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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官-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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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我作了个噩梦。梦见一个人。”

他不吃东西了,就看着我。

“他把许多东西给我,自己被掏空了。”

“真恐怖。”

“是啊。”

“我也作了个噩梦。”

“什么?”我斜着眼睛看看他,我估计他要恶搞了。

“我梦见在学校里面写作文,明明是用法语,但满张纸被批的都是错,我看一看,导师居然是你。”

我咬着牙笑着说:“我但愿给了你不及格。”

祖祖把火车票给我:“这是你的,拿好啊。我周五过来接你。”

我看看车票,20欧元:“等我一下,等会儿上楼拿钱给你。”

“这是做什么?钱也不多。”

可我知道老外习惯AA,再熟络的人也是如此,更何况,20欧元,我一换成人民币,又觉得实在不少。

“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他看看我:“菲,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

“我原来觉得中国的女孩子都是最温柔顺从的,可我觉得,你是这样一个人,这么强硬,像男孩子一样。”

不是第一个人这样说我。

钱对我来说,是缺乏而让人无奈的东西,我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被人瞧不起,因而显得更加敏感。

可这并不是我的错误。

我不说话,祖祖看看我,从怀里拿出一支笔来,在餐巾纸上列算式,嘴里说:“那咱们就算得清清楚楚。我一笔,你一笔。

你在我家吃了奶酪火锅,按照店里的价,20欧元一位。

我在你家吃了炒饭,中国沙拉,还有啤酒,按照中国饭店的价格,大约是15欧元。

我拜托你养的小狗,你每天负担他大约10欧元的伙食费,现在有10天了,那么我就欠你100欧元。

这一顿早点,2。75欧元。我欠你的。

那么,小姐,我一共欠你97。25欧元,减去车票钱,我还应该给你77。25欧元。

欧拉拉,还以为作了朋友,不用算的这么清楚。”

祖祖说着就真的掏钱了,将几张钞票放在我面前。

他这么自说自画得算出这么一笔账,到头来,他还欠了我,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把钱推给他,放在钞票上的手突然就被他按住了。男孩的掌心暖烘烘的,他按住我的手,然后攥紧了。

祖祖也不抬头看我,慢吞吞的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困难?”

我用力甩开他,往外走。

我跑回宿舍,抱着狗,对着窗户吸烟。

我心烦意乱。

我掐着烟的手,此时尚留年轻男孩子的温度,在那一瞬间,这温度让人向往。

我喜欢高大的男孩,健康矫健的身体,清新干净的体息,我喜欢肌肤相亲,可是,我脑海里的,是另一个人的脸孔。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乔菲

过了两天,祖祖来宿舍找我。

我刚刚洗了头发,头上还包着毛巾。

我请他进来,把门大打开,住在对面的男孩从屋子里面出来,跟我打招呼。

我坐在垫子上,祖祖坐在椅子上,小狗伏在他旁边,这个叛徒。

他也不说话,一会儿看看我放在桌子上的书,一会儿用手指卷一卷小狗的毛发,讪讪的。

我就有点于心不忍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好朋友的弟弟,刚刚18岁的男孩子,曾经那么慷慨热忱的帮助我。

我说:“祖祖,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这里有绿茶,牛奶,还有啤酒。你喝点什么?”

就在我问他的同时,我听见他说:“菲,我哪里得罪你了?”

“说什么呢?你哪得罪我了?”我把毛巾从头发上拿下来,低头的时候,心里说,好孩子,有当外交官的天赋,以退为进,还倒打我一耙。

“哈哈,祖祖你别多心,那天碰巧我心情不好。你看,你买了车票,我还没说谢谢,哎呀,谢谢,谢谢。”

“那好,请给我做一杯绿茶,加薄荷叶和一勺糖。”他说。

“我没有薄荷叶,直接在里面给你泡一块薄荷味的口香糖好吧?”

