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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冈不知道那疼痛是怎样慢慢消失的。她只是觉得自己的意识又恢复了,那种疼痛终于消失的欢乐,甚至,一种温暖的情绪油然而生,于是她对彼尔的关切无限感动。
她说她很庆幸因为她始终能过着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那种精神的生活。那是种单纯的只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所以她喜欢独处。因为只有独处才能让这种生活更加纯粹。所以她最怕的就是听别人讲话而又听不懂别人的话。她也许因此而变得自私了,因为她的世界中只有她自己。她痴迷于这个自己的世界以至于连西江的世界也不再关注,甚至连西江和虹的暧昧也无所用心。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她是幸运的。因为她拥有了自己……
这时候有人敲门。
有人敲门?青冈这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而她此时此刻所面对的也不是西江,而是一个几乎陌生的年轻人。于是她突然的某种惶惑,对不起,我只想着我自己的事情了,我……
服务员送进来新沏的茶水。
彼尔在青冈对面的沙发上继续讲述他为什么非要娶虹为妻。他说那一刻他觉得虹是那么聪明甚至狡诈地洞察了他的一切,特别是穿透了他对青冈的那么迷惘而美好的梦想。后来他又在白杨林中听了虹的故事。他说如果你听了那个悲情的故事你就会知道虹为什么是不能拒绝的了,所以我被缴械了。
可是虹欺骗了你。这是青冈想要说的却终于没有说出来的话。是的她不想让自己在一个诚恳的男人面前成为一个卑鄙的告密者(尽管她想要说出的都是事实),她惧怕那种形象,也不愿承担揭穿谎言的那个沉重的负担。她要洁身自好,高风亮节,而且以她眼下的名誉和地位,为什么要和一个女学生争来争去的?她知道那会有失身份,哪怕西江并不觉得他和女学生的那种肮脏关系是有失身份的。
青冈只是旁敲侧击。她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她首先应该和彼尔达成共识进而结为同盟。是的他们同为受害者。他们本来就应联合起来共同抵抗。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彼尔被欺骗了。她觉得以彼尔这样的聪明又何尝觉察不出自己的被欺骗呢?所以青冈不去煽动彼尔的仇恨。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彼尔单独把她请到这远郊的良辰美景之中,这本身就是一种反抗了。彼尔是清醒的。
就这样此时此刻。她和彼尔。在西江和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如此温馨地单独相处。有美酒和咖啡。还有不期而至的头疼。因头疼而至的温存与关切。这难道不是反抗吗?这样的反抗甚至是致命的。那是青冈离开了彼尔的高尔夫球场后才觉悟到的。是的,很 可能彼尔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他梦中的那个女人,而仅仅是西江的那个老婆。这个年轻人就是 想通过青冈的软弱和被征服来报复西江。他如愿以偿了。青冈甚至爱上了彼尔。后来一想到这些青冈就不禁不寒而栗。
于是青冈站起来说我不能不走了。但是突然的一阵眩晕又让青冈不得不紧紧抓住了彼尔的胳膊。青冈说,扶住我。然后她便开始醉眼迷离地问着彼尔我是不是喝得太多了?我很彷徨。我不是不爱西江,也不是不喜欢虹。否则我怎么会把她带到德国的海德堡?我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样讨回公道?我去讨那样的公道会不会被人们嘲笑呢?我?一个成熟的作家?去和一个女学生计较一日之短长?不。但是就忍气吞声?彼尔你真的很好。带我到这里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是吧?只属于我们的。是的我喜欢这里。也喜欢你。不不,我是说,也喜欢男人的这种粗暴的不由分说的方式。是的我累了。这里真美。为什么不带虹来?我真是那个最后的梦想吗?不不不,我不值得,或者,我们回家吧?
彼尔把青冈的棕色披肩裹在她身上。这一切都是彼尔独立去做的,青冈只是站在那里,任凭彼尔的温情。彼尔说毕竟已是深秋。在彼尔的环绕中青冈突然地某种冲动。她觉得她或者应该借势倒在彼尔怀中,她想虹一定就是那样做的。在外省的那个暴风雨的夜晚虹依偎在了西江的怀抱中。那么在彼尔说起的那片白杨林中,虹是不是也就是这样征服了这个年轻人?
