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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惊奇-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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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勒里关上橱门,看看四周。
  很明显,勒索者不是透过一般的途径和这个房间产生关连的:浴室的毛巾架上是空的、窗户紧闭着,而打电话给莎丽的匿名人士至少在昨天以前,就知道这间1010房间,可以作为这项会面的地点。对这位勒索者而言,确定这间房间今天可以被使用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他应该已经把它订下来、在事先就预付了现金。不过,这个人不会用公开、正常的方式订房。他应该是用一般五金店都有的普通万能钥匙把房门打开(霍利斯饭店还没有将门销换成旋转式门把)。
  对于一位谨慎的坏人而言——奎因先生舒服地坐在那张饱满的椅子上静静地想着——他应该会这么做,他不会亲自出现,一定会用另一种联络方式,因此一定会有口信。
  埃勒里想,自己究竟还要等多久?对方会用什么方式传口信?
  他坐在椅子上,很放松,但没有抽烟。
  十分钟后,他站起来,开始到处搜索。他又看了壁橱一眼,跪下来看床底,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或许,那勒索者正在等,确定没有警察或其他埋伏;或许,他认出莎丽的这位使者是这方面的专家而吓跑了。
  我再给他十分钟,埃勒里想。
  他拿起菜单:苹果烤猪排……
  电话响起来。
  埃勒里在它响第二声之前就把听筒拿起。
  「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说:「把钱放在梳妆台右边第一个抽屉里,把门关好,然后到厄拍姆旅店去,10号房,直接进去,你会在那间房里的梳妆台右边第一个抽屉里看到那些信。」
  埃勒里说:「厄拍姆旅店……」
  「那封信会在那里八分钟,如果你现在就离开,足够让你从这里走到那边去了。」
  「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
  那头传来挂断的声音。
  埃勒里挂上电话,冲到梳妆台前,打开右边第一个抽屉,把装着钞票的信封放进去,用力地把抽屉关上,然后冲出房间,把门在身后关上。走廊上没人,他按了电梯的按钮,第一部电梯的门几乎是同时打开,里头没别的乘客,他塞了一张一元钞票给电梯服务员——一个长着雀斑的红发男孩。
  「直接送我到大厅,不要停!」现在没时间客套了。他们很快到了大厅。
  埃勒里冲进大厅的人群里,找到一位侍者。
  「想要很容易地赚十块钱吗?」
  「是的,先生。」
  埃勒里拿了十元给他:「马上到十楼去——用你最快的速度——盯着1010号房间。如果有人经过,装作在擦门把的样子或干嘛都可以,不要说、也不要做任何事情,只要在那儿等。我在十五分钟内会回来。」
  他向广场跑去。
  厄拍姆旅店是在华盛顿街上,距离广场一百英尺,从霍利斯大门可以看到它那两层楼高的木头柱子。埃勒里穿过广场里的人群,跨过林肯街,经过邦腾百货商店、那家过去是由迈伦·加伯克经营的药店和纽约百货公司。他闯红灯,越过华盛顿街……。
  那声音很恼人,不断在他耳边响起:「把钱放在梳妆台右边第一个抽屉里……」任何伪装的声音都会露出马脚,可是这声音……棉纸!对了,对方是透过棉纸说话,这样一来,声音会显得沙哑、震颤、有气流不规则地滚动,完全改变了原有的声音,让人分辨不出性别和年龄。
  厄拍姆旅店10号房间。那应该是……在一楼。在西侧楼有几个房间。西侧楼……当他快步走去时,脑海中一只小手在敲门。不知为什么,一张愉快的黑人的脸不断浮现,那是一个穿着美国陆军制服的年轻人。亚伯拉罕·杰克逊下士!杰克逊下士以及他在戴维·福克斯案子中的证词,当他在洛根市场当送货员时,他一口气送六瓶葡萄汁。洛根市场……现在还在,过了厄拍姆旅店,在华盛顿和斯洛克姆的街角——入口在斯洛克姆。杰克逊他——杰克逊做了什么?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现在还在心头徘徊恼人?他把纸箱拿到洛根后门巷子里的卡车上……是的……那是他作证时说的……那条巷子也是小剧院后门的防火巷以及……以及厄拍姆旅店的侧门。
  侧门!大楼的西侧楼!
