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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很不舒服。
埃勒里拖着脚步往上惠斯林街走去,双手在口袋里抖动着。
在北方国家电话大楼的入口处,他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这花了他好一会儿时间。
然后,他走了进去,要求见经理。
他究竟对那经理编了什么故事,他自己在事后也不记得了,总之那是个假的故事,而他也得到了他要的东西:1916和1917年的莱特镇电话簿。
他只花了整整二十五秒,就确定1916年那本电话簿里,没有一个叫「索斯布里奇」的人。
他比刚才多花了二十秒,发现1917年的那本电话簿,也没有任何叫「索斯布里奇」的人。
他带着追猎的眼神,继续要了1914、1915、1918、1919和1920年的电话簿。
连一个叫索斯布里奇的人也没有。
他伸手拿帽子时,他很肯定地感觉到自己很不舒服了。
他不走广场,而是顺着上惠斯林街走去,经过杰里耳巷、下大街,到斯洛克姆街。他转进斯洛克姆街,快步穿过长长的街区,朝华盛顿街走去。
洛根市场里到处都是苍蝇和其他小虫,而斯洛克姆街和华盛顿街的交叉路口却很清静——正合埃勒里的心意。
他横过华盛顿街,冲进职业大厦里。他看到安迪·拜罗巴蒂安的一只手臂,以及隔壁「莱特镇花店」的那亚美尼亚女人漂亮的脸,但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对鲜花和亚美尼亚女人都没有兴趣。
他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上职业大厦宽敞的木楼梯,为自己脚下老旧的木板发出的声响而生气。
到了楼梯的尽头,向右转,他看到一个熟悉的招牌:
米洛·威洛比医生
他试着挤出个笑容,吸了一口气,走进去。
威洛比医生诊疗室的门是关着的。
一个农夫带着枯黄的脸和充满痛苦的眼神,坐在门外的一张椅子上。
一个怀孕的年轻女子,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睡眼模糊。
埃勒里也坐下来等。还是那套臃肿的绿面旧沙发,墙上还是那几幅柯里尔和艾维公司的平版印刷装饰画,头顶上也依旧是那个嘎嘎响的老电风扇。
诊疗室的门打开,一位年轻的孕妇——不是刚刚在等的那位——蹒跚地走出来,一脸喜气洋洋的神情。于是,他又见到老威洛比医生了。他很老了,真的。干枯缩小了。
曾经明亮锐利的双眼,像罩了一层雾,不再那么锐利。他瞥了埃勒里一眼,很不经意的一眼,说:「这位先生,请你再等几分钟。」然后向那另一位女子点点头。
那另一位女子起身,从一个褐色袋子里,抓出一件准备好的小东西,走进诊疗室,威洛比医生把门关上。
当她走出来的时候——褐色袋子不见了——威洛比医生朝那农夫打了个手势。
农夫出来后,埃勒里走进诊疗室。
「威洛比医生,你不记得我了?」
老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盯着他看。
「嘿,是奎因先生!」
他的手掌很软,有点潮湿,而且微微颤抖。
「我听说你去年来过这里,」威洛比医生一面说,一面兴奋地拉过一张椅子,「在报纸报道那件惨剧前,我就听说了。你干嘛不来看我们?荷米欧妮·莱特都气坏了,我也觉得很没面子!」
「上次我只待了九天,医生,而且算是相当忙的九天,」埃勒里苦笑说,「埃力法官好吗?克拉丽斯也好吧?」
「都老啦,我们都老啦!你来这儿干什么?哦,那不重要,让我打个电话给荷米欧妮……」
「这个……请……先别打,」埃勒里说,「谢谢你,医生,可是我这次只待一天。」
「有案子在身?」老先生斜眼看他。
「哦……老实说,是的,」埃勒里笑着说,「医生,要不是我需要你的帮忙,可能我连今天都没有想来找你。」
「那你可能也将失去见我最后一面的机会。」医生也笑着说。
「怎么,什么意思?」
「没什么,这是我常爱开的玩笑。」
「你病了吗?」
「每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威洛比医生说,「我都会想起古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的一句格言:『老年人比年轻人更少患病,但是他们所患的病,永远不会离开他们。』没什么,只是不够忙罢了:我可能要停止营业了……」他那发黄的皮肤,扭曲而突兀,皱在一起的肌肉,也干枯而萎缩了——是得了癌症吗?
