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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婚-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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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倒是说过,但不具体。”
  “对了,你家朗结也去了。卓嘎,你多幸福啊,两个男人在外面挣钱。”
  “倒不多想他们挣什么钱,只要平安就好!”
  “这倒是。那个花花世界里,什么不可能发生的,谁知道他们干什么呢?”
  “咱们这些女人,帮人家在身后拼死拼活地守着家,而他们在外面花天酒地,你说值吗?卓嘎!”
  旁边的人扯了扯说这话的女人衣服。
  “怎么啦你们这是?说话吞吞吐吐的?”实在受不了她们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像我家要破产了似的。
  “没什么没什么,随便闲聊。我走了,你们慢慢洗。”
  女人们离去时,那意味深长的眼光总让人心颤。琼宗的嫂子最后一个起身,她看着我,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轻声说:“卓嘎,抽个时间去看看你家嘉措吧,男人在外面太久了,没有女人是不行的。”
  她说完转身顺着山路疾步走了,留下我怔怔发呆。
  接下来,我一直在心里琢磨琼宗嫂子的话。嘉措,我的家长,他到底怎么了?做了什么事让人如此看我?我恨不得即刻赶往拉萨,但我不能啊。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过冬的柴火还不够,氆氇也没织完,冬宰马上又要开始,怎能丢下这一大堆事情走呢?
  我加紧了干活的脚步,白天,跟扎西一起上山准备柴火,晚上坐在酥油灯下一织就是半夜,看着梭子在机上穿梭,心会平静一点。
  当我把最后一匹上好色的氆氇收进库房时,周围的山顶上已经白雪皑皑。
  这个冬天,好像是提前来了啊。
  冬天的我们,除了家里的活,没什么可干的。
  黑鹰已长大了,越来越像它的妈妈。脖子上有长长的鬃毛,蓬松地披散下来,围着一张饼子一样的脸,嘴角吊着,眼睛红红的,如玛瑙石一般美丽。无事时的我,常常抱着它的脖子坐在露台的围墙上,看着对面的雪山发呆。
  有时扎西会陪我坐一会儿,他捻着羊毛,也不说话,跟我一起看夕阳如何把雪山一点点地染红,直到燃烧。
  小腹越来越明显了,有时还能感觉到胎动。晚上,扎西总爱把脸贴在我腹部上,感受着孩子一天天地成长。然而,我却开始忧郁,为拉萨的两个男人担着心。
  欧珠舅舅来的那天中午,我和婆婆正在给煮好的青稞里放发酵曲。他说他要去拉萨看病,问我们要不要给嘉措和朗结带东西。
  “让卓嘎跟你一起去吧,她没出过门,你照顾她一下!”公公突然说。
  我惊异地抬起头看正喝酒的公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卓嘎,你跟舅舅一块儿去吧。”婆婆也接过话头。“去看看他们。多待一段时间,最好跟他们一起回来过年!”
  我欢喜地点着头,默不作声地忙碌。
  “她走了,家里这么多活咋办?”在一边梳理羊毛的扎西突然闷声说。
  “有什么活干不完的?不是还有你阿妈吗?”公公说。
  “阿妈能去打柴拾牛粪吗?”扎西把手上的活一扔,头也不抬地说,显然是不高兴了。
  “你哥在拉萨挣钱,家里的女人就不应该去看看?”公公显然也是生气了,把酒杯重重一放说。


一百零一
  “家里需要人干活!”扎西瞄了一眼他父亲,说话时也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边玛他们马上就放假了,不缺人。这事就这么定了。”公公再也不看扎西,却转向我。“卓嘎,你去收拾一下,过两天跟你舅一起去!”
  扎西听到公公如此说,“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脚把旁边的拾粪夹子踢飞,转身“蹬蹬蹬”地下楼走了,惹得公公一顿大骂。
  我不知道扎西这是怎么了?但我却不愿看到公公当着舅舅的面骂扎西。便说:“爸啦,扎西说得对,我走了家里的活都得扔给他一个人,我不去拉萨了!”
  “有什么活干的?他这是耍牛脾气。别管他,牦牛一样不讲道理。你去你的,这个家还轮不到他做主!”
