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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你爷爷艾塞克——你认为他知道得很多?”
“是的,听人说的。他在各处听了许多事情。虽然不是常常,有时也会说给我们听。傍晚时分,抽了一袋烟之后,或者我、克拉伦斯和另一个朋友汤姆·吉林汉在旁边的时候,汤姆很喜欢听这种事,艾塞克爷爷就告诉我们。我们当然不知道究竟是爷爷编造的还是真的。我想爷爷发现了一些东西,也知道一些东西在什么地方。爷爷说,要是有人知道这地方,一定很有趣。”
“真的?”杜本丝说,“那对我们也非常有意思,你必须记起他说的话以及他偶尔说出来的事,因为这可能帮我们查出杀你爷爷的凶手。他是被杀的,不是意外死亡。”
“起初,我们都认为那是意外致死,因为爷爷心脏不好,常常昏倒,有时也会晕眩、发作。可是,现在——因为我参加了审讯——才觉得可能是被谋杀的。”
“不错。”杜本丝说,“我想是被谋杀的。”
“你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吧?”
杜本丝凝视亨利。她觉得现在自己和亨利就像两只追踪同一气味的警犬。
“那是有计划的罪行。你是他的亲人,不用说。我也很想知道谁做出了如此残忍的行为。你也许知道些什么,或者有些主意吧,亨利。”
“我没有什么好主意。”亨利说,“人都会听到一些事情,我知道是艾塞克爷爷常常提到——提到过的人,为了什么理由杀他,因为他说,他知道他们,知道他们知道的事,也知道发生过的事,而且知道得太多。不过,爷爷所说的人全是已经死去很久的人,所以没有人想得起来,没有人完全知道。”
“但,你一定会帮助我们吧,亨利!”
“你是说要我跟你一起调查?要是有所发现,也会让我显显身手?”
“是的。”杜本丝说,“如果你不把你知道的事告诉别人,只对我说,连朋友都不能说,否则事情会传开。”
“我知道。否则凶手听到了,会对你和勃拉司福先生不利,是不是?”
“也许。”杜本丝说,“但愿不至于如此。”
“不过,那是很自然的。”亨利说,“这样行吗?要是知道或听到什么,我就到这里来,假装有工作要做的样子。你以为如何?这样我就可以把知道的事告诉你,不致被别人听去——其实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有朋友。”亨利板起脸,摆出模仿电视人物的姿态又说:“我知道情况,比谁都知道。他们不认为我已听到,也不以为我已记住。但是,我偶尔也知道——啊,他们会说些什么,会说还有谁知道,会——唔,默不作声,却什么都听到了,这件事非常重要吧?”
“是的,”杜本丝说,“我想很重要。我们非小心一点不可,亨利,知道吗?”
“知道。我当然会小心,尽可能小心。艾塞克爷爷知道这地方很多事情。“
“你是说这房子或这庭园?”
“是的。他听到一些传闻,看见谁到哪里,可能做了什么,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见面,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他常常告诉我们这些事情。当然,妈妈听得不多。她认为荒唐无稽。强尼——我的哥哥——认为很无聊,也不愿意听,但是,我仔细听,克拉伦斯也很感兴趣。唔,他很喜欢这种电影。当时,他还对我说:‘嗨,简直像电影嘛。’所以,我们两人常常谈论这件事。”
“你听过梅丽·乔丹这个人的事吗?”
“当然听过,是德国女孩,而且是间谍,对不对?从海军军人取得海军的秘密,是不是?”
“的确是这样。”杜本丝说。内心则向梅丽·乔丹的灵魂致歉,她觉得这样解释比较安全。
“她长得非常漂亮,是不是?很美吧?”
“啊,这我可不知道。梅丽死的时候,我才只有三岁哪。”
“唉,说的也是。现在却常常听到她的事情。”
“你看来似乎非常兴奋,喘个不停。杜本丝。”汤美说。他看到妻子一身工作服,从后门微微喘着气走进来。
“不错,”杜本丝说,“可以这么说。”
“不是在庭园工作过度了吧?”
