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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是雇用的,作为老板的佐竹每周光顾三次左右。
大约一年前,佐竹看到楼上那家麻将店不景气,就把它租下,指望留住楼下酒吧关门后的客人,就开了这家比九点店。因为没有得到“风俗营业法”的批准,只能面向从酒吧过来的客人,及为打探小道消息而聚集的客人。本来以为是小本经营,结果却如愿以偿,生意越来越兴隆。
刚开始时,只有两台小比九点桌。看到客人陡增,于是又请了几位年轻的高手庄家,购置了大比九点桌,赌金也猛增,一时热闹非凡。以前是在“美香”关门后偷偷地营业,现在公开地从晚上九点一直营业到清晨。
佐竹把刚刚解开的白色灯箱的电线仔细卷了起来,用手绢擦拭着带有指纹的金色球形把手,对自己是否进去检查一下店员的善后情况而犹豫不决。这里既是自己喜欢的赌博店,又是自己发家致富的聚宝盆。
腋下手包中的手机响了。
“大哥,你在哪儿?我要去美容院。”
生硬的日语令人听起来很可爱,是安娜打来的。善于对男人撒娇的安娜用不着谁教,就会这样称呼佐竹。佐竹认为安娜的这种做法是她天性使然。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等着我。”
佐竹雇了三十多名中国籍的吧姐,安娜的美貌与聪颖都是超群的,现在恰好是吸引有钱客人的黄金年龄。迄今为止的客人都是由佐竹挑选的。安娜的周围根本不能有寒酸客人接近、纠缠的机会。
佐竹离开歌舞伎街,返回停在海基亚地下停车场的白色奔驰车。从那儿驶向位于大久保的安娜的公寓。公寓虽然是新建的,但环境并不令人满意。如果有盯梢的男人,或许还是让她搬搬家更安全些,佐竹想着,来到六层安娜的房间前,按下无线对讲机。
“我是佐竹。”
“门开着呢!”听到娇滴滴的嘶哑声音。
一开门,一只只要一脚就能踢死的长卷毛小狗汪汪地叫着跑到脚边,好像听到佐竹的脚步声,在那儿等待似的。佐竹并不喜欢它,但因是安娜的爱犬,所以不能不喜欢。佐竹边用脚尖把小狗推向一旁,边对里面喊了一声。
“喂!你是不是有点大意了。”
“什么大意?”里面传来安娜不高兴的声音。佐竹并不回答,用鞋尖玩弄着摇头摆尾、像个小玩具似的小狗,等着安娜。在狭小的门厅,摆了一些鞋橱装不下的各种式样及颜色的无带低跟女鞋及拖鞋。因过分混乱,为了出门时容易选择,佐竹进行了分类整理。安娜把波浪式的浓密长发归拢成一个马尾发型,没化妆的脸上架着一副夏奈尔墨镜。带有金银线刺绣的宽松式T 恤衫与过膝女袜搭配得很时髦。即使戴着一副大墨镜,也能看出完全没有必要化妆的白哲的肤色和漂亮的容貌。佐竹再一次端详着安娜。
“去平时常去的那家店可以吗?”
“嗯。”
安娜涂有红趾甲的赤脚趿拉着珐琅绒拖鞋。小狗好像发现自己将被撇在家中似的,扬起前腿不停地狂吠。安娜像对孩子似的嘱咐道:“小宝宝,不许闹!要听话啊,明白了吗?”
二人来到走廊等电梯。安娜的日常安排是中午过后起床,去购物或做形体训练。然后,去美容院整发型,简单吃点食物,去“美香”上班。只要佐竹有空暇时间,肯定会去迎送安娜,因为他担心不知何时就会被他人抢走。佐竹和安娜刚进电梯,手机又响了。
“啊,佐竹先生吗?”
“噢,是国松呀。”
佐竹瞥了安娜一眼。国松是聘请的经营“娱乐广场”的男经理。安娜看了一眼佐竹,漠不关心地伸出与脚趾甲呈相同颜色的手指甲的手。
“什么事?”
“店里的事,我有事要向你汇报,今天有空吗?”
国松的高嗓门在狭窄的电梯中回响。
佐竹从耳旁移开手机回答道:“没问题。我现在送安娜去美容院,然后正好有空。”
“在哪儿见面?”
“啊,因为你在中野,就在附近的咖啡馆怎么样?”
