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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头旅馆的七把钥匙-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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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不可待地北上返回美国。三天前我踏进德莱顿的办公室。我做好了思想准备,希望应该将我和海顿干的非法勾当公诸于众。德莱顿告诉我,从法律上讲,我们尚未构成犯罪,海顿及时想出了补救的办法,我们谁也没欺骗。他说不管我犯了什么罪,我已在那个上帝遗忘的城镇里赎清了。我也是那样认为的。他向我解释了在秃头旅馆里为海顿设下的陷阱。我提出帮忙,后来发生的事我不讲你也知道了。” 
  “是的,我想我是知道的。”马吉先生低声附和。 
  “我已把整个故事告诉了你,”坎德里克说,“但又似乎觉得还缺点什么。海顿为什么朝自己开枪?不错,海顿骗了我,但生活一直没有亏待他,而且我觉得他绝不是那种骗局一被揭穿就自寻短见的人。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残酷细节?这很令我疑惑。” 
  他沉默片刻。 
  “不管怎么说,我把我所知的都告诉了你。”坎德里克说,“我需不需要把这些也讲给验尸官?还是我们假定海顿的自杀与他参与这起贿赂案有关?我想听听你的建议,马吉先生。” 
  “我的建议是,”马吉答道,“不必向傲慢的乡村医生讲述这个复杂不幸的故事,免得让他大惑不解。就说海顿因感到即将受到法律的制裁,就枪杀了自己,法网恢恢,贿赂者时常要受到惩罚。坎德里克先生,我对你深表同情。”他朝坐在教授旁边的米拉·桑希尔瞥了一眼,又说:“我希望你未来的日子美好幸福,希望你从海顿给你造成的悲哀中摆脱出来,恢复愉快,我这样祝福你不过分吧?” 
  坎德里克展开笑容。 
  “你有一副好心肠,”他说,“我们俩在雪地里两次相遇,两次相斗,我对你两次都成为胜者绝无怨言。生活在热带城镇里,马吉先生,只能使肌肉萎缩。否则咱俩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呢。是的,桑希尔小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我,相信我会回来。她的忠贞我逢谁都要提及,我想这你明白。她对我消失隐遁的原因十分清楚。她现在仍想嫁给我。我还要再回到郊区铁路公司,把铁路的糟糕状态扭转过来。是的,我希望我的前程充满幸福,这个祝福并不过分。由于你的好意,我也为你祝福。” 
  “相信我,我很高兴,”马吉的口气充满青春的热情,同时伸出一只手,“我搅乱了你在这里的计划,对不起,但——” 
  “我可以理解,”坎德里克笑着说,“我并不因为你干的事而轻看你。而且说不定你采取的还是最明智的方法呢,天知道。” 
  啊,是这样吗?马吉先生走到窗前,思索着尚没有完全解开的一系列谜团。她的眼睛又蓝又美丽,透着一份真诚,但她是什么人?她此时在哪儿?诺顿太太在他旁边蠕动了一下硕大的身子,睁开了她的肿眼泡儿。 
  待她分辨出窗前是马吉时,便说:“马吉先生,我得说,你是两个发疯女人的真正朋友,其实我们俩人此时应该呆在各自家中的壁炉边。我想再让你帮我个忙。替我打听出下一班去莱顿的火车的时间,而且保证让我在火车离站一两个小时前到达车站。” 
  “我会去做的,诺顿太太,”马吉笑说,“顺便问一下,你的名字是诺顿吗?” 
  “是的,”女人说,“那是我的名字。当然,她不叫诺顿,这我知道。” 
  “无所谓,”马吉先生说,“她很快就会换回她的真名。你能不能跟我说点她的情况——哪怕一点也行。比如她现在在哪儿,她拿着我给她的那笔钱要干什么。” 
  “她在哪儿?”诺顿太太重复了一遍,“除非她彻底疯了,否则就在我公寓二层的房间里,躺在床上。此刻我也极渴望躺在床上,虽说我不知能否睡得着,因为我把公寓交给了一个毛手毛脚的丫头,说不定她把它管理的又糟又乱。诺顿过去常说,要是想把一件事做好,就得亲自动手,但他自己并不常实践这一说法,因为他想做好的事他基本都让我去做,尽管如此,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我真得赶回莱顿了,火车一来就跟着走。” 
  “你来这是为了什么?”马吉先生问,“你为什么离开自己的公寓跑这里来?” 