“不是。其实,什么也没做。只站在莴苣旁谈话;或者只是人家谈话的对象——哪一种都行——”
“谁跟你谈话?”
“一个男孩子。”杜本丝说。
“来帮助庭园工作的?”
“不是。”杜本丝说,“要是这样,当然很好。但并非如此。老实说,他称赞说太棒了。”
“庭园吗?”
“不。”杜本丝说,“称赞我。”
“你?”
“别做出这么意外的神情。”杜本丝说,“唉,最好不要说出什么真叫人吃惊的话。真的,遇到意外的时候,我常会说简直受不了。”
“唉,那么,是什么太棒了?——你的美丽还是整个庭园工作?”
“我的过去。”杜本丝说。
“你的过去!”
“是的。当我说到上次大战探出德国间谍时,他恭恭敬敬地称赞我,真是叫我兴奋。海军的退伍中校,其实是假货。”
“哎呀,又是‘N或M’。啊,忘不了那件事吗?”
“我并没有想要忘记。”杜本丝说,“我是说,我们为什么要忘记?如果我们是过去红极一时的男演员或女演员,应该非常乐意回忆当时的情景。”
“我了解你的意思。”
“我想对这次事件非常有用。”
“那小男孩几岁?”
“十岁或十二岁。看来只有十岁,可能是十二岁,他还有一个叫克拉伦斯的朋友。”
“那跟这次事件有什么关系?”
“目前没有什么关系。”杜本丝说,“但是,他和克拉伦斯会跟我们合作,和我们一起行动。调查事情或告诉我们消息。”
“十岁或十二岁的孩子。能告诉我们什么?他会记得我们想知道的事吗?”汤美说,“他说了什么?”
“他用的句子大部分都很短。”杜本丝说,“说话中常夹着‘啊,你知道吧’、‘嗯,就是这样’,或是,‘是的。所以,嗯’。总之,从头到尾,以‘嗯”最多。”
“全是你没听过的事吗?”
“唔,虽然解释了他听来的事,总是言有未尽。”
“从谁那儿听来的?”
“呃,不是第一手知识,但也不能说是第二手知识;可能是第三手、第四手、第五手、第六手知识。其中有克拉伦斯听来的;有克拉伦斯的朋友阿尔杰农听来的,阿尔杰农说的,又是从吉美听来的。”
“别说了,”汤美说,“已经够了。那些孩子听到了什么?”
“那就更难了。”杜本丝说,“但是总会有所收获。这些孩子从别人那是听到了大家说的地方和故事,所以心里痒痒的,想一起参与这种有意思的工作,他们还认为我们搬来这里,就是为了这种事。”
“什么事?”
“为了发现重要的事物,隐藏在这里,众所周知的东西。”
“哦,”汤美说,“隐藏。如何隐藏,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关于这三项,有不同的故事。”杜本丝说,“但却令人振奋,你也同意吧,汤美。”
汤美严肃地说了声“也许”
“似乎与老艾塞克的事连接起来了。”杜本丝说,“艾塞克一定知道许多我们想知道的事。”
“你认为,克拉伦斯和——这孩子的名字叫什么?”
“现在想起来了。”杜本丝说,“我真搞不清那孩子所提到的其他孩子。有像阿尔杰农这种尊贵的名字。也有像吉美、强尼和麦克这种平常的名字。”
“查克(chuck)。”杜本丝蓦然想起。
“抛弃(Chuck)什么?”汤美问。
“不,不是这意思,是名字啊。那孩子叫查克。”
“好奇怪的名字。”
“他的真名是享利,我想朋友都叫他查克。”
“真像‘鼬鼠砰地跳出来’(chuckgoestheweasel)这支舞。”
“是鼬鼠忽地跳出来(popgoestheweasel)吧。”
“唔,我知道这个比较正确。但是,‘鼬鼠砰地跳出来’,听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啊,汤美,我想对你说的是,我们更需要继续干下去了。你也有同感吧?”
