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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再说,」洛捷放下手上的领带朝她走近,伸手将远蓉带进怀里,紧紧的拥抱她,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在她耳边低语。「我真想你。」
远蓉的泪又涌上眼眶。现在不能哭……她提醒自己,硬是把泪水眨回去。
洛捷放开她,梭巡远蓉脸上每一根线条,关心的问:「怎么好像瘦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正在换季拍卖,有点忙……」告诉他,现在就告诉他……「我看你也很累的样子?」
「是真的累,」洛捷长长的吐气。「每天都有赶不完的行程,开不完的会。」
包不包括和廖筱懿约会呢?为什么会和她一起去澳门又一起回国?回来这几天你在哪呢?
但洛捷显然不打算解释这一切,只是笑容满面的望著远蓉。「你要和我说什么?」
远蓉朱唇微启,欲言又止,正当她下定决心时,洛捷的手机却在此刻响起。洛捷无奈的放开她,走到茶几旁接电话。
「是的,爸,我已经回家了,远蓉在我旁边,出了什么事吗?」另一边的杜文怀不晓得说了什么,只见洛捷脸色突然一沉。「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发生的?现在的状况……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带远蓉过去。」
洛捷收了线,表情严肃的转向远蓉。「阿公中风了,爸要我们马上赶到医院去。」
☆
「怎么发生的?」直到上了车,远蓉才有空档可以问清楚状况,洛捷把车开得飞快,神色冰冷得叫远蓉畏惧。
「阿姑跟阿公摊牌,提出离开雄狮去大陆的事,两个人大吵一架,阿公大概是气过头了,毕竟是八十几岁的老人了。」
「严重吗?」
「应该还好,意识还很清楚,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叫爸找我们去。」
远蓉默默不语,阿公的中风势必将接班的时间往前提,以目前的情形研判,洛捷绝对是第一人选。但这是洛捷要的吗?远蓉怀疑。
洛捷沉默了很长的时间,脑里像是有千百个作战程式在运转,突然间,他开口:「你刚刚说有事要跟我说,是什么?」
他的心并不在这里,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没什么,不重要,不必提了。」谈这件事的时机已经过去了。远蓉有一个预感,就算洛捷真的爱她,曾为她困扰;但阿公中风的事实也会重重的敲醒他,让他更加冷酷而残忍的切断儿女私情。
☆
回廊上灯火通明,警卫森严,贵宾休息室里也挤满了人。杜文怀、杜裕捷和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神色严肃地坐在角落低语,大姑和大嫂坐在另一边。大姑的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为了两人的口角引发父亲中风,她的心里必然十分内疚;大嫂轻拍她的背,也无言可安慰。
看到远蓉和洛捷走进,杜文怀身边一行人马上起身朝他们走来,洛捷朝其他人点点头,询问父亲。「阿公怎么样?」
杜文怀朝病房的方向微一扬头。「打了镇定剂又睡了,三姨妈跟你大姨在里头照应。」
洛捷看著紧闭的房门。「身体状况呢?」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是还好,脑干出血不严重,意识跟说话都还很清楚,只是四肢跟动作可能会受到影响。我们已经联络了张孟和致桐、致恒,他们正从大陆赶回来。」
「怎么发生那么久才联络我?」
「谁知道你人在哪里?」杜裕捷插嘴。「神出鬼没的,回来好几天也没见著人影。」
洛捷显然很习惯哥哥不友善的言词,对他的话完全不作反应。房门在此刻打开,杜林秀走了出来,淡淡的对洛捷说:「阿公醒了,一直在问你来了没,和远蓉进去看看他吧!」
宽大的病床上躺著阿公削瘦的躯体,头发灰白神色败坏,和平时的严厉截然不同。只有那炯炯的目光还在,直直盯著洛捷。
「你也终於来了!我还以为就算死了你也不会来见我最后一面。」
洛捷笑笑,轻松的回答。「精神不坏,还会骂人,这表示你没什么事了。」
阿公轻哼一声,嘴角却挂著笑,眼光瞥向远蓉。「我还没看到曾孙,不甘愿闭眼。」