「要我帮什么忙,奎因先生?」
「关于一个在1917年夏天意外死亡的人,这个男人名叫索斯布里奇,记得这个人吗?」
「索斯布里奇?」医生皱起眉头。
「医生,你也许是镇上认得最多莱特镇人的一个了,包括活着的和已经死去的。听过索斯布里奇这个人吗?」
「是有一户一直住在斯洛克姆的人,叫做索斯布里奇,1906年前后在那边经营马房……」
「不,我要找的这个人叫索斯布里奇,而他是个医生。」
「执业医生?」威洛比医生显得很惊讶。
「是的。」
「普通医生?」
「我想是的。」
「索斯布里奇医生……他不可能在莱特镇执业过,奎因先生,也不可能在全国其他任何地方执业过,否则我一定会听过他的名字。」
「我听说,他在莱特镇开业,还帮人接生什么的。」
「那一定是谁搞错了。」老医生摇摇头。
埃勒里放慢速度:「那一定是谁搞错了……威洛比医生,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话吗?」
「当然。」
埃勒里打了电话到警察总局。
「达金警长……警长吗?我是埃勒里·奎因……是的……我又回来了……不,只待一天,你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达金警长愉快的声音说,「现在就过来一趟嘛!」
「没办法,达金,真是没时间。跟你打听一下,你对康哈文一个叫伯默的人了解吗?」
「伯默?开侦探事务所的那个?」
「是的,达金,他的信誉如何?正直吗?可靠吗?」
「这个嘛,哦,我可以告诉你……」
「怎么样?」
「在全国的侦探事务所中,伯默是唯一一个我会毫不犹豫地信任的人,奎因先生,我认识他十四年了。如果你打算和他合作,他绝对是上上之选,他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
「谢谢你,警长。」
埃勒里挂上电话。
「乔治·伯默也是我的病人,」威洛比医生说,「大老远地从康哈文到这里来治他的痔疮。」
「你觉得他可靠吗?」
「我以身家担保,乔治绝对可靠。」
「我想,」埃勒里起身说,「我得走了,医生。」
「待这么一会儿就走,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医生,你保重。」
「你这句话,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药物。」威洛比医生微笑着和埃勒里握手。
埃勒里缓缓地沿着华盛顿街走向广场。
迪德里希·范霍恩撒谎。
去年九月,迪德里希·范霍恩讲了个动人的长篇故事,而这故事,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难以置信,但却是千真万确。
为什么?为什么对自己深爱的养子,编出一对根本不存在的亲生父母?
——慢着。
也许,艾伦和马蒂·韦伊不是……也许,还有别的可能。
埃勒里很快地爬进停在霍利斯饭店前的一辆出租车,叫道:「菲德利蒂墓园。」
他要司机等他。
他爬过石墙,迅速地走进野草丛生的墓园。太阳已经很低了。
找了一会儿之后,他找到了那座连在一起的坟墓,墓碑的下端几乎被杂草所覆盖。
埃勒里跪下,拨开野草。
艾伦和马蒂·韦伊
找到了,让人沮丧的墓碑。
艾伦和马蒂·韦伊
他仔细审视着这两个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字看起来有些异样,然后整个墓园看起来也有些异样。一年前,他在一场暴雨中来到这里,一直待到暴雨过去,那是在夜里,他曾经用打火机的亮光察看这墓碑,火光摇曳墓碑上的铭文也跟着舞动。
他靠向前去。
有一个字母有点不对劲——
对了,就是这个字母,让一切看起来都显得异样。不是自己的回忆作怪,也不是幽黯光线中的幻觉。
最后的那个字母。
WAYE(韦伊)这个字中的E和其他的字母雕刻得不一样。
它刻得没那么深,不像其他字母那样,刻工也没那么好,仔细点看,可以看出,它拙劣的刻工以及它和其它字母比较之下的不寻常。埃勒里对那E看得越仔细,它的异样也越明显,甚至连它的轮廓,也比其他字母显得锋利,或者说很锋利。
