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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这种没凭没据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也敢拿出来在本宫面前信口胡诌?”
柳皓雪这次是真的怒了。
无论慧贵妃的身孕是真是假,其实在眼前根本就不重要。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甚至是这次吃了暗亏的周家,都不可能容忍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深究。
这团麻线太杂了,随意一个线头扯一扯,都可能扯出一头大象,谁敢?
要说柳皓雪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的诡异性。
但也仅仅只是暗地里怀疑,像眼前容妃这样口没遮拦的吐出来,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皇后娘娘息怒,臣妾只是前几日在宫里翻看典籍,无意中看到了一件往事。”柳皓雪动了气,呵斥之下即使是容妃,也得乖乖的跪下告罪,不过,容妃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
“朱慧皇贵妃当年与还是昭华夫人的德禧皇后争夺后位,之所以最终功亏一篑,皆是因为那场假孕风波。”
“臣妾在家的时候,也曾偶然听母亲提过,在有些人家妻妾争宠闹得不可开交,为了稳固地位,有时候也会用到一些下三滥的法子,其中一种就是假孕。”
“据说有一种方子给妇人吃下后,会出现脉象沉滞,形同有孕。”容妃语段平缓,娓娓道来:“只是这法子用期不能太长,超过三个月,便会失效。”
“就算是有这种法子,与慧贵妃又有什么联系?”
柳皓雪心里已经有了松动,但面上却依旧是寒冰一块:“总不能因为有人用砒霜毒了人,就说全天下的人都会下毒害人吧!”
“娘娘说的是,其实臣妾最初也是不信的。”容妃也不着急,继续慢慢的回道:“不过,臣妾在太医院寻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所以,也就由不得臣妾不怀疑了。”
“什么?”
“慧贵妃有孕前后,她宫里与敏昭媛宫里所有从太医院开出去的方子以及药单。”容妃抬头看着柳皓雪极其自信的一笑,才从袖子里掏出了几页纸来,递给迎过来的入画:“臣妾对了一趟,虽说零散拆碎揉在了其他的方子里,但是正好,配那剂药的药材,却是不多不少,全齐了。”
柳皓雪接过入画递上来的单子,却并不急着看,而是继续盯着殿下跪着的容妃,忽然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轻声问道:“说起来本宫刚刚倒是忘记问了,这件事情,容妃你可曾与其他人说过,本宫说的其他人,自然也包括容妃你的家人。”
“臣妾知道轻重缓急,并不曾对娘娘之外的其他人说过。”容妃虽然也觉得柳皓雪这个问题很突兀,但还是很老实的摇了摇头:“包括臣妾的家人。”
“那么容妃你从本宫这里出去后,就去一趟祈宁殿吧!”柳皓雪缓缓的站起身:“去抄两卷经书好好感谢一下佛主庇佑!”
☆、19第十九章 思虑
出了瑞庆宫的容妃面色有些沉郁。
皇后方才在殿中的一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
虽然她一直都不认为皇后是个懦弱无能的主儿,但是真的亲眼见到她发威,这还是头一次。
不过,如此的皇后,对她来说,反而更有助益。
毕竟,这宫里除了皇后,也没有人有能力压住慧妃了。
太后自是不会,至于皇上……
容妃冷笑,若是皇上敢违背太后的意思,那慧妃现在就该在冷宫了!
跟在容妃身边的大宫女坠玉见容妃面色不善,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娘您别气,皇后不过是家世平庸故而胆小怕事不敢出头,白白浪费了娘娘您的一番心意。”
“你懂什么,咱们这位皇后,可不是什么病猫。”容妃手执扇柄在撵轿上敲了敲,示意坠玉收声:“这事儿别说了,刚刚皇后的意思你也都听见了,若是往家里泄半个字,你是最明白本宫的。”
“是。只是奴婢还是觉得可惜,这次娘娘您可是拿准了慧贵妃的把柄呀,就这样放弃不是……”坠玉见容妃话说得严厉,忙低头应了,却还是有些不甘。
“糊涂,这事儿能捅出去吗?”容妃斜了一眼身旁跟着的大宫女。
慧贵妃身孕的事情,牵扯面实在是太大。
就算她从太医院弄来了这套领药的记录又能如何?若是这一切都是慧贵妃算计的,周家就算是再不喜,再厌恶,也会力保她不出事,而皇上碍于周家的压势,自然也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
可若这事情不是慧贵妃算计的,那么……
“那,娘娘为何还要对皇后说?”坠玉这短时间哪里想得明白那么多,越发是云雾袅绕,摸不着头脑了。
连老爷夫人都不能说,那皇后可更是靠不住的呀!
