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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牧时捡的,看着挺好玩,一直带着。今天转八廓时,我看见那些摊子有卖化石的,不过好多都是假的。”
“谢谢谢谢”莲连声地谢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海螺,看得出她确实喜欢这玩意儿。
“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多捡点,托人带给你。”我也笑了。
正说着,莲的电话响了,她到门外去接的。不一会回来说:“卓嘎、嘉措,我要走了,一个朋友有点事叫我过去!”
我们送莲到街上,嘉措给她打了一辆车。
仁钦来接的琼宗,聊了一会儿他们才走。我和嘉措在楼下的汉族餐馆随便吃了点,特意给欧珠舅舅要了稀饭端回去。跟他说了舅舅的病,他也叹着气,说:“都是喝酒喝的!”说叫我不要担心,钱的事他会有办法的。他这么说我很高兴,医生说过欧珠舅舅的病不能拖下去。
朗结十点左右回来了一趟,到我门口看了一眼,见嘉措跟我有说有笑的,脸马上沉了下去。我问他:“吃饭了没?要不要我去楼下给你买点?”他装着没听见似的,一甩门走了。
“脾气越来越大了,别管他,牦牛一样!”嘉措听见门响,出来看了看,又进去了。
“你呀,就不能让让他啊?”我拧了条湿毛巾递给他。
“什么都可以让,这事不行!”他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用毛巾狠狠地抹着脸和脖子,好像跟自己使气似的。
“你是大哥,又是家长”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就抢过话头:“我是男人!”
“好好好,你是男人!”看他的脸瞬间阴郁下来,也有些不忍。有什么办法啊,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身子一颗心。如能分开,我是宁可分开的,一人一份,是不是就不这样为难了?
一百一十八
出去打了水给他洗脚。这几天听他说起生意的不容易,特别是冬天,没有游客,虫草也不好卖。他说他想多挣点钱,过年的时候给扎西买辆摩托车,现在牧区开始兴起骑摩托放牧,方便又快捷。
很心疼他,家中就他一人在外面挣钱,家乡来了亲戚都是他接待着,回去时还要贴上路费,现在又加上朗结,负担也是不轻的。这次来时我就想好了,要尽可能对他好些,三个男人,欠他最多。我细心地给他按摩着脚底,听藏医说,脚底跟人的器官相连,经常按摩会有好处的。
他半闭着眼,靠在被子上,一动不动。电话突然响起,他拿起看了一下,便关掉了。
没有问他为什么,生意上的事我不懂,想来他是自己会处理好的。
倒完水回来,靠在他身边,见他眼角有泪痕,心疼地抱着他的头。“怎么了?嘉措,你别这样,啊不让就不让了,我又没怪你”
“卓嘎卓嘎”他突然搂住我的腰,把脸埋在我怀里,传出压抑的哽咽声。
“我知道你的心,我的心也跟你一样。但是我们没办法啊”搂着他,把脸贴在他的头上。突然间,泪珠就这么下来了,一颗颗地滚落着,瞬间浸湿了他的头发。
此身此心,多想就伴他一人,不管天涯海角,生生相随,永不分离。但是,我能吗?我有权利这么做吗?打破现在的格局,让一切重新来过?我和嘉措在一起,把扎西和朗结陷于痛苦的深渊?把公婆陷于人们的冷嘲热讽之中?还有我的母亲,如果我这么做了,人们又会怎样骂她“生女不教”呢?
在那个层层封闭的大山里,口水是真能淹死人的啊。
抱着他,柔肠寸断!如果我的死能让这一切平静,能让我不再为难,我愿意放弃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在洗头,莲早早地来了,说上午没事,想去色拉寺转转,问我能不能陪她。
“好啊,你等我洗完头!”我笑着答应。
莲提起壶帮我冲头,说:“卓嘎,你的头发这么长,也不分叉,是怎么保养的?”
