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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要崩溃了。原主的年纪看起来不大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孩子?他最少得……她打量小男孩的体格,心想这孩子得有六七岁了吧?
小男孩先小心地用被子轻轻盖住宝儿输液的手,再用软绵绵的小手握住了她一只手,拉扯着往被子里塞,一面还念叨:“妈妈,你现在是病人,要盖好被子。傅医生叔叔说,妈妈要保暖……”
宝儿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在小男孩笨拙地试图用被子把她包起来时,她忍不住问:“你妈妈……真的是我?”
孩子的动作慢慢变缓,最终停下。他歪着头看了宝儿一会儿,揉了揉自己微肿的眼睛和通红的鼻尖,幽幽叹了口气说:“妈妈,傅医生叔叔说,你摔跤伤到了头有可能……”他想了想才说,“……导致……暂时性失忆。”
一字不差地复述完了医生的话,小男孩直起身体,欠身去瞧宝儿的后脑勺,扁着小嘴可怜巴巴地小声说:“所以你现在不认识阿宝了。”
宝儿无言,心想被诊断为失忆倒是个好消息。她试探着问:“你的名字是阿宝?”或者阿保?
阿宝手心朝上张开左手,右手食指在掌心一笔一划慢慢写了“海宝”两个字,抬头咧开嘴露出两颗可爱小虎牙,笑着说:“因为妈妈现在姓海,所以阿宝就叫海宝了。傅医生叔叔说,海宝是吉祥物哦。阿宝就是妈妈的吉祥物!”
说着话,阿宝双手抱住宝儿的脖子,小脸和她的紧紧贴在一起,喃喃说:“妈妈不怕,阿宝会帮妈妈快点好起来!”
因着这个同样的“宝”字,宝儿立刻对阿宝感到亲切。虽然还是有点不自在,但她能敏锐察觉到孩子的拳拳孺慕之意和满心依恋,她无法拒绝孩子的拥抱。其实,现在的她很需要一个暖意融融的拥抱,哪怕只是一个孩子给予的。
“妈妈,你渴了吧?你都睡两天了。”阿宝仰起小脸看着宝儿干裂的嘴唇,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笑眯眯地爬下床去倒水。
嘴角抽搐,宝儿唇上还停留着孩子唇瓣柔软湿润的感觉。她没想到自己第二世——她把这次人生当做再一次的新生命——的初吻居然就这么没了。
双手捧着白瓷茶杯端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阿宝嘟起小嘴呼呼吹着气,亲口尝尝不烫以后才满意点头,并且坚持要喂宝儿喝。
“我自己可以喝的。”宝儿不好意思让孩子喂。
“不行!妈妈生了病,阿宝是男子汉,阿宝要照顾妈妈!”阿宝非常坚持,紧紧皱着眉鼓着包子脸不肯让宝儿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争了两句,眼看孩子急得要哭了,宝儿赶紧妥协,以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接受了白捡来的儿子的孝敬。这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白开水,她却硬是喝出了蜜糖水的味道。
心满意足地把茶杯放回原处,阿宝“强迫”宝儿躺回被子里去。仔细把被角都似模似样地掖紧,他趴在宝儿身边说:“妈妈,我去叫傅医生叔叔来。他说你如果醒了要再做检查的,你先睡一会儿吧。”
在孩子殷切目光注视下,宝儿缓缓闭上了眼睛。阿宝伸长脖子和宝儿贴了贴脸才转身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宝儿微微掀开眼帘,看见那个被羽绒服包裹得圆滚滚的小身体正以一种令人发笑的缓慢速度“滚”向门口,不知为什么,她却很想哭。
“我真羡慕你,真的。”宝儿默默地对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说,“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等阿宝从外面把门关上,宝儿这才从被子里伸出手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皮包。她记得皮包里放着钱包,说不定可以找到身份证。
再度看见那只便宜手机和毛了边的钱包,又回想刚才阿宝的羽绒服看上去也挺旧了,宝儿叹了口气,不知道未来究竟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正在输液的另一只手行动不便,她费了好大力气掰开钱包,果然发现了身份证。
这张身份证很新,新得就像刚刚才出炉。宝儿一瞧上面的出生年月日,不禁惊讶,心想:“难道这就是我成了你的原因?我们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我们都十九岁。”她心里安定下来,从年纪来推算,阿宝有很大可能和原主没有血缘关系。原主不至于十二、三岁就生孩子吧?