  我去拉萨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五天后跟欧珠舅舅一起出发。
  晚上我带着黑鹰在门前等他。
  风雪吹得人发抖,我跺着脚,搓热手心焐在耳朵上,今年怎么冷得这么早?看天上的星斗越来越远了,他仍是没回来。公公催了我几次,说是不要管那头“牦牛”,他自己会回来的。
  总是不忍心。扎西走的样子,表明他是真的在生气。这个喜怒总是放在心里的男人,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还顶撞老人。除非他心里有着极大的怨气,不然不会这样的。也许他在担心吧?担心我去了拉萨就不再回来!想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丢下他和家中的老人一去不返呢?那不是一个女人应该做的事。
  很晚才看到扎西,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扶着他进房,衣服还没脱完就倒头睡了,憋了一肚子的话,见他这样,也只能叹气。
  开始整理东西。带了很多干果,如核桃、石榴、桃干什么的,都是嘉措喜欢吃的,公公一个劲地说要多带点,他在拉萨买不到的。
  扎西看到我们忙碌,总是一脸阴沉什么都不说地走开。没人时,好几次要开口跟他说点什么,他总转移话题,或是干脆保持沉默。有次在山上,又说起这事,他还是闷葫芦一个,实在忍不住了,踢了他一脚,“你倒是说话呀?什么意思你?”
  “不想你去拉萨!”他总算闷声闷气地回答了这么一句。
  “我已经陪了你这么久了,就不能去看看他们?再说,拉萨我还没去过呢,顺便也去朝朝佛啊!”媚笑着凑到他跟前,看着他,笑眯眯的。
  “女人,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看了我一眼,把我的脸拨开,仍然紧皱眉头看着远处的雪山,仿佛那雪山比面前的女人好看。
  “是吗?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再度把脸凑到他面前,趁他不注意亲了他一下,嘿嘿笑着。
  “你唉”他看了我一眼,抱着脑袋蹲到地上。
  “怎么了嘛?有什么就说嘛?是不是担心我走了你没女人,你可以去钻其他姑娘的帐篷啊,我保证回来不跟你闹!”我也蹲下,掰开他的手臂,强行挤进他怀里,开玩笑地说。
  “你个魔女啊,我可怎么办啊?”他用手臂圈住我,把脸埋在我脖间,闷闷地说。
  “瞧你,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缩着脖子,皮肤被他弄得好痒痒。
  “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忘了还有我。”他在我耳边说。
  “当然当然,”我猛点着头,只要他不生气,说什么我都会同意的,“我会记得牢牢的!”
  “打电话回来,我天天晚上去小卖部那儿等!”
  “好的,好的!”再度猛点头,心里开始偷笑。总算是让这个男人不生气了,大大舒了一口气。


一百零二
  从墨脱回来后,莲一直催着我去找找那个让我伤心的男人。但我没有。我不是个积极的人,尽管有时候表现得很个性,给人的感觉很外向,那只不过是我掩饰内心的一种方式而已,无论对事对人,我都是事到临头了才去想该怎么处理。我这么说也许别人不信,但这是事实。
  布达拉宫,这座千年的宫殿,有无数的心向往这里,有无数的身体匍匐向这里。青石板路的两边,为游客准备的各式摊贩各式商店,曾经的日子,在那些花花绿绿的店子里淘些稀奇古怪的饰物,把自己打扮成波斯米亚风格,张狂地走在大街小巷。那些一个人的日月,大部分都是这样度过的,看流动的各式表情和朝着一个方向的脚步,每每看到那一起一伏的圣徒,心总会莫名地感动。
  我不是个佛教徒,从来不认为自己跟佛有缘,进寺庙从不捐钱、从不跪拜。曾经有无数的人问过我为什么留在拉萨,是不是喜欢这里的宗教氛围,总是笑笑说我只喜欢自己只崇拜自己,留在拉萨,仅仅是喜欢这里的阳光、喜欢这里的悠闲。记得一个本地的从事写作的女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拉萨意味着一种生活方式,阳光、轻松、愉悦。同意她的说法。
  突然想去布达拉宫的转经道磕头,不是表演,就是想像藏族人那样,用身体丈量那条青石板路,感谢它带给我的快乐或是悲伤。
