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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府兵顿时一脸了然的看了看洛依笑,又同情的看了看莫非。
莫非咳嗽着,做不得声。
洛依笑却不屑解释。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难不成说面前这人便是杀害太后和罗统领的凶手?没有证据,谁会相信?若是惹急了莫非暴露她娘娘的身份,自己便成了刺客,要落个杀头的大罪。自己虽然不怕死,却要连累家人。她索性什么都不说,只望着莫非,恨恨道:“算你走运!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莫非默然,却不能解释什么,只觉得心底堵得很难受。
容志刚知道多说无益,扶着莫非走出房去。两名府兵被洛依笑满脸的杀气震得心惊胆颤,心想平日里温婉的小姐发起威来竟然这么恐怖。他们拾起地上的布条,才发现原来竟是床单撕扯而成,才知道小姐是早有准备。不由对那名送上门来的衙役多了几分同情。也不敢多说什么,静静的退出房去,又将房门锁了个严实。
洛依笑看着空空的房间,突然猛的将圆桌上的饭菜尽数砸落在地上,伴着一地碗碟碎裂的声音,她“啊——”的一声大叫起来。门外两名府兵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只道小姐莫不是的了失心疯?
莫非还未走远,听得这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声,只觉得心中更是憋闷,鼻头酸涩难忍,却强忍着没有落泪,亦没有回头,跟着容志刚渐渐走远了。
这场误会,只怕没有可能再解开。只希望,洛依笑不要想不开,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罗凡虽不是自己有心杀害,可毕竟也是为了救自己而死在自己剑下,洛依笑的恨,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看洛依笑的样子,心中恐怕不仅仅是对莫非的恨,还有深深的自责和愧疚,毕竟,是她给罗凡解药,放罗凡下山的……
在容志刚的护送下,她回到二进小院换了衣服,又乘了早备好的马车回了云居寺。洛依兰那边已经办妥了一切,只等莫非回来。只是见了莫非憔悴的样子,仍然忍不住大吃一惊,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只摇一摇头,也不说话,径直躲回马车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了下去。
她很想回家。可是,她的家在哪里?杏花村?七秀?皇宫?还是慕容府?
第二〇六章 水榭花盈,看似平静的小日子
央都城的圣旨在半个月之后终于到了七秀。随之而来的是太后驾崩昭告天下的诏书。诏书是给七秀的,圣旨是给莫非的。
从央都至扬州的距离并不近,此时,和穆太后薨逝的告示已经贴满了各州郡府的大街小巷。太后仁慈睿智之名显于朝野,但太后久病不愈的消息也在市井广为流传,是以太后的崩逝的消息显得并不突然,虽有些悲伤压抑的气氛在百姓间隐隐流动,但也只是遵循礼制停止一切喜乐庆典,素服服丧,并没有让人觉得太过意外。
诏书是在前山正门当着所有的弟子宣读的。圣旨是给莫非的,传旨的太监并未宣读,自然没有人知道圣旨的内容。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莫非看完圣旨之后并未起驾回宫,反而是安心的在水榭花盈住了下来。
唐子俊问过莫非,知道李柚并未急诏莫非回去,只是让她在七秀为太后服孝守灵。唐子俊初时也觉得有些怪异,但细细一想,大约也明白了李柚的心思。李柚何等样人,加之被王卫一同送回皇城的还有罗凡的尸身,怎会猜不到事情的缘由。李柚,只怕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莫非——不能原谅,不想处死,不如不见!
