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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汉族姑娘的大吼时那么痛?可有我在怒江的峡谷里深夜看着自己孩子的生命一点点流失那么痛吗?可有我看着母亲的灵魂随着鹰鹫的翅膀一点点远去来得痛?嘉措,我的男人,他的心真的还在吗?
“告诉我,你和边玛是不是也睡在一起了?”
“是,我们睡在一起了,你父亲安排的。”我定定地看着他,“你把我捏痛了,嘉措!”我挣脱他的手臂,向外走。
“你就不能拒绝吗?不能不答应吗?你是我的女人啊,为什么要跟别人睡在一起?”嘉措追了上来,再次抓着我的手臂,用力摇晃着。
“嘉措,我嫁你的那天,就知道不是嫁给你一个人,你娶我的那天,也知道我不是属于你一人,这就是我们的命,谁都无法改变。你让我拒绝?怎么拒绝?让你父亲来求我,是吧?让你母亲也来求我,是吧?嘉措,你看清楚了,我不仅仅是你的女人,我还是老人的媳妇,是你身后那个小家庭的主妇,你明白吗?”我转过身,清晰明了地对他说。
一百四十二
“你让我怎么办啊?我应该怎么做啊?魔女”他突然搂住我,浓浓的酒精味和香水味刺激得我鼻子发痒,打了一个喷嚏。
推开他,说:“嘉措,你是跟我回冲赛康呢还是去别的地方?”
“卓嘎,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我不想在这事上纠缠,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哭。我有什么权利去要求嘉措,自己尚且不止他一个人,难道要他为我守身吗?只是,理是这个理,心却是很疼。我可以笑着对其他的男人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去钻其他姑娘的帐篷,但对嘉措,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每每想到那个电话,想到那个撕心裂肺的夜晚,总是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怨恨来。这是不应该有的心态,他是我的男人是我的家长啊,我怎么可以怨恨他呢?
踩着月光往回走,寒风刮在脸上,皮肤木木地疼往后看了一眼,他没来。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凄美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越来越喜欢跟莲待在一起。在她家的阳台上,看她翘着兰花一样的手指给我们泡茶,听她讲瑜伽,偶尔,她还摆两个让我们不敢喘气的姿势。
看她没事把自己的身体玩来玩去的,真是有点吓人。
那天傍晚,我们三个女人照旧坐在阳台的垫子上,莲泡着茶,一边还叽叽咕咕不停地讲着茶道,我在一边翻着白眼,笑话她的小杯子,笑话她把身体弯成一张弓吓我们。
卓一航突然来了,拿了好多照片,全是下雪时候拍的,看到我在,他有些吃惊。我拿过照片一张张看着,很漂亮的龙王潭雪景。特别是雪中的好好,红衣裳黄围巾,如雪中的精灵一般,漂亮极了。
卓一航好像在托莲把照片送给好好吧?听不懂他们的话,我有些无聊,琼宗靠在我身上,玩着我的首饰。
“卓嘎,卓一航是做唱片的,他说想听听你唱牧区的歌。”莲说。
“现在啊?”我抬起头,看着卓一航笑。
他点着头。突然,卓一航盯着我的手腕,眼睛瞪的老大。
我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手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啊?都是一些逛八廓街时买来的不值钱的玩意儿,我抬头冲他笑了笑。见他转头跟莲说着什么,莲有些惊异,看着我说:“卓嘎,卓一航想看看你的”她话还没说完,楼下传来一个女人的大喊:“莲,莲,我来了,还不下来迎接!”
“天哪”莲摸着自己的额头。
还没等我们站起来,一个女子就一连串地叫着“莲、莲”风似的卷了进来。看到我们,她也瞪大了眼。“咦,你们怎么在这啊?”
我看着她,那个我在八廓街的深巷里救过的漂亮汉族女人好好,她还是那么漂亮,低领的黑T恤,紧身牛仔裤,棕色长靴,这样的打扮,就像电视上的明星。
琼宗跟她打着招呼,又给我们当起了翻译。
“这世上咋这么小,有情人都聚到一起了!”好好笑着,看看我,又看看卓一航。
“我们正想听卓嘎唱歌,好好,你坐吧!”卓一航往边上让了让。
“唱歌?什么歌?放牦牛的歌吗?”好好看着他,身子靠了过去,媚眼如花。
“是啊,我在家放牧时唱的。”我说,“你要听吗?”