  “天晓得,”女人答道,“我当然从没想过要来这儿,但她又求又缠,所以我稀里糊涂地就上了火车。那个女孩儿有说服人的魅力,没准儿你也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比利·马吉颔首同意。 
  “我就知道。马吉先生,她的事我不能对你说。我没得到允许——就算你这么好的人也不能说。她让我发誓不讲。她老是说‘他很快就会知道的。’不过我得告诉你,就像我以前对你说的,不必对她担心,除非你觉得那个勇敢的小丫头身上带着那么些钱被人截住杀害了。要是你正在考虑想娶她为妻,马吉先生,依我看就得抓紧点。她该安定下来,别再干这个——这个——反正可怕的事没发生之前她应该安顿下来了。下一班车你忘不了吧,马吉先生?” 
  “我准能让你坐上下一班。”马吉说。 
  一脸严肃的昆比从餐厅门口走进来,他因从睡梦中被叫醒而颇感茫然,身后还跟进一个自命不凡的人,此人的职责是在上埃斯基旺瀑布镇调查类似昨晚在秃头旅馆发生的事。他虽仍睡眼惺讼,却摆出一副福尔摩斯和大法官的架式。他问了足有一个小时的问题,最后走时显得十分满意。 
  昆比到楼上走了一遭,下楼时脸上一副受到惊吓的神色。 
  “倒霉的家伙!”他对马吉说,“他还如此年轻,真遗憾。”他走到坎德里克跟前,握住他的手。 
  “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感谢你对我做的一切和对我发明的支持。”昆比说。 
  “后来你的发明没被采用?”坎德里克问。 
  “没有,”昆比答道,“我——我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地回到秃头山,一文不名,灰心丧气。自那以后再没动过窝儿。我所有的蓝图,所有模型,都封存在了楼上阁楼的一个箱子里。” 
  “它们不会永远被封存的,”坎德里克说,“我一直对你的发明充满信心——现在仍是如此。等我重新上任以后——肯定为你想想办法。” 
  昆比摇摇头。他看上去似处在半睡状态。 
  “不大可能了,”他说,“不——一切都封存埋藏得太久了——一切的希望,一切计划——再让它们重新获得生命已不可能。” 
  “但这是可能的,肯定能行,”坎德里克大声说,“我要用你的钢轨接头在莱顿铺设一段铁路。我想得到的正是这个——他们现在需要你的发明。我们将迫使城区铁路公司采用你的发明。这我们能做到,肯定能。” 
  昆比用手揉了下眼睛。 
  “你要铺设一段铁轨——”他重复着,“这对我是个好消息,坎德里克先生。我——我以后再谢你。”他的嗓音显得沙哑,“我要上楼料理他的事。”他说着头朝楼上一歪,“我现在就得走,我得去告诉我老婆,把你的话说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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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全体退场 
  隆冬季节的秃头旋馆在凌晨四点钟宛如圣诞除夕观看棒球的露天看台那般充满魅力和热闹气氛。马吉先生心情压抑地看向窗外,却听见背后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昆比从村里领来的两个人抬下一具尸体,将其运到等在外面的黑黝黝的车上。昆比一路叮嘱着他们要当心。马吉没有回头,他不想目睹这样的场面。 
  这就是结局——他两天半独居的结局,他无忧无虑在秃头山隐居的结局。他想到布兰德,他脸色惨白,面目瘦削,衣着花里胡哨,夜里匆匆离去,真正的悲剧在这里发生后,他立即便否认了阿拉贝拉的神话。他又想到同布兰德一起溜走的卡根和迈克斯,两人都是怒气冲冲、一脸轻蔑的模样。最后他想到海顿,在颠簸中被那辆黑色大车送下山。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结尾荒唐可笑,威廉姆·海洛威尔·马吉竟疯狂而绝望地坠入爱河。上帝——坠入了情网!爱上了一位美貌欢快的姑娘,他为她搏斗、为她偷窃,并对以伯尔顿教授为代表的法律加以蔑视。镇定自若、不受诱惑的比利·马吉善长描写取悦于大众的爱神,自己却从来逍遥其外,这次竟坠入情网。然而对他所爱的女子,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对她的动机亦是蒙在鼓里。而他上山的初衷本是想隐居的呀。 