在彼尔如此坦诚的关切中。青冈想或者真的已经到了应该发生什么的时候了?她或者也等待也期盼。那个恰到好处的时刻,当水到渠成……
但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
彼尔只是为青冈裹紧了披肩。只是裹紧了她。然后他们就在服务员的簇拥下离开了俱乐部,离开了那座美丽的房子。青冈一如女皇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彼尔则如同保镖忠心耿耿地紧跟在她的身后。青冈突然觉得这种形式简直太可笑了。她算什么?她的骄矜无比和傲慢失态难道不都是彼尔一手为她打造的吗?
他们一行便这样气宇轩昂地来到彼尔的汽车前。
这一次,面对服务生打开的后门,青冈迟疑了一下,然后便选择了坐在彼尔身边的位子上。她说后面头晕,看不见风景。她还说既然她和彼尔已经成为了朋友。他们在驾驶和副驾驶的位子上分头坐好。紧接着汽车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驶离了那座漂亮的房子。在汽车启动的那一刻,青冈的思绪中竟闪过了些许感伤,难道她不愿回自己的家?
虽然已是秋季,但黄昏却依然能够长久地坚持它宁静的辉煌。彼尔说他想带青冈参观他的领地,在黄昏中,您将能看到无边无际的绿色原野,那叠翠起伏的高尔夫球场。青冈没有拒绝彼尔的这个提议。因为直觉告诉她一切可能还没有结束,所以她依旧等待。
青冈看到的浩瀚绿色确实令她惊叹不已。一种异样迷恋的感情。在彼尔身边。她不禁感叹,说落日真美。
然后青冈就看到了那片烟波浩淼的大湖。湖水将凄迷的暮山紫色完全地吸食到它平静的湖面上。湖水于是变得斑斓。那是种令人震撼的美。青冈感动的目光证明了大自然的魅力。
彼尔仿佛洞察了一切。就在青冈想要停车的时候,汽车就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停在了那片美丽的湖畔。而当汽车刚刚停下,一种诉说着激情和悲伤的长笛声就从汽车的四壁响起,那么委婉而忧郁的。如泣如诉的。夹带着演奏者的呼吸与换气的。不。青冈四处寻找。那音乐来自何方?那天籁之声?青冈突然恐惧。好像被洞穿了灵魂。不再有隐秘。也不再有被压抑的由衷。谁会知道她喜欢长笛?不。而彼尔却指着窗外的暮色,问她,喜欢吗?
那是兰波。我知道那是他。青冈说兰波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长笛手。你听他不是在演奏,而是在宣泄爱情。那么你也喜欢长笛?不不你不用回答,也不要说那是为了我。真是美妙极了不是吗?我们不是在汽车里吗?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音箱中?在这里听兰波实在太奢侈了。哦,不不,你的一切都是奢侈的你们的生活中只有奢侈,你们是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人,但无论如何,兰波是可以穿透阶级阵线的,听吧,这一切确实令人感动。那个兰波。还伴随着这湖边落日……
青冈怎样也不会想到,给了她如此美好感觉的那个男人竟是彼尔。
一个可以做她的儿子的男人,一个,她丈夫的情人的丈夫。她觉得这一切简直是莫大的讽刺。可是,她又是怎样坠落到这个陷阱中的?她是被别人伤害的?还是在伤害着别人?
但毕竟这一刻是美好的。
是的,车窗外是那么壮观的落日景象。在紫色的湖面上。
于是有那么一刻青冈甚至以为自己就是彼尔的恋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那种近乎恋人的感觉是谁都在劫难逃、是谁想拒绝也拒绝不掉的。是的最美的湖和最美的落日。那充满了诗意和悲哀的长笛。还有身边的那个体贴的男人(像法国人那样不去考虑年龄的界限,在爱情那边,一切都将是永远的无条件的)。
有那么一刻一直沉浸于良辰美景和动人乐曲的青冈,突然沉默了。她不再扭头看彼尔,也不再微笑,更不再感谢彼尔让她感受到了这一切。就那么突兀地。青冈沉默了。心怦怦跳着。很久。然后。青冈才轻轻地一声叹息。说,真的很美。但可惜美在沉落。去了哪里?