出于他的完美主义的个性,埃勒里从墓碑底下拔出一根长长的毒麦草,除去草上的小刺,他要用那草来当做量尺。他先量了墓碑的左侧边缘到AARDN(艾伦)的A之间的即离,用拇指指甲做个记号,然后把草移到墓碑的右边。从墓碑右侧边缘到WAYE(韦伊)的E之间的距离,比起左侧边缘到A之间的距离,短了一些。
他还是不满意,他又把他的大拇指放到墓碑的右侧边缘,看看那根毒麦草的另一端会落在哪里。
他发现,那另一端落在WAYE中的Y上。
埃勒里在挣扎,不愿意得出那个结论。但是,那个结论无可回避。
由雕碑师在墓碑上雕刻的名字,原本是:
AARON AND MATTIE SAY(艾伦和马蒂·韦)
有人,在很久以后,加上了一个E
这些都是真的。
埃勒里丢下手中的草,抬起头来,他看到一张破旧的石椅,几乎快被杂草埋没了。
他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嘴里咬着草。
「先……先生?」
埃勒里仿佛从梦中醒来。墓园不见了,他正坐在一片黑暗中。朝前方望去,黑暗有一道黄色的裂缝,是圆锥形的,让人迷惑。
他有点发抖,拉了拉外套。
「谁?」他问,「我看不清楚。」
「我想,你完全忘记我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过,先生,你还是要给钱。那里程表从你下车到现在一直在走着,是你要我等你的。」
已经是晚上了,而他还在菲德利蒂墓园里,坐在一张破石椅上。这人是出租车司机,手上拿着根手电筒。
「噢,是的,」埃勒里说着,站起来,伸伸懒腰。他的骨头关节都僵硬了,而且有点痛。但是在他内心深处,还有一种痛——一种无法消除的痛,「是的,当然,当然,我会照表付钱的。」
「我以为你忘记我了,先生,」出租车司机又说了一次,不过语气和先前不太一样了,「走路小心!来,让我用手电筒照路,我走在你后面。」
埃勒里穿过那些残破的坟墓,走向那堵石墙,当他翻过石墙时他突然想到:他还不知道墓园大门在哪里。
这条路是上次……
「先生,你要上哪儿?」出租车司机问。
「什么?」
「我说,你要上哪儿?」
「噢,」埃勒里往后靠到椅背,「山丘路。」
从墓园去山丘路,一定会先经过北山丘路,埃勒里等待着。
当车子经过那熟悉的大理石柱子时,他趋身向前:「司机,刚刚我们经过的房子是谁家?」
「什么?噢,那是范霍恩家的……」
「范霍恩。噢,是的,我想起来了,这房子现在有人住吗?」
「当然有人住。」
「范霍恩两兄弟都还住在这里吗?」
「没错,还有那位老太太也在,」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微微扭着腰,将身体转过来,「这房子去年发生了可怕的事,自从迪德里希·范霍恩的老婆被杀之后,整个地方都不一样了。」
「是吗?」
「是啊,老范霍恩非常难过。我听人家说,他现在看起来,比他妈妈还老,而他妈妈比上帝还老。我想,他儿子的死,对他打击也很大。他儿子叫霍华德,以前是个雕刻家。」那人又转过身来,降低音量说,「你知道吗,是霍华德干的。」
「是啊,报上也是这么写的。」
司机又转回去面对他的方向盘:「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迪德里希·范霍恩。哼,以前他在镇上多威风,现在他弟弟掌管所有事情——他叫沃尔弗特。迪德里希只是待在家里。」
「哦?」
「真他妈的可怕。好啦,从这里开始就是山丘路,不再是北山丘路了。先生,你要到山丘路的什么地方?」
「我想,就是前面那栋房子,司机。」
「威洛比先生家?好的,先生。」
「不必麻烦开进去了,我在前面路边下车就行了。」
「好的,先生,」出租车停了下来,埃勒里走下车,「嘿,这里程表看起来像中国的战争赔款。」
「是我自己的错,来——」
「嘿,谢谢!」
「谢谢你——谢谢你等我。」
那人开始换档:「没问题,先生,到墓园去的人往往都会忘了时间。嘿,这样很好,不是吗?」
他笑了笑,然后出租车便扬长而去了。
埃勒里一直等到它的车尾灯在一个转弯处消失为止。
然后他往上走,走回北山丘路。
月亮已经升起。埃勒里穿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