约好时间和地点,佐竹关了手机。电梯早已降到一层。安娜先走下来,撒娇地转过身来说:“大哥,那件事,你跟‘妈妈’说了吗?”
“说了,不能让他再跨进店门一步,你就安心地工作吧!”
“嗯。”安娜放心地隔着墨镜仰望着佐竹,“不过,他即便不去店里,会不会到这里来,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因为我在保护你。”
“不过,我想搬家。”
“好的。如果他还继续纠缠,我会考虑的。”
“嗯。”
“那个家伙,在店里怎么闹腾的?”
佐竹很少来“美香”店。
“别的客人一接近我,他就不高兴,死皮赖脸地纠缠着我。”安娜皱起眉头,“大家都感到棘手。再加上,最近甚至提出‘借我点本钱’这种无理要求。对对对,来酒吧玩不是有规则吗?”
安娜神气活现地说完,钻进奔驰车的助手席。外表看像个漂亮的偶人似的。
其实,安娜是一位很有心计的上海女孩,日本已四年了,先上日语学校,此后,以继续上语言学校的名义,不断更换就学签证。
把安娜送进美容院,佐竹来到已与国松约好的咖啡馆。
“我在这儿呢!”先到一步的国松在靠里边的桌子旁摆了摆手二“谢谢。辛苦了。”
佐竹靠着沙发背坐下,身穿短袖半开襟高尔夫球服的国松点头赔笑。看起来像体育俱乐部教练的国松还不到四十岁,但参与赌博的年限却不算短。他在银座的麻将店干了很长时间,为此,佐竹把他挖了过来。
“什么事?”
佐竹点上烟,注视着国松。
“啊,没有什么大事。有位烦人的客人。”
“嘿?什么事?警察吗?”
这个行业就是枪打出头鸟,听说这儿的生意兴隆,警察为了查赌,装扮成赌客,也未必不可能。
“不,不,没那么严重。”国松轻轻地摇了摇那手指细长的手掌,“是最近每晚都来赌的一位客人,他一个劲儿地输。”
“赌场上可是没有常胜的将军啊!”
有切身体会的佐竹笑道。
受到感染而大笑的国松搅动着放在橘子汁中的麦秆吸管。国松和佐竹都不喝酒。佐竹把点的牛奶咖啡一饮而尽。
“那个家伙输了多少?”
“嗬,这两个月,大约四五百万吧。他还算不上大户。有些家伙已达上亿元。”
“这是微不足道的小赌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么,究竟出了什么事?”
“是昨晚的事,这小子竟说:”借我点本钱‘。“
佐竹的比九点赌场,基本规定是不借赌金。但作为例外,仅限于老客户,有时也借给几十万左右的赌金,那个顾客大概也看到这种情况了吧。
“开玩笑,把他轰出去。”佐竹苦笑道。
“轰过呀。尽管如此,他还是恳求。不过,如果是知趣的人,只要直接向他发出威胁,他就会骂咧咧地离开了。”
“真是没法子呀。这家伙是干什么的?”
“普通职员。不知道是哪一家小公司的。哦,要仅仅是这些,也不值得向你汇报,其实,刚才‘妈妈’也来了个电话,说不定也许是‘美香’的那位客人。
要真是那样,好像那家伙就是‘美香’禁止出入的那个人。”
“是山本?既追女人又贪财。”
佐竹叹了一日气,掐灭了烟。迷恋年轻、漂亮的中国吧姐的客人太多了。但是,一旦没钱,缘分也就没了,吧姐只好请对方自重了。山本这位客人是想通过比九点取胜赚钱吧。或者是在迷恋女人的过程中,对大笔花销感到愕然,想通过比九点捞回来吧。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山本都已失去自控。这种人,无论是赌博,还是追女人,都已失去了资格。佐竹最瞧不起这种人。与其说山本是个值得考虑的人,莫如说他也许是个会引起麻烦的家伙。佐竹担心他会对安娜和生意造成威胁。
“所以,下次他再来,店长您直接跟他谈谈如何?”
“可以,他来时,请跟我联系。假如他是个明事理的人就好了。”
“店长,打眼一看您像黑社会的老大,山本一见到您,不会再来的。”
佐竹默默地笑了,但在小眼睛的深处,乌黑的眼球闪着微弱的光。国松并没有注意,开玩笑地说道:“啊!相当令人可怕呢。”
“是吗?”
“大家说,您那身打扮,只要眼珠子一瞪,就会吓一跳的。”国松笑道。
“我有什么可怕的?”
