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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珠顿时无言以对,只知道哭泣。
莫非倒吸一口冷气道:“竟然不是玉妃冤枉你家小姐,恕本宫没法子帮你!”
曼珠连忙磕头,含泪求道:“娘娘,我家小姐也是听闻皇上要给慕容少主赐婚,才会失了方寸。那方锦帕上的芙蓉花和诗词确实是小姐所绣,但小姐绝对没有令水月送出宫去!更没有私相传递!”
“慕容少主”四字曼珠说得极轻,几乎低不可闻,但听在莫非耳中恍惚一个惊雷响过。呆呆楞了半晌,才轻声道:“将话说透!一丝一毫不许隐瞒。”
曼珠抽泣道:“自小姐得了赐婚的消息,便几宿没有睡好,成日哀声叹气,后来便绣了一方锦帕,贴身藏着。今儿晚膳后小姐正在御花园散食,却碰见玉妃气势汹汹拿了水月来问罪,抖出小姐绣的那方锦帕,说是小姐私相传递,当即便将小姐拿下了。小姐见到锦帕时脸色大变,望向水月的眼神满是嘲讽,只说了一句‘枉我厚待于你,竟敢陷害于我!’便被锁走了。”
莫非闻言沉默半晌,“锦帕何时被偷的?水月何时入的染菊殿?锦帕上的诗是什么内容?”
曼珠道:“那锦帕小姐每晚都会看上一遍,必定是今日才被偷去的。水月是玉妃娘娘协理后宫之事后才分来的宫女。锦帕上的诗奴婢也记不清楚了,仿佛有什么旧恨……凄凉……春风危楼……字字愁……这些字……”
莫非心下已经了然。水月和明仙宫里下毒案的蔷薇都是添新人时进的,只怕水月也是别人布下的棋子,只是不知道,玉妃在这当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是下棋的人,还是,另一颗棋子……
……
第一二二章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
绣在锦帕上的那首诗,只听几个字,莫非也猜到,必定是: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
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娥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
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这诗中字字相思,若是被皇帝瞧见,却是无论如何也有口难辩。也不知玉妃是否知道这诗是写给谁的,锦帕上还绣着芙蓉花,皇上一向精明,若是无端牵连了云随该如何是好?
莫非微微有些失神,曼珠见莫非的样子只怕莫非不答应,连忙又“砰砰”的磕起头来,口中道:“求娘娘开恩,无论如何救救我家小姐。”
莫非只觉得头生生的疼,见曼珠只知道磕头,心下有些烦闷,又有些不忍,只道:“起来再说。”
慕容蓝见莫非面色雪白,心知一旦事涉慕容云随,莫非便容易不冷静,连忙亦去拉曼珠:“娘娘还在禁足之中,如何帮得了你家主子?你是求错了人了。快些离去吧。”
曼珠听了这话楞住了,面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片刻后突然膝行了几步,一把抓住莫非的裙摆求道:“娘娘开恩,奴婢知道,只要娘娘肯,一定救得了小姐的!求娘娘发发慈悲吧!”
莫非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搀曼珠,曼珠却是纹丝不动,紧紧攥了她的手:“娘娘,我家小姐说,您是大富大贵的人,您是这宫里最有善心的人,小姐说了,只要您愿意,那必是这宫中独一份的荣宠。娘娘,奴婢眼下别无他法,只能来求娘娘。”
莫非见她将话说的毫无顾忌。不由轻声呵斥道:“放肆,这些话也说得?本宫看你是被这雨淋糊涂了!”
“娘娘,就连奴婢也看得分明。娘娘尚未侍寝便有这独一份的圣眷,这宫里谁人能及?娘娘。只要您肯开口,圣上必定会枉开一面的,娘娘……”
慕容蓝见她越说越是离谱,连忙将她的嘴捂住,低声道:“你家主子得太后宠爱,何不亲自去求太后,圣上必然会瞧在太后的面上。格外开恩赦过你家主子。我家娘娘没那份本事,若是私自出了明仙宫,可就是抗旨的大罪,只怕不仅救不了你家主子,还得将自个儿搭进去。你好好想想吧,别这么病急乱投医,乱了方寸!”
