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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闷热不堪,可听了这话,阿宝却似裹入了阵寒风里,冷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撇撇嘴:“玉红楼最低级的姑娘都不会说这种蠢话。”
“三小姐,十一娘常教姑娘们:若要男人迷上你的美色,你只需天天打扮得光鲜照人即可;若要男人迷上你的才艺,做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便行;可是,若要男人爱上你、甘心情愿在你身上大把大把地花银子、甚至不顾家中发妻寻死觅活也要赎了你从良,所花的心思、所下的功夫、所受的煎熬,自非常人可言。可你看看你自己,打自做上这个阿仨后,每天躲在房里,要就看书,要就望月,别的什么也不做。也罢,今天话也说到这儿了,你就给个实话吧,也别把我耽误在这,你到底想不想出头,想不想骑到徐阿冉的脖子上去?”凌府的生活沉闷而枯燥,哪比得上玉红楼闹热鼎沸,阿宝早就已经不耐烦呆下去了,巴不得她说个“不”字好脚底抹油开溜的。”
想不想骑到阿冉的脖子上去?金凤心里一声耻笑。她也有她想做成的事、想达成的目标,虽然,理想与过程一直模模糊糊在心里塑不成形,但是,绝不能就认为是那个徒有一副凶悍外表的徐阿冉。
“阿宝,既来之则安之,我不是个会亏待人的主,往后,但凡我有的,也都是你的。只不过,你话虽有理,可落在实处,究竟该怎么做呢?”金凤有些苦恼地停在房门口。进去,就又过了一个太平日;不进,又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她呢?
“我也不知道?”阿宝耸耸肩。
凌森与几个兄弟议完事出来,天已经开始有些发白了。听见声响,书房外大厅里,正踡在沙发中浅寐的金凤惊醒过来,揉揉眼:“森爷,你们忙完了?”
“你还没去睡?”凌森依旧沉着脸,眼里布着丝丝血红。看见金凤,他惊讶万分。
“以为你们谈不了一会,在这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你找我?”
看见凌森后面跟着的一群人,她显得有些局促,抿着嘴小声地说:“我见您衣服上有血,不知道……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所以……”
她的话引来这帮人善意的哄笑声,一下子打破了自书房里带出来的沉闷。
“森哥,还不脱了让三小姐看看伤在哪里!”
“就是就是,森哥,脱呵!”
……
“我……我去给你放水冲凉。”说完,金凤红着脸慌慌张张地跑开。
身后,几个粗鲁的汉子更是乐开:
“还不快去呀!”
“森哥,小心越冲越热哟。”
……
凌森跟着笑起来:“也是,都辛苦了。大家就在这洗个澡,睡一会吧,反正也不急这一、两天的。”
踩着越发放肆的笑声,凌森走进浴房。鑫凤正往木桶里掺热水,见着他,刚褪下去的红晕又爬了上来。她那番不带丝毫做作的害羞落入凌森眼里,自成派风情。
“您没受伤吧?”
凌森摇摇头:“没有,那是小武的血。妈的,仇敬丹!”他恨恨地念出个名字。仇敬丹?金凤皱皱眉,这名,好熟! 蓦然,她想起在玉红楼时凌森说付青云得罪的,就是此人。一个愣神,手顿在了那。
“晚点你去帮我看看小武那有什么需要照应的。”凌森没有瞧出她的不妥。
“喛!”金凤应道,将毛巾搭在他肩上,“您自个洗着,我去帮您弄点早餐。”
天色过早,连陈嫂都还未起床,金凤只得亲自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可以弄给他吃的。
在沙发上踡了一夜,自觉定是蓬头垢面。金凤去厨房之前想先回房间理理梳妆。一推开门,她就见着付青云正愣愣站在房里。
瞬间,天地黯色。
“这是……你的房?”付青云先反应过来。他昨日在锡矿厂忙了一天,晚上又被叫来商量对付仇敬丹,真还是觉着有些累了。本想去自己常住的那间客房休息一会,不料,进来却见屋子已是大变样,正感惊愕,看见了金凤。
两两相望,再见是什么?
对付青云而言,她只是他众多猎物中的一个,别无其他。
对金凤而言呢?
是恨!
是犹如噩梦一样夜夜纠扯着她的心四分五裂、痛不欲生的恨!
只不过,她再不会做出在船上时的那种傻事!