  他头一次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沉浸在回忆中:他想到纽约,想到俱乐部的朋友,想到当他们听说比利·马吉在山腰上爱得发疯的有趣消息时会怎么说。他想起孤傲、镇定自若的海伦·福克纳,她仿佛超脱在上,对世间的一切灾难都不屑一顾。当年轻的威廉姆跑回纽约,把这里发生的有趣故事悄声对她诉说时,他可以想见她拱起高贵的眉毛,耸动纤弱肩膀的样子。她爱不爱听由她去吧,他压根儿就没真爱过她。他觉得她高不可攀的神态对他是种挑战,她冷冰冰的姿态引诱着他,想试试能否有本事赢得她的心。但他从来没有过一刻真心爱她的念头,就像离他下山而去的那个女子让他如此上心的那样的念头。 
  昆比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房间,在上埃斯基旺瀑布镇一个不眠之夜的折腾使他的眼神疲惫不堪。 
  “杰克·彼得斯让我告诉你他不来了,”他说,“昆比太太在下面我家里给你们准备早餐。我看你们最好收拾一下行李,赶快下来。下班火车六点半开。” 
  诺顿太太跳将起来,声称无论如何她也要赶上下列火车。桑希尔小姐、教授和坎德里克朝楼上走去,马吉跟在他们身后。 
  他悄然走进七号房间,因为屋里仍笼罩在悲剧氛围中。他点着蜡烛时,仿佛周围有许多模糊的影子在乱跑。他们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本来是他取得成就的地点;他应该在这里写就一部巩固他地位的小说。啊,命运却正好相反。他眼前恰恰上演了一幕他来秃头山想躲避的离奇故事。命运的嘲弄,此刻她肯定穿着和服掩面窃笑呢。马吉在灰蒙蒙的阴影中搜集起衣物,装进手提袋里,最后朝七号房间逡巡一眼,关上门,将众多令人兴奋的回忆永远锁在了屋里。 
  楼梯下,一群人正瑟缩地等着他。诺顿太太的帽子戴得角度太过分,连最富想象力的帽商也会皱眉头。教授看去又老了许多。在昏暗中,即使桑希尔小姐那样的美貌和优美仪容也减了几分颜色。昆比领路走到大门口,众人鱼贯而出,马吉先生用海尔·班特利在纽约四十四大街愉快地递到他手里的那把钥匙把门锁上。 
  秃头旅馆陷入沉睡和等待的死寂之中,等待着迷人的薄纱长裙,华尔兹轻快的节奏,欢愉的笑声,游廊上摇椅舰队的摇摆节奏,司令踏在磨光地板上的皮鞋声,以及旅馆侍者口袋里硬币的叮噹声。简短的几天时间里,旅馆房间里出现了若干神秘的身影,替代了性格干巴巴的昆比。他们来这儿谈论着金钱和爱情,策划着密谋,而正如他们从黑暗中来,在黑暗中快速行动一样,他们也在黑暗中离去,于是秃头旅馆冬季震撼人心的戏剧不情愿地拉下了帷幕。 
  五个人跟在昆比身后沿下山的雪路走去。马吉先生想像着不久前沿此道匆匆下山的那个人,其他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包括昆比太太的早餐。走至厨房门口时,昆比太太迎了出来,她像个热心肠的大妈似地急着要侍候这些新来者。马吉先生又忆起似乎已过去很久的他来时那个晚上的情景,她也是那么热情。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笑,即使在凌晨四点半,他的笑照样很迷人。 
  “啊,昆比太太,”他大声说,“浪子回头了,直接从那个空荡荡的旅馆下来。说实在的,我这个浪子迫不及待地想坐下来,尝两口世上一切灾难的肇事者——女人——亲手做的饭。” 
  “进来,你们都请进,”昆比太太欢快地说,将他们引进饭香扑鼻的房间。“脱掉外衣,请坐。早饭一会儿就得。天那,我猜你们肯定饿坏了。昆比告诉了我给你们做饭的人,我对他说:‘什么,那个微不足道痛恨女人的人竟干起了女人的活计。’我说,‘上帝可怜旅馆里的人。’我说,‘彼得斯先生可能会讲一些关于克娄巴特拉怎么在安静的埃及夜晚消磨时光的故事,给你们解解闷儿,’我说,‘或者用他的眼光解释一下特洛伊城的海伦,虽说依我看海伦要是活着的话,肯定会抗议他的解释。但要轮到做饭,’我说,‘我想他比你好不到哪去,昆比。’你们瞧,昆比只会煮咖啡和烧汤,有时他弄出来的东西你摸不准哪个是哪个。” 
  “这么说,彼得斯先生把他正在写一本反对女性的书的秘密告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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