曼珠抓着慕容蓝的手哭道:“姐姐明鉴,太后她老人家的晗宁殿哪里是奴婢能进去的!奴婢若是私闯晗宁殿,只怕还没见着太后,就先被仗毙了!奴婢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两人说话间。莫非念头早已转了千百回,权衡着此事的轻重利弊,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本宫早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此番光景,就算见着圣上,只怕话还没说完,就要叫圣上驳回——私相传递,素来为圣上所恶,况且是本宫戴罪之身,根本出不了这宫门。”说到此处,已经是潸然泪下。
这话说得没有转圜余地,曼珠顿时失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慕容蓝唤了人来,吩咐将她送回染菊殿去。曼珠突然挣脱来扶她的太监,转身朝永巷跑去,远远在雨中留下一句:“小姐,这便是你认的好师姐!小姐,你等我,是生是死,曼珠都要陪着你……”
……
曼珠走后,莫非坐在窗边看着永巷方向袭来的凄风冷雨,思考了很长时间。忆起往日与南宫雪不多的相处,却总是默契合心的,特别是入宫后,南宫雪处处维护自己的那份情谊,更是难得。此时她深陷困境,难道自己真的要隔岸观火,弃之不顾么?想起暴室的光景,莫非心下百般不忍,又想不到解救的法子,不由心中烦闷异常,啪的一声,素来喜爱的青花瓷茶盏摔落地上,碎成一片狼藉,口中叹道:“奈何,奈何!只怪我当年一时私念,没能及时阻止她入宫……”
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始终还是高估了自己。自己一直以为,若是自己愿意,必定可以在这宫中呼风唤雨的。可如今才知道,即便自己已经下定心思要去博那份荣宠,那份权位,却还是有这么多的力不从心。如今眼睁睁看着南宫雪被冤枉,指不定哪天被打入暴室的,就是她莫非!
莫非想起选秀那日,南宫雪紧紧抓住她的手,悲戚落泪的那几句话:“师姐,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让我同他说说话好么?只是说几句话……”南宫雪望着慕容云随背影的眼神,眼角滑落的泪,仿佛落在莫非心头,滑腻腻一片难受。莫非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忽然间,莫非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去……
开门便见慕容蓝站在正中,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只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能去!”
莫非心中百般为难,叹气道:“你便是不守在这里,我想出这宫门也要寻你的帮助。”
慕容蓝沉声道:“我不会帮你,你也不能去!”
“当日选秀,我明知她不愿入宫,却因为一己之私心没有尽早相助于她……”莫非语带哭腔,“她本可以不入宫的!她若是没有入宫,此番指婚,她必定是最有可能的人!是我害了她。”
慕容蓝垂了眉,步子却一分也不曾移动,口中仍旧是那四个字:“你不能去!”
“这宫中处处是机关,处处是算计。难得有她那样的纯净人儿,自从我入了宫,哪一次困境她不是不问缘由的站在我这一边儿?这份情谊我不能视若等闲……”莫非握住慕容蓝的肩膀,哽咽道:“蓝,我与她姐妹相称。这世上能有几人能得这一番情谊的?我与她的情分虽比不得你和雪衣,但唯你们三人,是我莫非此生能以姐妹之心相待的人。”
慕容蓝的眼泪也是潸然落下,只抽泣道:“我与她也是有情分的,若是我能助她我绝不迟疑……只是,娘娘,你不能去冒这个险!一则私相传递的罪责可大可小,雅充媛有太后维护,说不定可以大事化小。二则娘娘你既然已经决定争宠,便应步步为营,眼看着宠幸之后便能晋封,入了三月便能和皇上去东山围猎,那时宫中谁与争锋?要查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娘娘怎可在如此关键的时机再犯抗旨之罪?三则娘娘心中并无成竹,此去未必便能助雅充媛脱罪,甚至反可能弄巧成拙。”
莫非听得慕容蓝句句在理,心中却不由得更加烦闷,挥手一拳打在门上,恼怒道:“蓝,暴室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我都知道!玉妃是什么样的人你我也清楚!宫里的规矩摆在那里,铁一样的证据在她手里,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没办法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等着……若是等来的是坏消息,我这一生都不会安心的。以后的事我顾不得许多,只是今日,让我去吧,无论如何,总要勉力一试才会安心!”
慕容蓝终是心中一软,轻轻咬一咬下唇,道:“娘娘答我两个问题!”见莫非点头才问道:“此事有几分把握脱罪?”
莫非听她口气松动,大喜过望,正要说话,却听慕容蓝道:“不许骗我!”