“若是有一天有人翻旧账,本宫好歹已经将此事禀明中宫了。”容妃冷笑:“但是本宫只能禀明,别的决定,可是本宫做不了的。”
坠玉这里算是明白了一些容妃的打算,恍然大悟一般叹道:“到底是娘娘思虑周全。”
“咦,这是去哪里的路?”容妃缓过神儿来,才发现自个儿如今所处的位置有些生僻。
坠玉一听容妃的质疑,急忙回道:“回娘娘,这是回咱们淑和宫最阴凉的路了。虽然有些远,但好在树荫庇路,能避开毒辣的日头。”
“让他们调头,去祈宁殿。”容妃皱眉,这丫头虽是一片好心,却差点坏了她的大事。
“啊,那不过是皇后的随口一句而已,您还真的去祈宁殿抄经书呀。”本着骨子里的家世观念作祟,再加上主子一贯行为的耳读目染,坠玉对柳皓雪这个皇后,一直也是存着偏视的。
而今天容妃一反常态,居然连她随口的一句话也要当真,实在是太让人有些不好琢磨了。
“皇后就是皇后,哪怕她随口的一句,日后也能拧出来治本宫一个大不敬。”容妃看了一眼身边还有些不平的坠玉,都是她自己之前把这几个贴身宫女给惯坏了,如今要想调整过性子来,还真是要费一些功夫:“坠玉,今时不同以往,宫里马上就热闹起来了,人多嘴杂的,咱们可不能让人抓了错漏。”
“是,奴婢明白了。”坠玉细细一想,也明白了容妃话里的意思,急忙福身领命,方才加快脚步又追回到了容妃身边:“其实奴婢们如何倒是无所谓,只是要委屈娘娘。”给皇后行礼服软也就罢了,偏偏连慧贵妃那里也……
“有什么可委屈的,忍字头上一把刀,在这宫里,忍不得的,你瞧瞧这两年史美人,顾淑媛她们,赐死的赐死,入冷宫的入冷宫。一时痛快有个什么用,日子可长着呢,本宫到要看看,谁才能真正笑到最后。”
打发走了容妃,柳皓雪也没了睡意。
靠在临窗的躺椅上看了一会儿书,便被轻手轻脚进门的入画打断:“怎么样?”
“回娘娘,奴婢派小顺子偷偷的跟着,开始的时候还是弯的回淑和宫的远路,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滴,都能看到淑和宫了,却转了方向,往祈宁殿去了。”只柳皓雪一个眼神,入画便动作迅速的跪在她的腿边,一边轻轻的为她揉腿,一边小声禀道:“小顺子直到看着容妃进了祈宁殿才回来的,她这次倒是难得的听话。”
“哼,本宫还是心软了!”提到容妃,柳皓雪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搁下书不满的抱怨道:“早知道她今次这般听话,本宫就该让她去祈宁殿跪在佛像前念诵佛经祈福感恩的!”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让小顺子办好了。”
入画嘿嘿一笑,颇有几分得色的又凑近了柳皓雪低语了几句,才见到柳皓雪眼神一亮,这才开心的拍手乐道:“该!俗话说心诚则灵,跪在佛像前抄佛经,还有什么能比此更能体现心诚呢?”
让她拖自己下水!
柳皓雪因为被容妃算计拖下水而变得郁结的心情终于大好,笑呵呵的连夸入画会办事。正笑得开心呢,便见到门外一声轻咳,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不和谐的插了进来:“皇后你们在乐什么呢,朕就听到什么心诚不诚的?”
“起来吧起来吧,又没有外人在,皇后也不必这样拘礼了。倒是你们在说什么笑话,说出来也好让朕跟着一起乐一乐!”
宫祈云抬了抬手,原本就有些不爽柳皓雪见着他就摆出那副端庄贤德的肃穆面孔,见到自个儿让她起身她还这般犹豫扭捏,不由得再开口又带了毒:“把你脸上的木板表情收一收,朕瞧着神龛上的佛爷菩萨都比你瞧着顺眼!让你起来就起来,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臣妾,不敢。”柳皓雪一边跪着不敢起身,一边对身旁的入画使了个眼色:“方才容妃过来,给臣妾看了点东西,臣妾想,还是等皇上您过目了,臣妾再起身吧。”
不然您一发怒我又要跪。
不过这心里的腹诽,柳皓雪却是不敢吱声的。
“什么东西?”宫祈云一边在柳皓雪身边的躺椅上落座,一边随手接过了入画呈上的纸页,只粗粗的扫了两眼,脸色就变了:“这东西,容妃整理的倒是清楚明白。”
“不过拿不住实的,到底是做不得数。”宫祈云随手将几页纸甩到了一旁的矮几上,随后才扭头瞟着还跪在地上的柳皓雪:“皇后相信了?”
