站起,说道:“朱观主和大家商量的结果,不知如何了?”
管秋霜因凌干青站了起来,也只好跟着站起。
朱九通心中暗暗地忖道:“这姓凌的年事虽轻,一身武学已得木道长真传,最难得的还
是气度从容,为人谦和,二师妹真不该和他结下血海深仇,此子不出几年,定可领袖群雄,
该是黑道中人唯一的劲敌了!”
他心念转动,一面呵呵笑道:“二位快请坐!”
他回到上首一把椅子坐下,目光一掠两人,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又以极诚恳的语气说道:
“贫道身为敝观主,照说本观大小事情,贫道自可完全作主,但最近来了不少昔年旧友,在
敝观聚首,紫衣帮霍帮主率众来犯,以贫道一人之力,自然不足与之抗衡,因此全仗诸位道
友之力,才把霍帮主一行给留了下来,所以姜老人家要贫道放人,贫道一人就作不了主,必
须和大家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管秋霜道:“朱观主和大家商量的结果,是不是肯放人呢?”
朱九通道:“姜老人家望重武林,大家尊为福星,有他老人家的符令,武林中人自该一
体遵照了,只是……”
管秋霜道:“只是什么?”她言词咄咄逼人。
朱九通依然含笑道:“只是诸位道友之中,和霍帮主另有梁子的,也颇不乏人,尤
其……”他目光朝两人看了一眼,又道:“二位今晚也见过家师了,诸位道友见到姜老人家
的竹符令,不好明言反对,就托辞家师即在仙女庙,不如请示家师,去作最后决定,于是贫
道赶去后殿,谒见家师请示。”
凌干青心中暗道:果然去向斗姆请示,看来放人之事,只怕没有希望了!
管秋霜道:“斗姆的意思呢?”
她当着朱九通,直呼斗姆,朱九通却依然含笑道:“家师看了姜老人家的竹符令,要二
位回去转陈姜老人家,他已有数十年不问尘事,如今竹符令,重现武林,既有姜老人家出面,
那是最好不过,近几十年,江湖上已经积下不少恩怨是非,也该有个了结,因此家师之意,
紫衣帮霍帮主等人,暂且留在敝观,三个月后,正好是重阳佳节,请姜老人家亲临五老峰主
持此一盛会。”
管秋霜道:“这么说是不肯放人了?”
朱九通道:“不过家师交代贫道,霍帮主等人,仙女庙在这三月当中,待以贵宾之礼,
当在五老峰当着姜老人家释放。”说完,站起身,把竹符令双手交给凌干青,说道:“凌少
侠请代向姜老人家多多致意了。”
凌干青双手接过,然后收入怀中,朝朱九通抱抱拳道:“在下自当把斗姆前辈和朱道长
的话,转禀姜老人家,在下二人,那就告退了。”
朱九通连忙稽首道:“二位请。”
凌干青、管秋霜举步走出。
朱九通一直送到阶前,才道:“凌少侠、管姑娘恕贫道不远送了。”
两人出了月洞门,一路退出仙女庙,始终不见一个道士。
这时天色早已大亮,两人不好再施展轻功,只得脚下加紧,赶到朴树湾,已经日高三竿。
茅屋门前,一片空地上,这时正有三位姑娘,聚精会神,指手划脚的在练着功夫,对两
人的走近过来,她们都似乎一无所觉。
这三人,正是沈若华、毕秋云和田玉燕。
管秋霜正待出声叫她们,凌干青急忙伸手一拦,说道:“霜妹不可造次,她们练的好像
是一种极为深奥的武功。”
管秋霜偏头问道:“何以见得呢?”
凌干青含笑道:“第一,如果不是深奥武功,精奇难练,必须在练习之时,苦苦思索,
她们不会专心一志,心无二用,连我们走近了都会不无所觉。”
管秋霜道:“还有第二呢?”
凌干青微微一笑道:“第二,你已经看到了。”
管秋霜奇道:“我看到到什么了?”
凌干青道:“她们练的招式步功,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老实说,以我们目前的武功,连
大名鼎鼎的斗姆都斗过了,总不能说我们不济吧?”
管秋霜嗤的笑道:“你少自吹自擂了。”
“不!”凌干青道:“你听我说下去呢,我只是拿我们作个比喻罢了,以我们目前的身
手,任何武功,只要看上一眼,应该可以看得出一点端儿来,现在你已经看了一回了,你看
得懂所练的手法么?”
管秋霜经他一说,不禁呆得一呆,说道:“大哥说得对极了,大姐她们练的是什么武功
呢?”
凌干青道:“我们不可惊动她们,快些进去了。”
两人走近茅屋,只见大门土垣上贴着—张长形的红纸条,上面黑酣势劲的写着一行大字,
那是:“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管秋霜看得咭咭的笑出声来,说道:“这又是师父的大笔了,他老人家就喜欢给人家门
上贴这九字儿。”随着话声,跨进屋去。
只见欧一峰独自一人坐在客堂上喝茶,闻言笑道:“管姑娘可别小觑了这九个字,姜老
人家被武林中人尊为福星,就是只要贴上这九个字,当真是诸邪不侵。这里密过仙女庙,贴
上这字儿,就没人敢到这里来正眼看上一眼了。”
管秋霜问道:“欧前辈,我师父呢?”
欧一峰笑道:“姜老人家在里面睡觉。”
管秋霜又问道:“大姐她们在门口练的是什么武功呢?”
欧一峰含笑道:“若华她们都拜在姜老人家门下,作了记名弟子,姜老人家要她们到门
口去个别传授武功,她们从你们走后,一直练到现在了。”
管秋霜道:“你老不是说师父在睡觉么?”
“是啊!”欧一峰笑了笑道:“姜老人家在里面睡觉,也就是个别传她们武功呀!”
凌干青听得暗暗哦了一声,忖道:“是了,难怪自己两人来时,沈若华她们全神贯注,
没有发觉自己两人,原来是姜老人家以‘传音入密’个别教她们练功,她们每一个人一面仔
细聆听,一面比划手脚,就心无二用了。”
欧一峰含笑道:“你们先坐下来再说,见到朱九通了,是不是他肯放人?”
凌干青在下首一张椅子坐下,点头道:“是的,他自己作不了主,还去请示了斗姆,斗
姆约下了日期。”把此行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欧—峰道:“果然不出姜老人家所料,斗姆安静了几十年,居然久蛰思动,还敢跟姜老
人家订约,当真是胆大妄为已极。”
只听姜太公的声音笑道:“这一点也不稀奇,她知道老朽绝不肯自己出面,几十年来,
老朽也从没出过面,当今武林中,除了老朽,她只有对一个人,还有五分忌惮,那就是茅山
的木吾道长,但她也料想得到,木吾道长更不会下山,她还惧怕谁来?”
欧一峰道:“但她约了老人家。”
姜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