  有了这样的想法,便又开始出门。每个下午去布达拉宫广场坐着,正对着阳光下辉煌灿烂的千年宫殿,看那些起起伏伏的身影。“藏漂”都说我在寻找丈量那条路的勇气,还有最佳的表演时间。
  我是这样的吗?扪心自问,很负责任地告诉自己,不是的。我说过我是为自己而活,也从不认为这样的生活态度有什么不好。这世上谁不为自己,做好事者在得到他人的肯定后以期求得更好的生存空间,做坏事者满足自己当下的欲望,人人如此,只不过不是人人都能如我这般正视自己内心罢了。
  我在每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都坐在那里,只是想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用最安宁的神态匍匐在那条路上,用最安静的心感受那条路上千年的足音。
  去的那个下午,天气不好,阴阴的,乌云东一堆西一堆。从阿健的家庭旅馆出发时,还下着小雨。莲和阿健都说不要去了吧,这样的天气实在不是磕长头的最好时机。
  对我来说,天气不重要、时机不重要,心最为重要,所以还是拖着他们去了。
  到了布达拉宫广场,猫猫、混沌他们还在等着。见到我,都问真的要磕吗你是不是疯了,一圈下来很累人的没理他们,去厕所换了衣服、头巾、手套、绑腿、牛仔裤、黑T恤。
  我不知道磕头有什么讲究,也不知开头和结尾有什么规矩。反正从脚一着地开始,当一个等身长头下去,看到青青的石板上尘土扑面而来,突然想哭。
  双手合十,高举过头,收回来碰鼻尖、碰心脏,往下把自己放平,两臂伸直,心里默想,让我忘了嘉措,做个记号。起身,走到记号前,重复前一个动作,心里默念,让我做个好女人。
  就这样一个身子一个身子往前移动。有的转经人会停下脚步,如看表演一般,也有的会竖起大拇指,夸我两句。在路过一家商店时,突然跑出来一个小伙子,拿着双一次性拖鞋,示意让我套在手上。开始我没明白,后来他给我做示范,向下匍匐时,用套着拖鞋的手撑地向前一滑,会滑出好远,手还不会磨破。


一百零三
  从第一个长头的生涩到现在的熟练,身子在起起伏伏,心却越来越平静。我已经不再默念让我忘了嘉措,也不再想其他的任何东西,我只专注在自己的身体上,用心感受这条青石板路带给我的震撼。是的,是震撼。身下的石板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凉,它有些温热,淡淡的暖意透过薄薄的棉质T恤传到肌肤,那么温暖,那么慰心,让我每一次都迫不及待地扑下去,贴紧它、感受它。
  莲和阿健一前一后,相机“啪啪”响着。
  偶尔,听到有人在问莲,磕头的是汉族吗?你们是一起的吗?从哪儿来的?莲会耐心地回答,有时用藏话有时用汉语。想着自己去墨脱才半个月,莲就学会了藏话?这人是不是越来越神奇了?
  偶尔我会停下来喝口阿健递来的矿泉水,问他们我额头上是不是也有了土印,莲说岂止额头,你的鼻尖上、下巴上都是印迹,心该澄明了些吧?瞪着眼前这个女人,越发怀疑她不是个人,为何总能看清我的内心。
  继续着未完的行程。磕过了布达拉宫的大门、磕过了长长的转经路、磕过了龙王潭公园、磕过了无数的转经人的脚步途中还碰到一个单腿的朝圣者,他的等身长头跟我不一样,头是冲着中间的宫殿,用身体宽度在丈量;我是顺着时针的方向,用身体的长度在丈量。看着他,虽然只有一条腿却磕得干净利落。如果说刚才还有点得意自己在丈量这条路的话,此时看到他,便只有惭愧。
  顺着转经道磕到了布达拉宫正面,整整一圈,莲说用了五十分钟。听到一个手持经筒的阿妈用藏语在跟莲说什么,莲点着头,回来告诉我最后结束时要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磕一个长头,这样才算圆满,然后她去了点酥油灯的屋子。
  我照着她说的做,再次许了一个愿,让我忘了嘉措。
  结束最后一个动作,收回双臂,周围响起“藏漂”的掌声。转身,撞到一个人怀里,手臂被人抓住。
  那熟悉的味道,那熟悉的味道啊,让我头晕目眩。
  怎么会是你啊?我不是都忘了你了吗?我刚才还许愿让自己忘了你的吗?嘉措,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才出现啊?
  望着他,不言不语;瞬间,泪流满面。
  她说的嘉措就是你?莲突然出现,这么问道。
  嘉措的眼中有些惊骇。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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