“算了,一航喜欢听原生态的,我不喜欢。我喜欢流行歌曲,周杰伦的《菊花台》,你会唱吗?”
“不会。”
“要不,”好好转着好看的大眼睛,娇媚地说:“叫一航唱一个,他的情歌唱得可好了!”
一百四十三
她说着,转身对着卓一航,撒娇地扯他的衣服。我看着他们,觉得挺好玩的。他俩是夫妻吗?怎么卓一航好像挺怕好好的样子,老是往旁边躲。“你俩是这个吗?”我把两个大拇指靠在一起向着他们。
好好看着我,那眼里有敌意?我不敢确定。我们并不熟啊,敌意从何而来?她更紧地靠向卓一航,把两个大拇指交叠在一起对着我大笑。“我们是这个,对吧,一航!”
我也大笑。
“卓嘎,听说你们那儿是兄弟一起娶一个老婆,是吗?”好好突然问我。
“好好”莲拍了一下她。
“怎么?那是见不得人的吗?”好好转向她,眼里有些不满。
我看了看琼宗,她迟疑了下,还是照实翻译。
“对啊,我们那儿是兄弟一起生活的。不用分家。”我回答。不明白琼宗扯我衣服干什么,更不明白莲制止好好干什么,这是事实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你们家也是这样吗?”
“是啊!”
“那你今晚跟哥哥在一起,明晚又跟弟弟在一起”好好看着我,眼神有些捉摸不定。
“好好”
“你够了吧?”
莲和卓一航同时大喝。
“怎么啦?我好奇,问问不行吗?你俩什么意思?”好好站起来,看着他俩委屈地说。
“好好,卓嘎是我请来的朋友,请你尊重!”莲也站了起来,倚在阳台上看着她。
“我哪里不尊重她了?我骂她了还是打她了?就好奇地多问了两句,值得你们如此?”
听着琼宗的翻译,我总算是明白了,好好不是好奇,而是想让我难堪。看着她眼泪哗哗委屈的样子,我没来由地大笑。“好好,我们的婚俗就是那样的,这没什么。我们一大家子在一起生活,就跟你们一男一女在一起生活是一样的,都是一个家,没什么两样。你如果是对男女的事情感兴趣,我倒不想跟你说了。因为我不喜欢你。”我说着,站了起来,对莲说:“莲,我先走了,我不喜欢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我指了指好好,转身向外走。
我不知道琼宗是否把我的话翻译出来。我就是这样,喜欢就喜欢了,不喜欢就直接告诉人家,让人家明白,今后碰到就不用假情假意地打招呼,彼此都累。
莲和卓一航跟着我出来。在大门外,莲说:“卓嘎,好好她”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我看着莲说,“但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莲突然笑了,“卓嘎,你这性子,哪里是草原上的格桑花呀,你是野玫瑰,带刺的。”
“你只要不说我是牛粪就行!”我也笑了。“走了,琼宗你就照顾她一点!”
“他说他送你。”莲指着卓一航说。
“不用了,我自己走!”