莫非点头道:“论事只有五分把握,若算上皇上对我的情义,大约能有七分。”
慕容蓝道:“抗旨出宫的罪责,如何是好?”
莫非嘴角浮起一抹笑,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抗旨?这罪名太重大了,我决不允许这样的罪名落在我身上。”
慕容蓝静静半晌,突然灿然一笑,坚定道:“奴婢陪娘娘去!奴婢早说过,无论娘娘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娘娘!”
莫非未曾想慕容蓝这便答应了,错愕片刻,只觉猴头哽咽难当,点了点头,拉起慕容蓝的手便朝明仙宫外走去。
慕容蓝反手握紧莫非的手,心中一片感慨:真是奇怪,虽然心中期盼着你不要去,但你真的决定去了,我心里竟然是高兴多一些的!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最是重情重义。虽然这事成与不成我心中着实没有底,但姐妹一场,终归要陪你闯过才知道!
……
李柚看着手上的一方蜀绣锦帕,绣着一朵清雅的白芙蓉,栩栩如生,正是芙蓉城中最常见的一种。芙蓉花旁以红线绣了一首娟秀的小诗,李柚看着那首诗,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正思量着,御撵已走完幽深的永巷,停在了暴室门口。万金当先打起帘子,锦帕被李柚握入手心。
万金小心翼翼朝李柚面上望去,只是一片淡然,看不出是喜是忧,心中有些犯嘀咕。雅充媛私相传递是大罪,可玉妃娘娘私自发落妃嫔去暴室也是不妥当的,皇上听了之后却都没什么表示,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只吩咐起驾去暴室。万金轻轻拭了拭额头的细汗,暗自庆幸今儿是青龙节,宫中不会宵禁,要不然,这会儿该下钥了,再去传旨开宫门,得多大的惊动啊!
李柚稳稳踏下车,淡然朝暴室内走去。暴室管事的奴才早听了传报,早早跪在门口接驾。李柚也不叫平身,目不斜视的一脚踏出去,万金连忙冲过去一步扶住李柚手肘,低声道:“门槛呀,圣上!”李柚眉一皱,这才一脚跨过去,静静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淡淡问:“人呢?雅充媛和送信的丫头,都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
第一二三章 相思更难与人说
……
皇帝大刀阔斧的坐在暴室的正门中央,还穿着春龙节的吉服。万金伺候皇帝多年,善揣帝心,不仅找人搬了椅子给皇帝,还在皇帝右下手布了张软椅,让玉妃也坐了。
玉妃一手扶着隆起的小腹在软椅上坐了,眉眼间虽还是一如既往的傲然之色,嘴角却忍不住牵着一丝笑,偷眼觑见李柚神色不豫,映着透亮的灯火,隐隐能瞧见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直跳,李欣玉赶紧将嘴角的一丝笑意藏了下去,进言道:“皇上息怒。切莫为这样的贱婢气坏了身子……”忽见皇帝冷冷的瞧她一眼,目光犹如凛冽寒冰,她心里一寒,浑身不自在起来,顿时缄口不敢再言。
南宫雪在两个内监的带领下走了出来,见了皇帝,只跪行了见驾礼,便默默跪在下首,见皇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己也不敢当先分辨,只静静等候皇帝问话。
皇帝见南宫雪面色平静,娇怯怯的跪在下首,也不分辨,心中微微怜惜,淡淡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南宫雪静静的叩了一个头,道:“玉妃娘娘未取得圣上和太后旨意,私自罪罚臣妾,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李欣玉闻言心中一惊,未曾想南宫雪先不分辨,竟是要皇上治自己的罪,不由心中怒火腾腾直冒,若不是碍于皇帝便在身前,直想扑上去摔她几个大耳刮子。刚想发作,转眼见皇帝蹙着眉沉默,心中一阵心虚,却又不敢发作了,只委屈道:“皇上,她冤枉臣妾。臣妾协理六宫,自然要为皇上、太后分忧,怎能事事烦扰皇上和太后啊?她分明就是在转移视线。皇上要给臣妾做主啊?”
李柚并不答话,只静静的看着南宫雪,许久。才松开掌心,一方丝质锦帕被风一带。轻飘飘飞起,落在南宫雪身前不远处。李柚神色凝淡,眼中似有森寒之意,道:“物证俱在,还不肯招认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