“海绵,原来你叫海绵。”再加上刚才的海宝小阿宝,宝儿卟哧笑出声来,自言自语,“这是谁给取的名字?海绵宝宝吗?”
她没打算有人会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还是有个带笑的轻柔男声解答了她的疑问。他慢吞吞地说:“还能有谁?这么恶趣味的名字当然是道叔取的。连这个你都忘了?”
正文 第十四章 凛冬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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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外表斯文的男人很危险,哪怕他笑得温良无害,说话声音也和蔼动听。但宝儿就是有一种感觉,好像书里说的那样,是被追捕的猎物才会有的危机感。
她觉得藏在对方镜片后面的眼睛瞧着是在笑,实际上充满了冷漠的审视,似乎试图透过她的外表看到内里并非原装的灵魂。
不安地瞟了眼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傅医生,宝儿安静地垂下眼帘,任由他给自己量血压。阿宝倚在她身边,睁圆眼睛,黑珍珠般的眼瞳几乎不曾转动,屏气凝神盯着血压仪。
傅虎城嘴角自始至终都有温和笑意,在检查过程中也轻言细语说话,试图让面前紧张的少女放松下来。“很正常。”他收了血压仪,微笑着说。
阿宝开心极了,大而圆的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儿,一个劲地说:“谢谢傅医生叔叔,谢谢!”又充满希翼地问,“那……妈妈什么时候能出院?”出了院就不用打针不用吃苦苦的药,阿宝看着妈妈手背上的针眼儿,可心疼了。
傅虎城摸摸阿宝的头,笑意略深了些。他的目光掠过少女瓷白肌肤上洇染的健康红晕,更缓和了声音问:“你还记得什么?”
宝儿惊惶地抬头看他,强忍住心虚,努力让自己直视他的眼睛,低声说:“酒会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妈妈连我都不记得了呢。”阿宝闷闷地说,又马上安慰宝儿,“没关系,阿宝会帮妈妈想起那些的。”
“不要担心!你后脑勺的肿块正在慢慢消退,脑袋里也没有淤血。顺其自然不用刻意去回忆什么,以免又引发头疼。”傅虎城站起身,双手插在兜里,回想海缎说的那些话,怎么也不能把这个看上去很胆怯的女孩儿和大闹莫秦两家订婚酒会的小辣椒联系在一起。
宝儿轻轻应了一声,实际上她感觉自己现在状况不错,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满是消毒水味儿的白惨惨地方。“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她也问。
“今天醒来的时候头还疼不疼?”见宝儿摇头,傅虎城笑着说,“还是再观察两天吧!道叔没那么小气,你这几天的病假不扣工资,还有营养费补贴。”
连医院的医生也对道叔这么熟悉?那人还真是手眼通天。宝儿迟疑着又问:“医药费呢?”她想起皮包里可怜巴巴的两张老人头和一些零钞,这些钱指定不够。
“你是执事,可以享受免费医疗服务。”傅虎城干脆坐在床边,解释说,“执事级的员工食宿和医疗都免费,当然这些都有一定标准。这次你受的伤算是公伤,属于全额免费的那种。”他笑着逗阿宝,“但是阿宝就不行了,海天园不带养员工家属的。小阿宝,你交了食宿费吗?”
阿宝挺了挺小胸膛,微微涨红了小脸儿,大声说:“阿宝也可以赚钱!前天路过高尔夫球场,阿宝替客人捡球得了小费!阿宝是大人了,能赚钱!”
他的小手在兜里掏啊掏,竟然摸出三张红彤彤的老人头,献宝一样捧给宝儿,神气活现地显摆:“妈妈,阿宝赚了三百块,妈妈拿去交食宿费吧。”
宝儿的眼眶蓦然湿润,摇头说:“阿宝自己留着花……”她的难以启齿在孩子纯真热切的眼神注视下被抛到九霄云外,有些结巴地说,“妈……妈会赚钱养……养家。”
赚钱养家……这四个字一出口,宝儿原本还悬悬乎乎的心一下着了地。不久之前她在心里答应了原主要好好照顾孩子,她一定会办到。
“阿宝真能干!”傅虎城笑眯眯地夸奖阿宝,又对宝儿说,“这个月阿宝的食宿费道叔已经发话给免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调理好身体。对了,”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薄薄的一张纸递给宝儿,“这是道叔答应你的入学通知书,过几天开学,阿宝就能进默城实验小学。”
阿宝的眼睛立时大亮,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薄纸,一副迫不及待的强忍模样儿。傅虎城见状,把通知书转而放到阿宝面前晃来晃去,引着孩子的眼珠也跟着左转右转。他促狭笑着说:“口水都流出来了,快擦擦吧!”