“付二爷!”金凤轻启红唇,弓身浅浅地向他施了一福。
她不再是那个曾经单纯得尤如一张纸般透白的苏雨晴了!付青云有刹那间的失神,脑海里一个女孩笑得天真而炽热:“吴晓,你笑一笑嘛,今天我生日哟,就想你笑给我看看……”那不是现如今的金凤!眼前这女子,不过只是盈盈一礼,便告诉了他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已被隔断;也不过是淡淡一句,同样告诉他两人从今陌路相行。
她不是雨晴,雨晴做不到如此深沉。
“付二爷,需要我叫丫环引你去客房吗?”
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将付青云自恍惚中拉回来。他有些郝然,自己是谁?是飞龙帮的拆白魁首,居然让一个刚出道的小丫头给惑住,说出去真让人笑掉大牙的。
“不好意思,我以前住的是这间房,陈嫂没告诉我已经换给你了。”眼见屋里的女子装饰与气息,他立刻明白自己走错房了。
那怎么还不给我滚出去?见他依然脚步停滞,金凤心里暗骂,面上却不敢有半分表露。她擦身越过他入内,在镜前拢拢头发,见他仍旧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无由来地,做了个这几日她天天在镜前演练的动作:表情似笑非笑,本是定定然的目光,忽然,随着眼珠一圈灵转之后,斜斜地飞落在他脸上:“付二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恰似万籁俱寂中,听得一声长锁轻扣,记忆中那个浑身散发着书卷味、蕴纯藏雅的女子,就此被锁入当中。唯余眼前这个带着稚嫩却已夹上了风情的飞眸,令得付青云似被冻住了般连呼吸都觉得冰凉透肺。
他说不出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得点点头,落荒而逃去。
痛快,真是痛快!金凤就象在夏日午后喝了杯凉自深井里的酸梅汤,从头爽至脚。她没想到如今的自己居然还会有欢乐,而且,来得这么快、这么多。
付…青…云!她笑着,一字一字清楚地念。
凌森冲过凉出来,金凤已经把早餐摆上了桌:两碗清汤鱼丸面,一壶袅袅冒着热气的苦丁茶也在晨光乍现中泛着透亮的清碧。凌森的记忆里,早餐总是与午餐合为一顿,至于晚饭,要么是在刀光枪影里被取消,要么就是歌舞声中一大桌子人大杯喝酒、大碗吃肉,他就没有早茶、早餐的概念。然而此时,看着桌上的热乎,看着她斟茶递水,他竟然有种微妙的欢喜。
原来,清晨自成番美丽,只不过,他一直没有留意到。
“幸好我平时好早起,厨房里总给备着材料,要不,还得委屈你候着我到外面去买。好吃吗?”
就金凤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凌森已经狼吞虎咽地把自己那碗面下了肚,抬眼意犹未尽地望着她的碗。她笑着将只吃了两筷子的面推给他:“森爷若是不嫌……”
凌森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一边大口大口吃面,一边含糊地说:“别老是森爷森爷地叫,那是外边人的称呼,跟着大伙叫森哥吧。”
“您怎么说怎么好。”她递张手帕给他。
凌森接过,胡乱擦擦嘴,将空碗一推,起身正准备去躺一会,目光交错的一瞬,见她眼里也是密成一片的红丝,这才想起她也陪等了一夜,侍奉至今。于是,心中升起阵绵软,想到打她入府以来自己也没给过她什么,多少还是有些欠疚。便打衣包里掏出一沓钱放下:“我平时太忙,你约着玲珑四处逛逛,喜欢什么买下便是,不够再说。”
金凤一愕,继而笑开:“多谢森哥赏赐,不过,能不能换样别的?”
她淡淡然略有些调侃的语调令得凌森心里有些不自在。给钱不好吗?每到给月钱的时候都是阿冉和玲珑最开心、最漂亮之时,难不成,她还要他买好来递到手心里?
“说。”
金凤起身,将桌上的钱卷好放回到他衣袋里,柔着声音说:“森哥,这可是您同意了的,若是不愿,不给便是,千万别生气。昨夜我见您衣上有血,担心着您受了伤,自自然然地问了一句,您却……您不要这关心也就罢了,却还……却还骂了人家,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讨您要句‘对不起’?”
凌森惊得嘴都合不拢,这才回想起昨晚他烦着仇敬丹伤了小武,满身怒火,似乎……好象……是冲着她吼了一句,但那只是他习惯性的言行,几乎身边每个人都遇到过,也都没觉得有什么受伤呀,怎么到她这就计较起来?