“那还是不必了。”

我把茶给他,他看着我就笑起来,我也笑了。

小狗站起来,要往外跑,一头撞在桌子上,我说:“祖祖,你这个笨蛋。”

“嘿!”男孩叫起来。

“我说的是他呀。”我说。

“你都不知道在笨蛋这个词后面加个后缀吗?应该说,”他顿一顿,很诚恳地,“祖祖,你这个小可爱的笨蛋。”

我们的亚维农之旅如期成行。

周五傍晚的时候,我们登上从蒙彼利埃出发的小火车,因为速度不及高速火车的三分之一,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亚维农。

下了火车我赶快把小狗从笼子里放出来。有人在火车站等我们,一位大叔说:“祖祖,你终于到了,我们就等你了。”

大叔也不问一问,就抱我,说:“这就是那位小姐,哎,她真漂亮。”

我嘴上说谢谢,谢谢,心里说,大叔你抬举我了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一坐火车一长途旅行脸就发黑大叔你睁眼说瞎话。

我没弄清楚状况就跟着祖祖一起叫于勒叔叔。哎呀,熟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这么巧。

坐在车上我问祖祖,怎么原来有亲戚在这里?

祖祖说:“是于勒叔叔的女儿,我表姐的婚礼,明天举行,爸爸妈妈在意大利,欧德出差去了成都,我代表全家出席。”

“那你不早说,我应该打扮一下。”

祖祖看看我:“挺漂亮的啊。”

这是一个比蒙彼利埃还要小巧古典的城市,我们开车不多时,就从火车站来到了城市郊外的农庄,虽是黑夜,仍可见茂密的植物掩映白石砖墙。

大叔把车停在门口说:“先去厨房见婶婶和你姐,她们给你们准备了吃的。”

我就跟着祖祖,进了小楼,在古典简朴的房子里七转八转,刚看到红头发的美女,刚闻到肉味儿,就听见祖祖一声大笑,跑过去把美女抱住:“哈哈,你这下好了,你结婚了,下一个就是欧德了。”

抱完美女又抱美女的妈。

不仅是抱,又抱又亲,我想起小时候看的动画片,有个搂抱怪物,法国人肯定是原型。

陌生人我抱着狗在一边跟着乐。

祖祖抱够了,把我介绍给这两位。啊,是婶婶和新娘子。我说,恭喜恭喜。然后我被热烈拥抱。行啊,大家一起来,也不差我这一个。

简单吃了饭,聊天儿,我跟她们说,我来法国做什么什么的,我是这样这样认识费兰迪姐弟俩的,我们相处是如此如此好的

祖祖在一旁边跟狗玩,边一句接一句的溜缝。

“对,她跟欧德是同学。

对,她在保罗瓦莱利念翻译。

厉害吧,是,这里中国人不多。

有意思吧,我在巴黎还见过她哩。”

我说:“祖祖,干脆你当我的发言人吧。”

“行。”

婶婶笑嘻嘻的说:“真是的,祖祖平时都最不爱说话的。”

红发美女新娘子说:“没错啊。”

祖祖站起来:“哎呀困了,睡觉去。”

婶婶说:“你们休息吧。我带你们去房间。”

我们睡在二楼,我跟祖祖房间相对。

我向她们道了谢,说过晚安,在浴室里洗洗干净了,准备上床睡觉。

洁白柔软的床单闻上去有淡淡百合的香味,诱引人的睡意,我都快睡着了,突然想起来关窗,看看外面,只见黑魆魆的一片,望不到头,不知是什么东西。

第二天清晨我睡的心满意足的起来,打开窗子看,原来昨天晚上那大片的漆黑,竟是茂密的葡萄藤,一眼不见边际。翠绿翠绿的枝叶和果实在南方阳光下甜美的发亮,空气中弥漫着成熟葡萄馥郁的香气,我伸开双臂尽情呼吸,眼看一首七言绝句就要出来了,听见祖祖在下面喊:“你要做早操,不如下来。”

这话真是杀风景。

不过我现在看看他,他站在楼下,仰头看我,这黑头发黑眼睛的男孩子,面目非常的可爱英俊。

算了,我就不跟他介意了。

我穿上我的小蓝裙子,化了淡淡的妆,头发扎成麻花辫子。我到楼下的花园里,发现宾客已经来了很多,典礼尚未开始,她们围坐在草坪上摆满了鲜花的木桌旁聊天。

我看他们的同时,也被这些人看,我转转悠悠的跟这些人互相打量。祖祖大虾终于出现在我旁边:“这是菲,我的中国朋友。

菲,这是朋友们,乡亲们。”

“哄”的笑声,大家举杯:“欢迎欢迎。”

我端起一杯红酒:“朋友们乡亲们好。”

一饮而尽,此处掌声。

祖祖说:“好不好喝?农庄自产的,90年分,于勒叔叔的宝贝。”

“嗯。”我用力的点头,“真好喝。”

