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后虹就突然觉得恶心。她立刻跑到花园尽头的一个垃圾筒前呕吐了起来。那种可怜的样子。恨不能吐出灵魂。西江的目光自然追随着虹的身影。而且目光中也自然是那种痛惜的深情,甚至几次想站起来,却被青冈用目光阻拦。
一直看着西江的青冈轻描淡写地说,你不必越俎代庖。怀孕的女人都是这样。
咳。你就不能去关心一下?
你心疼了?又不是你的孩子。
但她是我的学生。
可惜你只有给她讲昆德拉的权利。
为什么我的所作所为都要在你的监视下?
你不要盯着虹看。青冈说,太过分了。
于是西江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青冈,你到底想要怎样?
虹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她甚至有点怨恨地看着西江。
青冈问,你怀孕啦?
虹用纸巾擦着眼泪。
青冈说你不用瞒着。彼尔已经急不可耐地通知了我们。
虹说,我并没有隐瞒。有什么可瞒的?
你们才刚刚结婚。
结婚和做爱有关系吗?虹反唇相讥。
可彼尔不说做爱。他好像只说了做爱的结果。对吧,西江?
西江忍无可忍,你不要再折磨她了。
你是说我在折磨她?青冈质问西江。
虹说,我只是不希望你们这样诋毁彼尔。他不是我们这样的人。他很简单。快乐就是快乐。
青冈又说,是为了孩子才匆匆结婚的吗?是为了保护谁?
那么师母是说,我在欺骗彼尔?
如果他愿意为你承担那些本不是他的东西。
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说,我有我的道德标准,也知道该怎样对今天的一切负责。
你如果真的对自己负责,当初就不该报考西江的研究生。
我想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虹的声音大了起来。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
知道什么叫报应吗?
西江再也不能忍受。他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向大门口走去。
教授。教授……虹在西江身后喊着。然后她转向青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已经做出牺牲了?
青冈只好追了出去。她跑到西江的前面挡住他的路。回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你不要逼我。我可是什么话也没说。
我又说什么啦?
你不要得寸进尺。任何事情都是有限度的。
好吧好吧。我错了,我认输。你回来吧。
于是一切又都回到了开始的样子。他们三人重新围坐在藤椅上喝茶聊天,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这时候后院传来了烤牛肉的芳香。青冈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便打开手机接听。青冈脸上现出惊愕。但却是温和的甚至柔情似水。然后她就站了起来。走开。她一边温柔地讲着什么,一边向花园深处走去。显然青冈的这个电话是不想让西江和虹听到的。所以她走得很远。远到她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繁茂的枝叶中。
虹于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西江,她也有秘密?
而西江却不顾一切地抓住了虹的手,告诉我?谁的孩子?
我的。我自己的。
可青冈认为不可能是你和彼尔的孩子。不可能……
她是故意在伤害你。她从来都在伤害别人。她以此为乐。
可是一个月前在小屋里,你说你认识彼尔才刚刚三天。
虹满含热泪面对西江,那样说也是为了伤害你。既然你不能改变你的生活,我为什么不能拥有我的生活呢?
但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否则为什么要租下那个小屋?
那是因为你想脚踩两只船。虹用力抽出了她的手。
明天,西江几乎是在哀求,明天我在那边等你。
你以为我就一定会去吗?我有了自己的家。你也看到了,彼尔对我是真心的……
可是你并不爱他。
会爱的,因为他爱我。
我会等你。
一个深陷情网又无能为力改变现实的男人真可怜。虹看着西江时这样想。然后她站起来。因为她想知道青冈在哪儿?为什么她的电话打了那么久?她还想知道彼尔的烤肉怎样了?她看到西江乞求的目光之后才突然意识到她和彼尔的婚姻有多重要。虹说我要去看彼尔了,还说,说不定不单单是我们在纠缠呢。
告诉我,彼尔真的坐在“日落咖啡”等青冈?
你妒忌了?说明你爱青冈。不像你说的那样你们早就同床异梦了。
如果彼尔真的仰慕青冈……
是真的。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和你结婚呢?