  是了,从那里进去,可以毫不引人注意。当大步跨过厄拍姆旅店的大门人口时,埃勒里瞄了一下手表:六分半钟。就是这条巷子……
  他转进巷子里,然后一路跑到侧门。
  走廊上没有人,前面第二个门就是10号。
  门是关着的。
  埃勒里跑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把门打开。门开了,他冲进去打开梳妆台右边第一个抽屉。
  里头放着一叠信。
  六分钟过后,埃勒里从霍利斯饭店的第三部电梯上到第十楼,他一路跑去。
  「服务员!」
  那服务员从一个上头写着「太平门」的门口探出头来。
  「先生,我在这里。」
  埃勒里跑向他,冲口而出:「怎么样?」
  「什么也没有。」
  「没有?」
  「是的,先生。」
  埃勒里仔细地审视那侍者,但是他所能从这小孩脸上察见的,却只有好奇。
  「没有人进1010房间?」
  「没有,先生。」
  「那也没有人从里面出来喽?」
  「没有,先生。」
  「你没有漏看?」
  「一眼也没离开过。」
  「你肯定?」
  「我可以发誓!」那小男孩降低了声音,「你是侦探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有意思,是吧?」
  埃勒里神秘地一笑,「如果除了刚才的十元,再给你五元,你能忘记刚刚的这一切吗?」
  「当然!」
  埃勒里等那小男孩消夫在电梯里,然后溜进1010号房。
  装着钱的信到已经不在了——
  如果智慧是你的人生手段,那么,被人以智取胜,便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在莱特镇被人以智取胜,更是糟糕透顶。
  埃勒里慢慢地走到上达德街。
  那勒索的人如何拿走那些钱的?
  他没有躲在1010房里,因为埃勒里在那之前和之后都检查过整个房间:壁橱是空的,抽屉是空的(逻辑!应该把对方是侏儒的可能性也考虑在内),床底下没人,房间里没有浴室,连个和隔壁相通的门也没有。那人也不太可能是从窗户进来的,因为楼下是那个跟新年除夕的纽约时报广场一样人山人海似的广场。
  不管怎样,那家伙设法在埃勒里走后进到房里,然后在埃勒里回来之前离开,他甚至更早就离开了……在那服务员上到十楼之前。
  ——是这样的。
  埃勒里为了自己的天真摇了摇头。除非那小孩撒谎,否则答案就在这段时间上的空当。这房间一直都被监视着,除了一小段时间:从埃勒里进入往下的电梯到那服务员走出电梯为止。
  勒索者就在那段时间内,采取了行动。
  他是从霍利斯饭店内部打的电话,用十楼的别的房间,或是九楼,或是大厅里的内线电话打的。他给出了取信的时间限制。搞砸了!光是用最简单的推理就可以知道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信根本不在厄拍姆旅店的10号房间的梳妆台里,另一种可能则是:信在那里,但那勒索者必须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在时间超过之后去取回那些信。但是当时他让埃勒里完全没时间反应。而且对方还占了一个优势:不管埃勒里有没有时间反应,作为莎丽的代表人,他很难不遵守对方的要求。从受害人的角度来看,勒索事件中最重要的事,就是能取回那些信。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受害人得冒着钱付出之后却取不回那些信的风险。勒索的人可以确定这点,而他也借用了这点。
  他就这么简单地,在埃勒里离开后进人1010房,把钱拿走,然后在服务员上到十楼之前离开房间。也许他是从防火通道下到较低的楼层,然后再从那里搭电梯下楼。
  埃勒里本来想过要回到霍利斯饭店,调查是谁订了1010号房,再回到厄拍姆旅店,看看勒索者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在那里,但是最后他还是耸了耸肩,进了霍华德的车。因为,如果他去调查,他可能会使得柜台服务员起疑心而报警,最后使得整个秘密,落到达金警长的手里,或是迪德里奇旗下《记事报》记者的手中。记者和警察是必须避开的。  
  他发现自己正在想,自己究竟是哪根筋出了毛病,竟然会介入这件恼人的事情。
  埃勒里把霍华德的车停在16号公路的「寻乐园」外面,然后走进店里去。里头拥挤而嘈杂,他走到倒数第二张桌子左边的位子边,然后说:「我可以坐下吗?」
  莎丽面前的啤酒动也没动过,但是在霍华德面前却摆着三个空的威士忌酒杯。