孩子的表情像梦游,果真伸手擦了擦嘴巴,又直接在羽绒衣上蹭蹭手背,这才接过那张薄纸。“妈妈,我能上学了!”他举着那张纸在地上又蹦又跳,小脸涨得通红,双眼放光。
上学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阿宝怎么开心成这样?宝儿不解。反正有医生断定的失忆做借口,她想了想问傅虎城:“这个学校是不是很好?”
傅虎城也挺高兴的样子,笑嘻嘻地看着阿宝在病房里跑来跑去,头也不回地对宝儿说:“是默城最好的小学,别说外地户口,就是本地人的小孩要想进去都要经过很难的考试选拔。外地户口的话,每个学期还要多交五万的赞助费。这些都是你和海天园合同上的内容,道叔答应的事没有办不成的,你不用操心。”
宝儿心里的狐疑越来越多,这位医生对海天园和自己的事儿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他难道是海天园的固定医生?
她长久的沉默引起了傅虎城的注意,他扭头看过来。许是察觉出了宝儿的疑惑,他露出“我忘了”的表情,对她伸出手来说:“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海天园医务部的主管傅虎城。绵绵执事,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他容貌普通,但笑起来很好看,满面的阳光,能轻易让人感觉到他的温暖和善意。他开玩笑般的又说:“以后还要请绵绵执事多多关照。当然,你可千万不要来关照我的生意。哈哈,阿宝也不要来。”
宝儿伸出手和傅虎城轻轻一握,努力绽开一个看起来比较灿烂的笑容,轻声说:“傅主管,你好,以后也请你关照。”话虽如此,她心里却存着离开海天园的念头,这个地方没办法让她觉得安心。
这位傅主管是个话唠,非常健谈。从他这里,宝儿知道海天一色园要说是个娱乐场所,不如说是座海滨游乐园比较合适。只是这座游乐园的服务对象不是孩子们,而是成人。
至于莫仲懿说园子里的俊男美女都是大恶魔道叔用种种不法手段逼迫来的,在傅虎城讲述中却变成了这儿的员工都是面向社会公开招聘、择优录取的。
也不知傅虎城有没有夸张,反正他的意思是每年没被录取的求职者都沮丧得要哭鼻子,因为默城没有哪个单位比海天园的待遇好。
阿宝因傅虎城的幽默不时哈哈大笑,但宝儿被男人骗得太惨,以致于现在对任何男人说的话都抱有谨慎的怀疑态度。不管是谁说的话,她都要亲眼见识、亲耳听见再加以自己的审慎判断才会相信。
傅虎城坐了快要半小时才走的,瞧着他那意犹未尽的模样,宝儿估摸着要不是护士来叫他,他只怕还会待下去。门关上的那刻,她脸上肯定露出了庆幸之色,因为阿宝小鬼头趴在她身边鬼精鬼精地问她,是不是觉得傅医生很鸡婆?
“傅医生叔叔很厉害的。”阿宝拉了凳子坐在病床边,双手托着腮看宝儿小口小口啜饮茶水,凑近她说,“我昨天去取病号饭的时候,看见有人在纠缠一个好漂亮的阿姨。傅医生叔叔就这样一扭……”
他拧巴着胳膊比了个动作,宝儿没看懂。阿宝也不计较,兴致勃勃地继续比划:“然后这样一拉……又这样推了一下……那个人就趴到地上去了。哈哈,摔得好惨!”小男孩亮晶晶的眼神里写满了崇拜和兴奋。
宝儿更加坚定了要离开海天园的决心,小孩子要是见多了暴力,这性格不会变扭曲啊?她年纪是小,也从来没养过包子,好歹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这时是下午三点多,宝儿见阿宝打了几个大哈欠,脸上满是疲惫,便让他到自己被子里头躺会儿。阿宝高高兴兴地脱了羽绒服和胖棉裤,爬到宝儿被子里亲亲热热地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