为了通过我接近你们呀?接近他心中的那个女神。
我不相信你说的。那只是小说里的情节。
彼尔曾经给青冈写过很多信。
是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一些从未发出的信。在信里,他说他喜欢青冈的每一个字。他是为了青冈才开始读小说的。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的力量。他还说尽管他年轻,却不能妨碍他去喜欢一个青冈那样的女人。他说青冈虽然老了但依然优雅美丽。他说青冈是他所见过的最有诱惑力的女人。为此他常常彻夜不眠。于是他就爬起来写信。那些他永远不会发出的信。
能拿给我看看吗?
只是当他的生活中有了我,他就删除了电脑上的所有缠绵。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
我真的要去看看了。这么久了。他们俩。一个烤肉,一个打电话。
虹登上台阶走进大厅。她要穿过大厅和走廊,才能来到后院彼尔烧烤的地方。但是她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被烟熏火烤的彼尔。因为在这座四壁通透的玻璃房子里,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因为每一扇透明的玻璃落地窗都能将窗外的一切尽收眼底。哪怕是苟且的恋情。
虹看到彼尔正戴着围裙站在烤肉机前。但是他此刻并没有烤肉,而是在打电话。彼尔的表情看上去既彬彬有礼又谦和温柔。单单从表情上就可以断定,电话的那一端一定是女人。
虹突然之间再度感到恶心。那是因为她不能忍受彼尔的神情。
虹气愤地扭转头不想再看彼尔。然而想不到她却在另一面墙上的落地窗外,又鬼使神差地看到了青冈。原来青冈在这里?她并且也像彼尔一样在神情专注地打着电话。她的脸上竟然也是谄媚的微笑。这样的微笑通常是很少见。尤其是在教授家里,学生们就干脆就看不到师母脸上些微喜悦的神情,有的只是冷酷甚至嫌恶。在学生们心中,青冈是一个严厉的女人。她不仅对西江的学生不苟言笑,在学生们面前即或是对待西江,她态度也是异常冷漠的。无论是作为作家的青冈,还是作为教授夫人的青冈都看不起这些崇拜西江的学生。进而西江神圣的教学事业也被她看做是不值一提的。于是西江的学生们经常在私底下纷纷议论:既然你那么看不起教授的事业,为什么还要和他生活在一起呢?而且是那么难以分割,以至于容不得任何迷恋西江的女生。后来大家终于得出了结论,那就是青冈在他们面前呈现的冷漠其实只是一种假象,或者懦弱的表现。因为她根本就惧怕西江的总是能和那些朝气蓬勃的学生打成一片,能被那些漂亮的并且有思想的女生所追求,而她却江河日下,已成明日黄花了。
可是此刻青冈为什么有了微笑?
于是虹停在了那里,停在了那扇能看得见青冈的玻璃窗前。
虹觉得此时此刻的感觉很奇特。她缓缓地旋转着身体,便依次看到了无聊地坐在藤椅上喝茶的教授,站在烤肉机前打着亲密电话的彼尔,还有那个以一种优雅的微笑应答电话的青冈……
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
为什么一切都会在虹的监视之下,甚至掌控之中?