“尽管看起来很和蔼,却说不上为什么。”
似乎要打断国松的笑声似的,佐竹手包里的手机响了。是安娜打来的。
“大哥吗?现在,我在美容院呢。”
安娜说“美容院”的声音,冷不丁被佐竹听成了“医院”,佐竹感到后背有一股寒气袭来,冷得他不由自主地想高声喊叫。
在佐竹宽阔的身体下,女人在不断地喘息。佐竹的皮肤上因沾满又粘、又热、
又稠的液体,而变得异常地润滑。略微过了一会,像是被女人变凉的躯体捕俘似的,他们贴在一起。女人处于神智不清的痛苦之中。佐竹为了阻止女人嘴中传出的既不是愉悦亦不是悲鸣的声音,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并用手指深深插入女人侧腹的伤口中。鲜血不断从伤口往外流淌,为两人的结合染上凄绝的气氛。佐竹想更深的进入女人的体内,使两个人完全融为一体。当佐竹刚想结束,离开女人的嘴唇的刹那间,女人在自己的耳边吃力地呻吟道:“医院……医院。”
“没救了,你死了心吧。”
当时自己的声音,至今仍清晰地记得。
佐竹曾杀死过一个女人。
上高中时,佐竹把父亲打翻在地、离家出走以后,再也未回过家。在搓麻将的胡混中,他被一个暴力团的头头相中了。这个头头在新宿通过经营卖淫生意和走私兴奋剂而发家。佐竹干的是防止卖淫妇逃跑的警卫工作。有一天,发生一起悲惨事件。他用私刑折磨死一名偷偷地向别的团伙介绍卖淫妇女的蛇头女。这是佐竹二十六岁时发生的事。因此事件,佐竹被判七年监禁。国松、丽华、安娜谁都不知道他的这段经历。正因为如此,佐竹才不便直接出面经营,所以把酒吧交给丽华和经理经营,而比九点赌博店由国松管理。
那件事虽已过去近二十年,那个女人临死前的痛苦表情和声音至今仍记忆犹新。像那女人冰冷的手指在后背摩挲似的,佐竹又打了一个寒战。
自己从未杀过人,在杀人之前,不知自己会处于怎样一种精神状态。佐竹在深感惭愧的同时,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享受施虐欢乐的性嗜好,并且体验到两人共享死亡的欢乐是如此的震撼心弦。
“你做得太过火了。”
甚至连一直对女人冷酷无情的暴力团团伙都恶狠狠地盯着他。那种侮辱和厌恶的表情使他永远难忘。但佐竹想,那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服刑中,残忍施虐致那女人于死地时的清晰记忆,仍深深地折磨着佐竹。但那并非是罪恶感,而是产生一种想再一次做同样事情的愿望。
终于熬到了出狱。一旦面对女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佐竹已对她们失去了性欲。杀那女人时的刺激太深刻了,而他发现因那次事件致使自己彻底封闭,是在多年以后。
了解自己的警界线无异于封闭住自已的梦幻。从此,佐竹异常谨慎,一直未开启封条。他的孤独和自制恐怕无人知晓。然而,不了解佐竹真实面目的女人们都毫无警觉地委身于他,不断地对他撒娇。所以,对佐竹来说,这些对自己抱有好感的,不捅破封闭梦幻的女人仅仅是些可爱的动物。
佐竹知道,真正能理解自己并将自己引向天国抑或地狱的女人,只能是被自己杀害的那个女人。佐竹只能在梦幻中与女人结合,不可能在现实中获得心旷神怡的感觉,这就足够了。如今,像自己这样温柔地对待女人的“人贩子”不会有吧。在他的心中,出现被折磨致死的女人的容貌,自那时以来这是第一次。经常遇到不相识的女人的面孔,那简直是对自己人生的一种刁难。自己本不想打开地狱油锅的盖子,然而,仅仅是安娜的一句话,意想不到的使盖子错了位。佐竹趁国松不注意,轻轻地擦拭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去美容院接安娜时,她已站在店门外等候。
佐竹打开助手席的车门,等待安娜上车。佐竹看到安娜整好的发型是七十年代时兴的那种,便笑道:“真是令人怀念的发型啊。在我年轻时,女人都留这种发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吧。”
“对,二十多年以前吧。你安娜还没出生呢。”
佐竹眯缝着眼睛,注视着安娜。世上竟会有如此漂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