远蓉脸色一白,洛捷却用他的诙谐替远蓉解围。「要是我不能生,你就只好吃到一百二等阿爸再生一个弟弟。」
阿公笑了,杜林秀走近床边轻声的说:「阿爸,文念在外面等一个晚上了,你要不要见一见她?」
阿公怒眼一转。「看她干什么?再来把我气死吗?」
杜林秀瞄了洛捷一眼,洛捷微笑接口道:「你也不能怪阿姑,年纪那么大了性子还那么坏,阿姑都是遗传了你。」
「连你也要一起来气我?」阿公佯怒。「要见就全部叫进来,外面不是还有一堆人?」
大姨走出去传话,不一会,一群人鱼贯走入病房内,阿姑在沈翠茹的搀扶下,怯怯的靠近,阿公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们都是公司的核心人物,我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死不去还会骂人。下去的时候不要忘记跟记者讲,别让他们讲得我好像快死了。明天雄狮的股票不准给我掉一毛钱,要不然就扣你们的薪水。」
阿公的音量虽虚,却有不容忽视的权威在,锐利的眼光巡视在场的每一个成员,最后在杜文念的脸上停留一会,杜文念的眼中噙著泪,不敢直接目视父亲。
「我不在的时间,所有的工作由洛捷代理,他有权利决定每一件公文,不需要再来问我,我要休息。」
阿公这些话引来一些不同的反应,大多数的人都露出不是很赞同的表情;杜裕捷的脸色尤其难看,但也许是怕再刺激阿公,所以众人都保持缄默。
「洛捷,你要给阿公争气点,不要给阿公丢脸!站在这里都是公司重要的人物,你要卡谦虚,不懂就问,我相信他们大家都会很乐意帮助你。」
洛捷面无表情,只以他一贯的淡漠回答。「是的,阿公。」
「还有你阿姑的辞呈,」阿公又恨恨的瞪杜文念一眼。「在我的桌上,要签不签由你决定。」
不晓得是因为余怒未消还是说太多话,阿公显得有些喘,急得姨妈直揉著他的胸口。「别再说了,放心吧,大家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员工了,有事他们都会处理,你就安心的休息。」
阿公喝水缓了气,虚弱的抬手挥了挥。「三更半夜了,都回去吧,一堆人等在这里,好像在等我咽气一样。」
阿公只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正当远蓉为了不必再在医院当活标本而松一口气时,另一件更大的风暴却接睡而来。
临下班时刻,远蓉才刚从秋冬季拍卖的业绩报表中抽身,伸完懒腰打算去倒水时,Rose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迅速打开办公室里的电视。
「出什么事了?」远蓉诧异的问。
Rose转到新闻台,退到远蓉身边,画面上是一场记者会,一个在野党当红的林立委还有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那个男人,远蓉不知怎地觉得好面熟……
「我并不是一个同性恋,」戴鸭舌帽的男人幽幽泣诉。「在当秦天骅的助理以前也不知道他是一个同性恋,只觉得他真是一个热心助人的好老板:但是在一次聚会时他对我下药,然后就……」
远蓉认出他了,他就是堂姊的爱人小中。八年前他还是一个稚气末脱的大男孩,这几年他应该很不好过,压得低低的帽子露出了半张沧桑憔悴的脸庞。
小中说得断断续续,显然对那段惨痛记忆余悸犹存。多年来压抑的悲痛,在他不时停下来啜泣的叙述中表露无遗!就连详知内情的远蓉,听著听著都忍不住全身哆嗦,眼泪更是无法控制的掉落。
「我和云蓉年龄相近,同病相怜,所以不自觉地发展成恋人……」小中说:「我受下了这种情况,所以决心带云蓉走,可是还不及行动就被他发现了……我之所以能逃过一劫,是因为一些良心未泯的夥伴警告我情况不对要我快逃,我本来不肯,担心云蓉的安危,后来辗转联络到云蓉,她要我先走,说会去找信得过的人帮忙,然后再到大陆和我会合……可是她最后还是没逃掉,她一定是被害死的,云蓉绝对不会自杀……」
伤心往事,历历在目,她是表姊唯一信任的人,但竟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以至於表姊冤屈枉死。
林立委的助理这时开始在现场散发当年的新闻资料,林立委接著说:「各位现在拿到的就是当年的新闻资料,比照一下小中刚刚说过的话,就会知道朱家和秦天骅的虚伪。朱云蓉明明是他们联手害死的,却可以在镜头前装作一副哀痛欲绝的模样。