“不给也罢,您去休息吧!我帮您冰一碗酸梅汤,起床您自个儿去厨房喝。”看他脸色,金凤吐吐舌头,转身欲逃,却还是没拿他的钱。
“等等,”他喝住她,见她一颤,猛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真有些过于威严,便自觉调低了问:“你……你真的只要这?”
金凤回转身,认真地望了望他,没带火气。于是,点点头。
“那……”他挠挠头皮,女人真是麻烦!“对不起!”
金凤笑开,小脸在阳光下绽放出花样美丽,她冲他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谢谢!”
酸、酸、酸!酸死个人的酸!凌森双手搓着肩膀,逃一般地冲回房。
07
“森哥,不对劲!”车刚驶进府邸,阿威就警觉地提醒道。
凌森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已经注意到了,夜夜三、四点钟归家,府里别说人,就连金鱼都睡了,整幢楼向来是漆黑一片,即便是月光也剔不亮路影。可是,今天,楼下大厅的灯黄灿灿地亮着在,明显异于往常。他悄无声息地自腰上摸出手枪,拉上膛,敏捷地向窗口奔去。阿威如法炮制,奔向另一个窗口。
“呯”的一声,凌森一脚踢开窗户中栓,身如闪电已在一个漂亮的翻滚中近了沙发,--他踹开窗的刹那就看清了人影在沙发上。
“不要动!”他喝叱道,说时迟,那时快,瞬息间他的枪就抵在了那条人影的头上。
一声女人的惊呼响起。凌森细看,金凤苍白着脸正惊惧地望向他,转眼环顾四周,正常。阿威也已将周遭检查了一遍,点点头:无异!
“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在这搞什么名堂?”凌森收起枪,本想吼她一顿,脑子里忽然闪过她讨要“对不起”的情景,头皮一紧,轻了声音。
楼上有被惊醒的声响,阿威赶紧上去安抚。
“我……我……”金凤放下正看着的书,拍着差点蹦出来的心脏,吓得话都说不连贯了,“我等您。”
“你,等我?”
金凤好不容易缓过气,站起身:“您中午不是在抱怨夜里回来黑灯瞎火的,楼梯扶手把腰给撞疼了吗?所以……”
“所以晚上你就开着灯等我?”凌森嗤笑一声,收好枪,“别傻了,我又不是天天被撞。再说,你也只需要把灯亮着就行了,没必要坐在这傻等,害我以为窝被人端了。以后不用等我啦。”
“我让陈嫂熬了酸辣汤,要不要煮点什么宵夜?”
听到她这句问话,凌森的肚子“咕噜”作了声答。正在下楼的阿威摸着肚子:“酸辣汤?有没有牡蛎?”
“有有有,”金凤忙不迭点头,“现成的牡蛎肉,再加点海带好不好?森哥也来一碗吗?”
闻言,他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了两声。废话!他懒得作答,直接冲着她翻个白眼。
两碗不腻不油的酸辣汤下肚,凌森的额头冒出了细汗,真是解馋!
一方手帕递到他手中。她在耳边碎语:“洗澡水给您兑好了。听陈嫂说您晚晚回来都是冲凉水,虽说解暑,可那必竟是井水,太凉了对身体还是有影响。我给您兑了些热水,若洗着好以后就把这习惯改过来吧。”
凌森没有吱声,他正饱得舒舒服服的,连话都懒得答。
洗澡水温热,他差点就在桶里睡着了的。
似想起什么,他扯过毛巾胡乱将身子擦了两下,套上大裤头,□着上半身,连蹦带跳地出来。厅里,已然漆黑一片。浴房的灯光在后面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却还是没够上她回房的步伐。凌森挠挠头,左转,准备往她的房间去,走了几秒钟,停下来,掉头,回自己卧室,没走两步,又颇有些恼怒地啧了一声掉转身。
她的屋内有灯光透过门缝泄出来。还没睡?凌森心里暗喜,敲门:“金凤!”
隔了有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她穿着套自家里带过来的粉色丝袍出现,面色沉静无状,只是一双明眸中,隐隐带着些紧张。
她有所明白般默默闪过身,他跨步而入。
以前付青云偶尔住在这里时,凌森经常进此屋与他聊天议事,自从金凤搬进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