莫非虽然是皇后的第一热门人选,但毕竟还不是皇后。礼制所限,即便她在央都城,也只能在后宫素服服丧,是不能参加葬礼的,是以,即便是皇帝要求她在七秀服丧,也没有人会觉得太过意外。真正让朝野上下感到意外的。是太后葬礼的丧葬官——蕲州李佳。
李佳是李柚唯一的兄长,比李柚年长整整十二岁,在苏太妃亡故后过继给当时的皇后如今驾崩的和穆太后,算是和穆太后的长子,李柚让他担任丧葬官本无可厚非。只是,李佳当年被先皇贬为庶民发配蕲州的缘由是毒害李柚!如今李柚亲自下旨将他召回央都,还以兄长之礼待之。事情便变得不那么寻常了。更何况,李柚素服举哀,辍朝五日。这五日。都与李佳通勤同住。朝臣们都嗅到了一些味道,对待李佳的态度再看不到半分鄙夷,变得和蔼亲切甚至有些刻意讨好。
果然,除夕那日,李柚便复了李佳亲王的封号,赐了府邸良田。府邸是一座七进的巨大宅院,也在央都城东延庆街,与慕容云随的令公府只隔了两座宅子。府中管事的太监嬷嬷也是皇帝命内侍省拨过去的。一应的精明能干。荣宠可见一斑。于是,从新年到元宵,本就热闹的延庆街三天两头发生堵车的胜景。亲王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踩烂了。
……
这些消息依然是慕容府的暗夜组递到扬州的,完颜霜霜每月会去扬州两次。带些消息回水榭花盈,甚至还会带慕容云随的亲笔信。只是莫非自从接了李柚的旨意后,便一直消沉,听着完颜霜霜带回来的消息也没什么反应,拿着慕容云随的信也一封不开尽数装入一只锦盒。她现在只专心专意做一件事——修养。剑舞是不敢再舞了,莫非的娱乐便只剩下画画,看书,弹琴和散步。
开春之后,莫非变得越来越嗜睡,胃口也越来越挑剔。除了柳妈亲自下厨,厨房的饭菜送去多少都是原封不动的端出去。后来柳妈便亲自负责她的伙食,厨房只管照顾水榭花盈其他人等,倒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最初的几个月,莫非还是常常要上剑秀舞剑峰住上几日,只是开春之后身子日渐沉重,她便再不出水榭花盈的地盘,只是常常由完颜霜霜或者唐子俊陪着在温泉后山散步。洛依兰定期会送些书来给她看。
因此,除去剑秀萧寒烟和洛依兰,药秀春香婆婆以及水榭花盈的人以外,全天下再没有人知道,莫妃娘娘怀孕了。
自从那日七七门主在水云坊设小宴款待莫非和唐子俊,两人机缘巧合在药秀救了春香婆婆,莫非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了身孕。她一番惊喜之后,也有过细细思量。上一次因为太后的一顿板子险些送了性命,若非被常妃突然发现小产,让太后心神大乱,她只怕已经死了。这一次,经过央都城到七秀的遥遥路途颠簸,经过扬州的刺杀事件,她竟然没有滑胎,如今还有了春香婆婆的药丸调理,只能说是天意。莫非失去过一次,心中对这个孩子格外珍惜,总觉得上天待她不薄。只是,她并未打算让李柚知道这件事。甚至,对完颜霜霜也下了禁口令,连慕容云随严格保密。
这一日,莫非又站在后院新盛开的桃花树下画画。
唐子俊看着莫非越来越鼓的小腹,调笑道:“以后小家伙问你父亲是谁,你打算这么回答?”
莫非停下手中的画笔,白他一眼,淡淡道:“若是你那时尚未成亲,我便让丫头唤你父亲,你若成亲了,我便告诉她她没有父亲!”
唐子俊脸色白了白,“你这不是让我犯下欺君之罪么?小家伙可能是未来储君呢!”
莫非皱了皱眉,看了看画卷上的桃花,突然觉得没了兴致,将画笔一扔道:“这孩子乖巧得紧,必定是个丫头,储什么君?而且,我也绝不会让她进宫的。”
唐子俊沉默半晌,终于问道:“那日和洛依兰去扬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你也不肯答话。自从那日回来,你便沉默了许多。问你也不肯说。”唐子俊想起莫非那日回来的铁青脸色以及虽然经过掩饰却仍然不经意显露出来的脖子上的淤青痕迹,不由皱了皱眉。
莫非如以往每次听到这个问题时一般,只是笑了笑,便不再理会。唐子俊知道她的性情,见问不出什么,也只好作罢,从怀中摸出一只乳白色的晶莹瓷瓶,有些慎重的递给莫非,道:“我和春香婆婆新研究的安胎药,你这一胎早些时候经了那些动荡,要小心谨慎些才好。”
莫非接过,感激的一笑,遂问道:“婆婆的病好些了么?你们老记挂着给我研药,也不多花些时间给春香婆婆研制一些治疗肺疾的良药。”
唐子俊神色微微一黯,道:“春香婆婆老了。”
莫非黯然,什么病都能治,但若是一个人老了,确实没有办法可以治。
唐子俊不想沉浸在这种有些悲伤的气氛中,瞄见案上莫非画的桃花鲜艳生动,不由暗暗赞叹,突然想起一事,道:“问你讨个东西。”
莫非有些警惕的看着他,并不答话。
唐子俊微微露出鄙视的神情,道:“别做出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那东西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见莫非神色稍稍缓和,才道,“那日我背着春香婆婆雨夜上山,听完颜说你画了一幅画,是我们三人雨中的背影,很是生动形象,我想要。”
莫非一愣,不意他竟然要那样东西,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唐子俊一滞,道:“找出来!”