“让他送吧,没关系的,这么远,这儿又没公交车。”
“那个女人会生气的,到时他就麻烦了!”我笑着指了指楼上。
“她呀随时会生气,随时会好。”卓一航已经把车开了过来,莲拉开车门,把我推了上去。“走吧,明天我和琼宗去找你,咱们去转布达拉宫。那事,该跟她说了。”
“嗯!”我点点头。琼宗,我的朋友,但愿她能扛过这一关。
一路上,卓一航老是偷偷地瞄我,好像看我是不是还在生气吧?语言不通,他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只能对他笑,表示我没生气。有什么气好生的嘛,人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人家,这很正常,说白了,今后不来往就行了嘛!在我的老家,我们都是这么处理人与人的关系的。喜欢了投缘了,在一起喝酒吃肉、唱歌跳舞,不喜欢了不投缘了,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涉。
一百四十四
我们的习惯,转经总在一早一晚进行。
早晨起来还不到七点。看了看小窗,晨曦未明。边玛仍睡着,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我拍了他一下,叫他九点去医院换朗结,我今天要去布达拉宫转经,他同意了。
不知什么原因,感觉近段时间朗结和边玛突然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吵架,做事说话都稳重了些。特别是朗结,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我,有几次在医院里跟我去洗碗,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岔开了话题。凭着女人的第一直觉,我觉得他想说的话应该跟他大哥有关,想想上次那个电话,能感觉出是什么事,只是告诉自己不要计较。毕竟,自己也是有愧于他的。
然而,心痛却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这段时间跟莲在一起,听她讲了外面的不少事情,特别是那种一夫一妻的家庭生活,也更深地理解了嘉措和扎西的痛苦。原来,我们的这种家庭形式跟爱情本身所具有的排他性和独占性是如此的矛盾。“爱情”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我心里无异于引起了八级大地震。不是这个词本身有多奇特,而是这个词衍生出来的瑰丽才是我最关注的。那是多么美好的、让人心驰神往的生活啊。彼此相爱着的两个人,一生相伴,两情相悦,相扶相携着牵手一生。
我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四合院式的木楼。古老的结构,精美的雕花,每一个椽子都散发着历史的印迹。曾经是某家贵族遗留下来的吧?想来也曾经有过车水马龙的繁华?只是,今日房仍在,人安在?那些住过各色权贵的古老房间里现在住着拉萨最低层的打工者,拿着仅够糊口的工资但却因远离父母远离乡土而有了另一种说得清楚的快乐。这种快乐源自于自由、平等的交往,源自于不受拘束的恋爱,源自于那个让人向往的叫做“爱情”的名词。
常常站在走廊上,看周围一对对的小夫妻你炒菜他放油。偶尔间隙时他们交流的眼神,深情温馨如烟一般的弥漫,看着看着就会让我伤感,看着看着就会想起嘉措来,这样的日子想必也是他想过的吧?还有扎西,是不是也是同样盼着能过这样的日子?唉
我知道,对于那样的生活,自己只能向往一下。既已形成的格局,如想打破重来,谈何容易。这种传承了千年的婚姻形式,所涉及的不仅仅是我们个人,而是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惯。如果仅我一人,作出再怎么自私的决定也是可以原谅的,因为伤及不到他人。但如果一个决定牵涉到父母、亲友、家族中的其他人,那就不应该只考虑个人的得失了。
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也算是底线吧。所以无论我多么向往跟嘉措双宿双飞,但都不可能真正迈出那一步。
伤己可以,伤人不行。
在走廊上梳头,把长长的辫子放进辫套里。看见隔壁的一对小夫妻也在,男人靠坐在小板凳上,女的正在给丈夫编辫子,两人不时私语两句。便见那男的或是女的红了脸,在对方身上掐了一把。我看得有些走神,想起嘉措的长发,也曾经这样给他梳过的,不知现在还留着没有?眼睛一热,赶紧转了头。我把窗台上的酥油灯揣在怀里,拿了经筒下楼,莲和琼宗已经在路边等着。
天刚露出晨曦,星星还挂在天际。寒风吹在身上,顿觉有些刺骨。拉萨号称“日光城”,一旦没有了阳光,温暖也就不在。
我们三人顺着北京中路往前走。街道上还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偶尔有两三只狗儿追逐着跑过,瞬间也就安静下来。远处,清洁工的扫帚在马路上滑过,“哗哗”之声时断时续。
一百四十五
过了朵森格路的十字路口后,人渐渐多了,三三两两手持经筒的老阿爸老阿妈慢慢悠悠往前走着,有的身边还跟着狗儿、羊儿。
“不知道我们老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像她们这样?”琼宗侧身让两位老阿妈过去时,自言自语地说。
“只要你想,就能!”莲说,有意无意地加了一句。“路是自己走的,不是别人帮你走的!”
“但我们的路不是自己选的啊!”琼宗看着两个老太太的背影,好像意有所指。
“你就把它当成自己的路来走就行了。无论什么样的道路,风景都只在你心里!”
“可是,如果能自己选一条路走多好啊!”
“你俩在打哑谜啊!”我走在最后,越听越糊涂,接口说。
“不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莲转头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