“我们的头发都是这样啊。哪里像你们城里人,还专门保养头发!”我用毛巾搓着湿发,披散开来,满背都是,已到膝盖窝处。
“真长,又黑又亮,羡慕!”莲帮我梳着。
“从小就没剪发的习惯,小时候每次洗后阿妈都给我抹上酥油编成很多小辫子,可以管好久,很长时间都不用梳头。”
“你是拿酥油当润发油膏使啊!”她笑着说。
“润发油膏是什么东西?” “也是我们抹头发的,不过一会儿就洗掉,不像你们,把酥油抹在头上要管到下次洗头。”
“很好的东西吗?”我好奇。
“好谈不上,价格倒是挺贵的。”
“那还用它干什么?”我不明白了,又不是好东西,还花钱去弄。
“安慰自己啊,以为用了就能有你这么好的头发!”她把我头发绕在手指上玩着。
我站起来,看了看太阳,一时间这头发看来还晒不干。怎么办?
“卓嘎,你真漂亮!”莲看着我,突然说,“这样好不好,你今天也别穿藏装了,穿上我昨天送你的衣服,头发嘛?就这么披着,喏,就像我这样!”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我还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更别说披头发了。看她的样子,没有任何饰物,也一样漂亮,有些心动,但迟疑,嘉措会不会骂我啊?
“试试吗?反正又不是在你老家,没人会笑话你的,我保证嘉措会喜欢。”她冲我眨着眼,看穿了我的心事。
一百一十九
“嗯”我点着头。
于是她拉着我一起上楼,嘉措正在跟欧珠舅舅说话,见到莲,招呼她过去坐。
莲向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快去换。
进了屋,我拿出那套白色衣裤,摘下手表和所有的首饰,脱掉藏袍,想了下,先穿了一套保暖内衣,拉萨虽说没老家那么冷,但毕竟也是冬天了。再把那衣服套在外面,很宽松,倒看不出有身孕的样子,衣料很薄,有点别扭,但轻盈。
用梳子把头发梳了梳,如果不梳成辫子,是不是太长了,看着圆镜中的自己,眼睛黑亮黑亮的,眉毛粗粗的。这眉怎么长的,一点不像个女人,像人家莲的那眉多好啊,淡淡的、长长的,那才像女人的样子嘛!有点迟疑。站在小窗透进来的光线下,上下打量着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出那道门。
这时莲和嘉措突然进来,看他瞪大了眼不说话的样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马上换掉,马上啊!”有些慌乱,以为他不喜欢,转身就要拿自己的衣服。
“不用换了!”他说。
莲过来抱住我,说:“卓嘎,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美!”
“真的不用换?”我再一次看着嘉措,轻声问。
他点点头,转身出去。
临出门时,莲转身对嘉措说:“你找了个宝,自己难道不知道吗?”然后拉着我下楼,到了街上,我这才长长出了口气,终于可以笑出来了。我这个女人啊,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嘉措,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初会情人一般,总是患得患失。
路过措美林时,莲非要给我买双尼泊尔的软皮鞋,听了她的,反正这么一弄,我是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那个上午,让我和莲成了姐妹。与其说是我陪她,不如说她陪我来得正确。在色拉寺,我们俩一间殿堂一间殿堂地拜着,匍匐在见到的任何一尊菩萨脚下。莲很安静,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她也拜佛,也转经,也点酥油灯跟她在一起,我感觉不到异族之间的差异。
当我们坐在色拉寺大殿外的阶梯上休息时,莲突然拿出电话说:“卓嘎啦,给扎西打个电话吧,说我问他好!”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眼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什么都有。
“这时候可能找不到他的!”我看着天上的太阳,有些迟疑。此时他应该在家忙着吧?
“你试试吧,说不准他就在呢!”她说。
我无言地接过,拨了村里商店的号码,响了一声就传来扎西急切的声音。“卓嘎,卓嘎吗?我是扎西”
“扎西,是我!”我看了莲一眼,说。
“昨晚莲说你今天会打电话来的,我一直等着,黑鹰也在。黑鹰,你给卓嘎叫两声,让她知道你也在,快点啊,你快叫啊,再不叫我踢你啊”然后话筒里传来黑鹰厚实的“汪汪”声。
“你听见了吧?卓嘎,它叫了!”扎西兴奋地说。
“听见了,扎西,我听见了!”我哽咽着,泪水“哗哗”流了下来。
“你别哭呀,卓嘎,我们都很好的,阿爸阿妈很好,我也很好,牛羊很好、黑鹰也很好你什么时候回来?黑鹰天天去公路上等你,我拖都拖不住!”他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扎西,我很好,真的很好,你不用担心!”此时的我,已经泣不成声。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你怀着孩子啊,他们又不晓得照顾你,你还是早点回来吧!”扎西的声音带着哭腔。
“扎西,你别这样,我真的真的很好啊,你别难过了,我很快就回去了”我实在说不下去了,只知道哭,拿着电话的手抖个不停。
一百二十
莲拿过电话,“扎西,你别这样,她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好的,我会照顾她的,你放心吧,我会让她定时打电话给你,挂了啊?”