  莎丽的脸色苍白——嘴上的口红让她显得更加苍白,她穿着暗褐色的长袖毛衣和裙子,一件旧华达呢外套披在肩上;霍华德则穿着一套暗灰色西装。
  两人都抬起头来望着他。
  埃勒里说:「莎丽,挪过去点。」然后坐在她身旁,侧着身子背对着外头。穿着白色围裙的侍者在桌前走过,说,「我马上过来招呼你们。」埃勒里没有转过头,说,「不急。」他用右手拿起莎丽的啤酒,左手同时在桌子下面将一叠东西放到她的腿上。
  莎丽低头看。
  她的脸颊泛起红光。
  霍华德轻声地说:「莎丽,感谢上帝。」
  「哦,霍华德。」
  「拿给我。」
  「从桌子下面,」埃勒里说,「喂,服务员,给我两杯啤酒和一杯威士忌。」
  那侍者收走桌上的空杯子,然后用他那条脏兮兮的抹布擦擦桌面。
  「别擦了。」霍华德用沙哑的声音说。
  那侍者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开。
  埃勒里觉得自己手中多了一只手,那只手很小、很柔、很热。接着,那手抽回去了——很迅速地。
  霍华德说:「全部四封,全部。莎丽,埃勒里……」
  「你确定都在这里,都没错?」
  「是的。」
  莎丽点点头,她用灼热的眼神盯着霍华德。
  「都是原件,不是复制品?」
  「是的。」霍华德又说了一次。
  莎丽又点了一次头。
  「从桌子底下给我。」
  「给你?」
  「霍华德,你要跟上帝争吗?」莎丽笑。
  「小心。」
  那侍者放下两杯啤酒和一杯威士忌,战战兢兢的。霍华德的手伸向后面的口袋。
  「我这儿有,」埃勒里说,「噢,服务员,不必找了。」
  「是吗?谢谢!」那服务员变了音调,然后走开了。
  「霍华德,」过了一会儿,埃勒里说,「把那边的烟灰缸拿过来。」
  他把手放在烟灰缸上,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当他转回头来,烟灰缸已经在他和莎丽之间的椅子上。
  「你们俩继续喝酒、说话。」
  莎丽喝了一口啤酒,她把手肘靠在桌上,微笑着,然后她对着霍华德说:「埃勒里,我会每天晚上跪在地上为了你和这一切,感谢上帝,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每天晚上,以及每个早晨。我不会忘记的,埃勒里,永远不会。」
  「往下看这里。」
  莎丽往下看,在那大型的玻璃烟灰缸上有一堆纸屑。
  「看到了吗,霍华德?」
  「看到了。」
  埃勒里点了根香烟,然后把火柴移到左手,接着丢到烟灰缸里。
  「小心你的外套,莎丽。」
  像这样,他连续烧了四次。
  当他们俩分头离开后,埃勒里一边喝他的第三杯啤酒,一边沉思。莎丽是第一个离开的,她颓丧的肩膀又挺了起来,她的脚步轻快得有如奎托诺其斯湖上的鸟儿。是那种卸下心头重负的心情,埃勒里想,把一块柔软的天鹅绒铺在了最粗野的现实之上。
  霍华德的情形也是一样,他说话大声起来,而且带着喜悦。
  那些信拿回来了,也已经烧了,危机解除了——这是莎丽的脚步以及霍华德的语调所共同唱出来的曲子。
  ——不想给他们泼冷水。
  埃勒里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再回想一遍。
  那勒索的人在没有拿到赎款之前,就冒着风险将那些信的原件放在抽屉里准备让人取走。
  一个敬业的勒索者,会做这样的事情吗?万一放在霍利斯饭店梳妆台抽屉里的信封里只是一沓白纸呢?那么这些原件的信就会回到主人的手里,而勒索者自己却一无所获。所以,对方当然会留下那四封信的影印件,这样的话,把原件归还对他来说就不成为太大的损失了。影印件所能达到的效果,和原件完全没有差别,尤其在这件案子上,因为,霍华德的笔迹太特殊了:非常细小的字体、像雕刻般的笔法,只要瞄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不想现在就告诉他们。
  尽情去阳光下走走吧,莎丽。明天将是多云的阴天。
  如果那勒索者再打电话来,霍华德打算怎么办?如果第一次你是被迫去偷的,那么你如何去满足第二次的要求?
  还有——
  埃勒里皱起眉头喝了大口啤酒:
  ——还有别的事情。
  至于别的事情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不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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