是的虹并不想成为一个偷窥者。
她是无意间被魔幻一般的玻璃窗卷进这场莫名其妙的阴谋的,假如有阴谋的话。
虹觉得彼尔的这座房子真是操蛋。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是暴露的,甚至通体透明。所以虹认为这座房子的设计师一定患有裸阴癖。否则他怎么能想得出要将房子里的一切置于光天化日下呢?哪怕用来做爱的空间。这个设计师笃定不给屋里和屋外留任何隐秘的空间。他要那些作为墙体的玻璃门窗能挡住酷暑严寒,却挡不住春光乍泄,私情广播。甚至卧室甚至卧室的床甚至卫生间的抽水马桶和浴缸……
一切都能被他人看见供他人欣赏。
一切都如同演员在舞台上的表演……
虹突然觉得她这样转来转去次第地看着玻璃窗外的人很好玩。她于是开始猜测这些相互不能看见的人究竟在做什么或者想什么。这些人中当然西江是最单纯的,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穷极无聊,却只能无奈地坐在那里,喝茶并四处张望,希望两个女人中至少有一个能尽快回到他身边。西江尽管表面上平静并尽管最大限度地显示出超脱,但他的神情中还是明显地昭示了他的妒忌。他既妒忌彼尔以婚姻这种方式占有了自己的学生兼情人,又妒忌这个无知的男人以膜拜的方式让青冈云里雾里。所以西江一定已经在心里视彼尔为敌。他可能正在考虑该怎样把他的这两个女人从彼尔那里夺回。他可能也坚信自己一定能战胜彼尔。因为他觉得女人一定更喜欢男人超凡的学养和名士的姿态。毕竟,真正风流雅士的是他而不是彼尔。他不信那些知识女性就一定会被金钱所俘虏。他相信她们即或被俘虏也将是暂时的,她们迟早会有幡然悔悟的那一天。
那一刻,青冈一心一意地打着电话。脸上荡漾的柔情蜜意简直令人难以忍受。她一只手插在肥大长裤的裤兜里,一只手将那个亲切的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她在草地上转来转去来回走着。在一个确保不会被人发现的很小的隐秘的空间里。青冈穿着参差的浅驼色的服装让她显得优雅且高贵。一件深色的毛衣就那样随意系在肩上,更显出了这个女人的自信和风流。虹不知道青冈此刻正和谁讲话。但青冈脸上那少有的温情,足以证明电话的那一端一定是个男人(西江以外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又是谁呢?虹记得西江好像说过,无论外面的那些男人怎样诱惑青冈,甚至迷倒她,但最终青冈还是会回家来。因为只有在西江身边,她才会有一种真正的归属感才会觉得自己是安全的。虹相信西江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她已经亲眼目睹了青冈在海德堡的那次意外而短暂的恋情。
转过来彼尔的样子就更可笑了。单单是他戴着围裙站在烤肉机前的样子就十分可笑,不要说他竟然还用油乎乎的手去打电话。彼尔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好像还在为他刚才的出言莽撞而频频点头道歉。但是虹觉得彼尔大概只有以这样的方式才能彻底说出那些郁积已久的话。他仿佛被获准了,或者得到了某种鼓励,于是他更加滔滔不绝,一发而不可收。这时候烤肉机上的那些牛肉正在吱吱地冒着油烟,特别是在厨师的漫不经心之后,它们便只能慢慢烧焦以至最终变成了黑色。显然烤肉已经不是彼尔要做的事,而是他那个绵长电话的某种无懈可击的借口。此时此刻虹已经不在乎那些牛肉是否已变成黑色,她只是不知道在这样的状况下,彼尔的电话究竟是打给谁的?
虹饶有兴致地猜测着和青冈对话的那个男人是谁?或者,和彼尔在电话中讲话的那个女人是谁?但这样猜着猜着虹就紧张了起来,因为她突然发现凡是青冈讲话的时候彼尔都在倾听,而轮到彼尔说话的时候,青冈又闭上了嘴巴。这个意外的发现让虹惊恐万状,甚至不敢继续观察。
其实在此之前虹就曾假想过和青冈讲话的那人就是彼尔,和彼尔调情的那个女人也就是青冈?但是她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假想,她觉得简直荒唐至极,即或是彼尔斗胆敢向青冈倾诉,青冈那种女人又怎么能看得起彼尔那样的大男孩呢?
但是虹就是看到了青冈微笑的时候彼尔竟然也在微笑。而彼尔神情严峻的时候,青冈似乎也正在危言耸听。
无意中的发现让虹一时间大脑空白。原来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是你想猜测都猜测不到想制造都制造不出来的。虹只是不知道在她之前青冈和彼尔是不是早就认识?还是仅仅凭着彼尔刚才的一段倾心表白,他们就转瞬之间坠入了情网?
也许青冈和彼尔通话的时候都太投入了,以至于他们尽管走来走去,但却谁也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玻璃客厅中的那个有点惊慌失措的虹。其实他们看到虹是那么轻而易举,只要他们在说话的同时稍稍抬起头。但是他们就是无暇他顾。不肯看到那个站在透明的玻璃窗里的女人。那个女人就那么清晰可见地呈现在他们眼前。但他们就是不看,他们大概都以为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