在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里,这个法国乡间的婚礼,是每每都值得回忆玩味的亮点。

阳光下乳白色的农庄,浸在翠绿的葡萄海里,花园里的新郎新娘都是年轻的佳人,在神父面前宣誓,要爱对方一生一世,有亲友的掌声和祝福相伴。

切蛋糕,开香槟,新郎用力摇晃,酒花飞溅,是幸运,落在每个人身上。

为新娘拖着裙裾的是一对儿小男孩小女孩,漂亮的好象我在画册里看到的西洋娃娃,我招招手,他们过来,我把他们抱在膝上,亲一亲。

“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子?”祖祖问。

我想一想:“是新郎新娘自己的?”

“这么聪明。”

猜到了,也觉得惊讶,觉得惊讶,也那么羡慕。有自己的孩子见证自己的爱情和婚礼,这是多么浪漫的事情!这又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祖祖握住我的手:“跳舞吧,好不好?”

乐队此时奏快乐的音乐,新人和嘉宾在草坪上跳舞。我跟着祖祖站起来,加入他们。

乐曲一个接着一个,也不知跳了多久,我觉得汗水都要流出来,脸孔一定是又红又热,祖祖也是一样。

我们停下来,我们看着对方。

男孩说:“哎?”

“怎么了?”

“你这里好像要留出血来。”

我还没说“哪里”,就被他吻住嘴巴,话音消失在唇舌间。

这是我久违了的男孩子的拥抱亲吻。

很奇怪,分明是初初相识的异国男女,可是年轻的祖祖的怀抱让我觉得安全温暖。

我的手环住他的脖子。

他真好。

第40章

第四十章

乔菲

可是这天下午,祖祖费兰迪接到巴黎的命令,假期提前结束,他必须马上回去。

接到电话时,我们正坐在农庄的墙头上看工人收葡萄。他收了线,很为难:“真是的,还没跟你在亚维农城里逛一逛。”想一想,又有了好主意,“我跟表哥说,让他们带着你,反正现在是周末。”

“我才不呢。”我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看看我,其实还挺高兴,嘴里说:“那真遗憾。”

“遗憾什么,以后再来呗。等你再休假。”

他更高兴了。

我跟祖祖与他的亲戚们道别,又乘连夜的火车赶回蒙彼利埃。他回家收拾行李,我回家睡觉。

第二天我睡醒了,准备去火车站送他,打开窗帘一看,哎呀这天气还真会应景,这终年阳光普照的地中海城市居然在这一天下起雨来。

这里是不兴打雨伞的。

因此雨不大却足够把人淋湿。

我到的时候,穿着制服的祖祖在月台上等我,我从远处看着他,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高大矫健,穿着深蓝色的军服,头戴帆帽。祖祖费兰迪非常英俊。

我走过去,他看着我。

我似乎应该说点什么,可这个时候发现语言贫乏。

我们只得拥抱在一起,直到他上车。

我心里想,他可真暖和。

过了一周,我收到他从巴黎寄来的卡片,图案是我曾跟他说过的,我最喜欢的埃菲尔铁塔。背面,祖祖只写了一句话,我很想念你。

我也结束了短暂的假期,开始了第二阶段的学习。导师是一位香港女士,姓王,曾是联合国的同声传译官,普通话说得让我自叹不如。

第一堂课便开始同声传译的训练。

老师放一段大约5分钟的法文录音,我们边听边进行译制,说出来的汉语同时被录下来。

我听了自己的录音结果,前言不搭后语,中间居然还穿插法语和英语还有我家乡的口头语,王老师问我:“乔菲,你说清楚,什么叫‘内个啥’,你总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找个地缝。

王老师说:“知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大家说:“在哪里?”

“听到的东西,以为听懂了,马上就脱口而出,殊不知你说的时候,就已经漏掉了后面的相关内容,没有把译入语听的完整清楚,进行整合,是不可能做出好的同传的,还有,你看看你们,怎么没有一个人动笔?之前是不是白教你们速记了?”

于是这样,我以为熬过第一层炼狱,可第二层来得更是恐怖。我们仍旧是每天上午上课,听大量的录音带,作同传练习,下午仍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捉对厮杀,这样连听带说,直让人头晕脑涨,有呕吐感。

人到了压力极大的时候,就会对自己所从事的事情的意义产生会怀疑。

我为什么养熊取胆,生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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