“是的。”汤美说。
“我想你也会同意,即使什么都没说,我也知道。我们已经不能抽身不干啦,我告诉你理由吧。最主要的理由是艾塞克。艾塞克,有人杀了他,因为他知道一些事情,知道一些会使某些人陷身险境的事情。因此,我们必须找出这个可能陷身险境的人。”
“你不会认为艾塞克案正是——那类案件之一吧!嗯,应该是流氓干的勾当。不是有人到处闲荡杀人吗?他们不管对手是谁,一味胡干,尤其看中那些年老不能抵抗的人。”
“是的,我也把这考虑在内。但是——我不这样想。我想的确有什么东西。是不是可以说已经隐藏起来,我不知道,但是就在这房子里的东西。这些东西会使过去发生的事情曝光;有人把这些东西留在这屋里,或者预先放在这里,或者托人收在这里。这受托的人后来死了,或者把受托的东西放在某个地方。这些东西,对某些人来说,很难发现。但艾塞克知道,所以他们怕艾塞克告诉我们,因为关于我们的传言已播扬开来。唔,传言说我们是有名的反间谍专家,我们在这方面已相当有名。在某种意义上,艾塞克案已跟梅丽·乔丹连在一起。”
“梅丽·乔丹不是自然死亡。”
“是的。”杜本丝说,“老艾塞克也被杀了。我们必须查出谁为什么要杀他。否则——”
“你必须小心。”汤美说,“如果有人怕艾塞克知道过去的事情,杀了他,这些家伙可能会在某个晚上埋伏在黑暗角落等你,毫不在乎做出同样的事情。他们不希望有任何麻烦,认为世人充其量只会说:‘啊,又发生这种事啦!’就此不再追究。”
“老妇人被殴打头部死去。”杜本丝说,“唉,不错,确实这样。因为灰头发,脚又因关节炎有点瘸,所以会遇到这种不幸的结局。当然,对任何人,我都是一个很好的目标。我会尽量小心,你认为我必须随身携带一把小型手枪吗?”
“不行。”汤美说,“绝对不行。”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犯错吗?”
“唉,你可能会绊到树根,你常常跌倒。岂止不能用手抢护身,反而可能伤了自己。”
“你不会真的认为我会做出这种蠢事吧?”杜本丝说。
“是的,我是真的这样认为,你的确有这种可能。”
“我可以带着一把会自动弹出的刀子。”
“要是我,什么都不带。”汤美说,“我会若无其事地谈论庭园的事。不错,我会说我们不满意这幢房子,打算搬到别的地方住。你觉得这样如何?”
“向谁说呢?”
“啊。谁都行,一定会传开。”
“虽然不是现在才开始,但确实会传出去。这儿是传播消息最好的地方。你准备到处说这种话吗,汤美?”
“嗯。大致如此。我会说,我们并不像过去那样喜欢这幢房子了。”
“不过,你仍然会继续调查吧?”
“是的。”汤美说,“既然我已经深入到这种地步。”
“你想如何下手呢?”
“仍然按现在的方式做下去。你呢,杜本丝?有什么计划?”
“还没有。”杜本丝说,“不过,我有了一些主意。我可以再听一些,从——我刚才提到的孩子叫什么?”
“第一个是享利——然后是克拉伦斯。”
九
送汤美赴伦敦后,杜本丝无所事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希望能够想出可能带来好结果的方法。可是,今晨,她的脑袋似乎没法子产生惊人的念头。
人常会受到回返起点的茫然感驱迫,她又到书库去,莫名其妙地逛来逛去,望着各类书籍的封脊。儿童书,许许多多的儿童书。但是,人真的不能再往前跨进一步吗?她已经走到可以走的尽头,现在几乎可以说这房间里的书每本都已查过。亚历山大·帕金森终于没有再透露新的秘密。
用手指拢拢头发,表情不悦地踢了一下最底层的书架,架上摆着封面快要脱落的神学书。这时,阿勃特走了进来。
“太太,楼下有人要见你。”
“你说有人,是什么意思?”杜本丝说,“我认识的人?”
“不知道。我想你不认识,大都是男孩子,男孩子和一两个很神气的女孩子,好像来捐献什么。”
“没有说出姓名或其他事情吗?”
“倒有一个,他说名叫克拉伦斯,你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