莲挂了电话,掏出纸巾递给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我就这样被那个从天而降的阳光般的女人救了。
看到她一鞭挥过去,那个刚才还嚣张地拖着我包要钱的女人捂着手腕直叫唤,心里那个乐呀,心花朵朵开。
琼宗告诉我她叫卓嘎,是她的老乡。看到她那一身华丽的康巴服饰,两眼冒绿光。心里想着得叫嘉措给我整一身来穿穿,实在是太漂亮了。想想自己穿这么一身琳琅满目的宝贝在王府井晃荡,回头率应该是天文数字吧?
卓嘎很爱笑,说着说着就大笑开来。她的笑能传染,在阳光下,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笑声仿佛可以穿越时空一般,让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起来。她俩把我送到了江苏路上才回去,约好了明天傍晚跟她们一块去转经。
在见到了这么一个女人之后,今晚,不再想找任何一个男人。
回到那间十来平米的小屋,把地上的垃圾扫拢,放进袋子里,看看地下的汤渍,又用拖把拖了拖,还把被子叠了、把桌上乱七八糟的化妆品收进包里,打开窗帘,透进一室阳光。
这样的温暖明亮,如卓嘎的笑一般。
突然间气馁,坐在地上,不知干什么好。
抱着膝呆了一会儿,站起,找了件厚实保守的衣服换上,拿了外套去到拉萨河边,坐在鹅卵石的堤岸上,看着水流出神。
看夕阳把天边慢慢染红,对面的山峦渐渐变黑。打电话给莲,说自己在拉萨河边不想活了,又没勇气跳下去你能不能来推我一把?
半小时后,那女人披着一身晚霞来到我身边。也如我这般坐在地上,看那河水永不变化地流,看那黄鸭在水里成双成对,有时,它们还把自己倒栽在水里,屁股朝天觅食。
说吧,想干什么?久久,莲说话了。
什么都不干,就想这么坐下去。
知道吗莲,我今天碰到一个叫卓嘎的康巴女人,她不戴帽子,不怕太阳晒,脸上没有化妆品,那笑声我以前从来没听过的,那么阳光!
你也可以这样的,只要你愿意。
我能那样吗?不戴帽子我怕晒黑,不化妆我没法出门,不敢那么笑,怕人家笑话我牙齿
根本的问题,你还是打不开心里的结。你习惯了蜗牛的生活,怕把自己放在阳光下。
我是吗?
想听我说实话吗?
你说。
你爱嘉措,但是又不愿意放弃卓一航,因为这两个男人,各自具备了你梦想中理想男人的一部分。你很矛盾,有了这个又想要那个,有了那个又想要这个,即使把嘉措和卓一航合二为一了,你也不一定会满意。好好,如果你不让自己的心安定,你的身体就永远不会安定的。表面上你说想让自己的身心属于一个人,实际上你内心根本不想,你觉得你爱嘉措吗?怎么爱的?天天坐在房间等他拿吃的回来?好好,爱不是一个字,不是说说就行的。它需要行动、需要具体的形式,你用了什么行动?就好奇地学了几天藏文字母?就能说爱他?还有卓一航,你爱他吗?用什么爱的?你的爱有内容吗?
莲,你能不能不这样一针见血?我讨厌你把什么都说穿,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我突然发火了,猛然站了起来。叫你来,是想有个人说说话,不是让你来教我怎么生活的。
一百二十一
她没动,只侧身看着我,不说话,永远一副天塌下来面不改色的表情。
我真是有些怕了她的眼睛,怕了她这个淡然的样子,在她眼里,自己仿佛赤身裸体一般无所保留。
转身飞快地跑回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