莫非撇撇嘴,“你有空自己去我房里找好了,我该去散步了。柳妈说要多走动,生产的时候会顺利些。”说完也不理会唐子俊,转身便要走。
唐子俊叫住她,道:“洛知府前日被言官弹劾“武职弛纵”,皇帝大怒,本要获死罪的。慕容云随替他求情,被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斥责了一通,不过最终也是革了洛知府的职,言明永不叙用……”
莫非冷冷一笑:扬州城治安一向良好,哪里有什么武职弛纵的罪名?
在全天下百姓眼中,和穆太后是病逝,可毕竟不是真的病逝。扬州城的文武官员都受了牵连,连王卫等羽林卫也受了贬斥甚至放逐。洛知府只是被革职,也算是万幸了。这些官员被贬被放的借口各种各样,时间也延绵几月,消息陆陆续续传入莫非耳中,莫非只是对李柚更加心冷罢了。
只是,终于轮到慕容家了么?李柚这么敢?这么舍得?
慕容家毕竟还掌着兵,毕竟还掌着北庸的经济命脉啊?
莫非听了唐子俊的话,停步片刻,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走了,步履缓慢而稳定。
唐子俊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不肯回去么?这样也好。”
……
莫非扶着腰,缓缓走在初春茂密的树林里,繁花似锦。
她今天没有去找完颜霜霜,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之前做了那么多的事,让李柚和太后之间生了间隙起了疑心,可自己依然低估了太后在李柚心中的重要性。或者,是她一直没有想到,或许太后所做的一切,李柚从始自终都是知道的,太后没有打算瞒他,或许还征求过他的意见。
莫非望着眼前的重重树林,有些悲哀的发现: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坦然面对李柚。如果她和李柚有再见的一日,那必定是她正面质问李柚,为何要那样对待莫毅将军的一日。
只是莫非心底隐隐不希望那一日的来临,她只想好好过些平淡的日子。而看样子,李柚似乎也并不像有那么一日,只是放她在七秀过着平淡的日子。只是,吃穿用度,每月都有人不远千里自央都城送来七秀,按妃制,一分也不曾少过,仿佛是提醒着她,她永远是莫妃。
第二〇七章 莫家有女唤东蔷
一座精巧的亭子座落在祁山后园的小山坡上,三面都是开得正欢的海棠,一面连着大红柱子的长廊蜿蜒直指山坡之下。一名白衣女子匆匆上了亭子,见没人,便朝海棠丛里绵绵软软的唤道:“东蔷,你躲到哪里去了?到时间读书练画了!快些出来,教你娘知道了,又该抄书了……东蔷,你听到了吗?答应姨娘一声……”见没有人答话,女子又唤了几声,便顺着长廊下山了。
随着女子的脚步声和呼唤声越来越远,一片开得正欢的海棠丛里渐渐冒出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小女孩,唇红齿白,粉嫩异常,头上扎着两个乌黑的小辫,辫子上绑着大红的绸带,配着一身水红色的对襟襦裙,更衬托得小女孩如同画中人一般。小女孩见呼唤她的女子走远,拍着胸脯舒出一口气,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低声道:“东蔷才不会上当呢,姨娘怎么舍得说东蔷的不是,晚上娘亲问今天的功课,姨娘定是会帮东蔷瞒过去的。”这个叫东蔷的小女孩捂着嘴偷偷笑了笑,转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哪知才跑出几步,却突然撞上了一个人,险些摔倒,却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东蔷看着自己眼前一张俊美的面容上那熟悉的邪异笑容,顿时焉了气,无精打彩的道:“唐叔叔,你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