“皇上也说了,这些东西毕竟不是实的,做不得数。所以臣妾便嘱咐了容妃一番,让她回去了。”柳皓雪垂着头,恰到好处的掩住了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将刚刚和容妃见面的细节复述了一番:“臣妾想,这次也算是佛主保佑,故而容妃去祈宁殿抄录佛经也是应该的。”
“既然容妃去了祈宁殿,入画,你再去一趟祈宁殿,告诉容妃,太后这两日身体不爽利,让她再多抄录两卷,为太后祈福吧。”
宫祈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上还跪着的柳皓雪伸出了手:“如今事情也说顺畅了,皇后该起身了吧。”
“谢皇上。”
柳皓雪抬头,抬手刚刚搭上宫祈云的手心,便被一股大力扯上了躺椅,转瞬便被某人死死的压在了身下:“说完了容妃的事情,皇后,咱们是不是该谈谈你的事情了呢?!”
“臣妾,臣妾不懂。”柳皓雪咬牙装傻充愣。
“不懂?”宫祈云哼哼冷笑:“今日殿选,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
“朕倒是不知道,皇后还是女中豪杰,你那一番话当着众人的面摔到太后面前,你想干什么?”不等柳皓雪回答,宫祈云又压着声音低吼道:“朕知道你见着柳皓芯入宫心里不痛快,但是你以为,你那一番话,能阻止得了周宁曦入宫么?”
“臣妾知道,臣妾人微言轻说的话做不得数,但是臣妾更知道,皇上不想。”事已经到了这份上,柳皓雪也懒得再掩饰什么,索性一起说了反倒是痛快:“臣妾知道臣妾说了那番话,太后必然会记恨臣妾,但是就算臣妾不说那些话,太后给臣妾穿的小鞋,还少了么?索性臣妾也不管了,说去出就算不能阻止周宁曦入宫,好歹恶心恶心她们,出口气也是值当的。”
“小性子!”宫祈云愣了半晌,才哑然笑道:“但是朕要的,却不是这一时之快。或许之前太后给你的小鞋不少,但是你毕竟对她还算是恭敬无害,如果你今天真的在大殿上把那番话说全了,只怕太后再赏给你的,就不是小鞋了。”
“臣妾知道,大不了就是毒酒一壶白绫一条罢了!”柳皓雪僵在宫祈云身下的身子动了动,一脸不忿:“多少也是个痛快,臣妾不怕!”
☆、20第二十章 交心
“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给朕说一遍!”
出乎柳皓雪的意料,她这番明明是表心意的话,却掀起了宫祈云的滔天巨怒,不等她反应过来,宫祈云的双手便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你竟然当着朕的面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朕,朕真是错看你了!”
“好,与其等着你如此不珍惜自个儿迟早被人弄死,倒不如朕现在就掐死你,也好你被人拿捏了去死得身败名裂来得强!”
“皇上,臣妾不敢,咳咳,臣妾,臣妾再也不敢了。”
柳皓雪被宫祈云掐得呼吸困难,连开口讨饶都显得勉强。不想宫祈云却是气上了头,掐着一股劲儿不肯松手,她只觉得喉咙一阵火烧碳灼般的烧痛,整个意识轻飘飘的快要飘离身体之时,宫祈云终于松了手。
重新获得呼吸自由权利的柳皓雪浑身酸软,一边激烈的咳嗽以缓解喉嗓中的不适,一边忍不住泪水已经湿了一脸。
和之前每次的小打小闹不同,宫祈云这次是动了真气了。
刚刚的那般下手绝对不是作假,而是真的,他真的想在这一刻终结了她的性命。
没有半分情面。
柳皓雪的牙齿咯咯响,她害怕,害怕得要命。
这些日子因为与宫祈云的相处而积攒下来的一点勇气,也因为宫祈云这一刻的爆发而消散的灰飞烟灭。
他是君,她是臣。
她们只是名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