「在新闻资料后头有一张照片,是秦太太朱云蓉的纳骨塔,不但灰尘满布,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经崩毁了;管理员说从秦太太下葬到现在八年的时间,没有看过秦家或朱家的人去祭拜。秦天骅到现在还宣称自己不续弦的原因是因为深爱亡妻,可是深爱一个人是用这种方武去对待她吗?可见这当中有太多的谎言和欺骗……」
一名记者快速的提出质疑。「小中先生,秦太太死时你人已经在大陆,你如何知道秦太太不是自杀的?」
小中停顿了好几秒钟才缓缓的开口:「因为……因为死的并不单只有云蓉,还有……还有我跟她的孩子……」
说到这里,小中放声嚎啕大哭,现场一片混乱,记者们一面继续提问题,一面试图往前接近小中,一群林立委的人迅速围住小中半扶半拉地将他带离会场。
Rose转头想问远蓉问题,却发现远蓉已经不知何时离开办公室了。
远蓉叫了车直奔雄狮总部,她并不需要再听下去,结局她比谁都清楚;如今更清楚的是幕后主导的人,要不然小中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的?怪不得洛捷不要她动堂姊的塔位,原来他最终的目的在此。
她需要亲自去问一问他,亲口听他承认。
雄狮大楼就和董事长杜狮一样盖得气派辉煌,霸气十足,远蓉从没来过。幸好出游的时候她拿了一张洛捷的名片,知道他在十六楼的总管理处,要不然连人都不知道从何找起。
十六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只是一个统称,里头还有七、八个职员张大眼睛瞪著她,远蓉不睬他们好奇的眼光,只朝最里面的玻璃门走,门上挂著一张镶金边的名牌「专案执行总经理:杜洛捷」。
「对不起,小姐,您找总经理吗?总经理正在忙,您愿不愿意稍等让我替您通报一下?」一个女子高傲地出声阻止她。
「你是乔秘书吧?」远蓉家传的高贵气质完全派上用场,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我是朱远蓉。」
「朱……」一句话没说完,乔秘书镜片后的眼睛倏地睁大。「是……是……朱……杜太太,您找总经理?他正在开会,您要不要在办公室里等他一下?」
远蓉一刻都不想等。「会议室在哪?」
「左转走廊尽头那一间……」也许是远蓉的气势让原本干练的乔秘书一时慌了手脚,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但看到远蓉转身往外走去时,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杜太太……您不能进去……」
远蓉不理睬她,找到地方开门直接冲了进去,完全没考虑到后果。
会议室内灯光昏暗,只有一道强光打在远蓉脸上,把她的身影完全投射到萤幕上。台上正在报告的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闯了进来,拿著指挥棒愣在原地。
长形会议室里大约有二十几人,杜洛捷就坐在第一排的主位上,灯光太暗,远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受到他的目光正紧紧的盯著她。
「我有话跟你说。」远蓉明白坚定的说,彷佛这一句话可以解释她闯进来的所有原因。
乔秘书这时才喘著气跟了进来,连声抱歉的解释。「对不起……杜总,我拦不住她……」
台上报告的人员这时才回过神来,急忙过来打算驱赶远蓉,但杜洛捷挥手制止他。「不要紧,各位,见过我太太朱远蓉。」
现场又是远蓉习惯的惊讶反应,杜洛捷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既没有不悦也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就像常常有人打断他的会议一样。「休息一下。」
不需要解释,一句简单的话把这个小插曲画下句点。他的领袖风采是与生俱来的,就算山崩地裂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远蓉顺从的任洛捷揽著她的肩将她带出会议室,乔秘书紧张的跟在后面。一路上经过无数好奇的眼光,杜洛捷昂首阔步视若无睹。他们回到办公室,他回头对乔秘书交代。「别打扰我们。」
洛捷让远蓉在沙发上坐下,他则像为保持距离般坐在她的对面,柔声问道:「出什么事吗?」
远蓉望进他的眼睛。「小中的事是你做的吧?这一切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