然后青冈就觉出了彼尔的那只大手就那么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大腿上。那么真切地。那个刹那。她不能拒绝的,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彼尔的心跳声。青冈还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她和西江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这样的。尽管他们也曾深深相爱,但她却从未这样心慌意乱。她只是想把西江抢回来。战斗的意志已经淹没了她深情的爱。是的那时候她只有斗志。是夹带着斗志的那种爱,所以她从不紧张,因为她要始终不停地为她的爱情而战。但是这一刻。这一刻青冈的心已经缩成一团。她是那么惶恐地等待着并且全身心地期待着。是的她不会拒绝,不会。她知道无论早来还是迟来,总之会来的。她是作家她能看透这一切。
要不要下去看看?彼尔的请求。
这甚至也是青冈所意料的。要不要下去看看?
原来彼尔仅仅是为了征求青冈的意见。要不要下去看看?就这样把他的手按在了青冈的大腿上。
于是青冈收起了那颗狂乱的心。从彼尔打开的那扇车门走了下去。向前。向着湖水。那无尽的暮山紫色。
青冈说,她从来不知道这座城市的郊外还有如此浩瀚的一片水。她用她的披巾更紧地裹住了自己。
是不是很冷?那迎面吹来的湖上的风?
就那样他们面对落日余晖。
彼尔说,是不是觉得我们很渺小?
青冈突然说,其实我更喜欢大海。
是的。彼尔说,我知道。我刚刚在海边买下了一块地。建更大的高尔夫球场。会有最好的住房。其实也是,为了您。
青冈不禁寒战。再度被洞穿的惊恐。你还知道我什么?
您喜欢大海已经不是秘密。您在您的书中反复提到所以……
有谁能像这个男人这样地崇拜着她?又有谁能像他那样把她的所有的愿望都当做目标来实现?青冈甚至不敢回头看彼尔。她觉得她眼睛里的泪水已经快要流出来了。她已经满心悲伤。
专门为您修建的那幢别墅就在海边。您在您的房间里就可以每天看到大海的潮起潮落。在那里您还能听到海浪永不停息的拍击声。那长长的承受着浪花的海岸线。面对大海您可以思考也可以对着大海写作。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大海都会在您的近旁不舍昼夜地波涛汹涌着……
青冈不知道世间还有怎样的行为是堪称爱的。是的如果没有爱,一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做这所有的一切,哪怕是想这所有的一切吗?
是的,我会把您的海边别墅布置成您书中描写的样子,甚至每一个结构每一个细节……
青冈扭转身逃离了湖岸。
彼尔伸出胳膊拦住了她。
青冈不敢看彼尔信誓旦旦的眼睛。因为她自己的眼睛已经模糊了已经热泪盈眶。
其实那一刻她真想就靠在彼尔的怀中大哭一场。告诉他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像他这样爱过她。是的她的人生也有过很多的坎坷和失意。她不是说彼尔就是那个唯一疼爱她的人,只是,能如彼尔这样把她的梦想当回事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几乎没有!是的她和西江的生活中已经没有了浪漫。她一直想知道当西江和虹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浪漫的。
是的青冈就是想靠在彼尔怀中让他拥抱她。
但是彼尔只是用他的手臂拦住了她,却并没有把她揽在怀中。
青冈相信在那种时刻无论是她还是彼尔,只要有人能有所暗示,哪怕是含混的一个提醒,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哪怕完成之后就是死亡。
但是青冈终于没有主动向前走,也没有得到彼尔的哪怕一丝的暗示。她于是转过身来问彼尔,想不想听一个凄美的故事,大概也是残酷的?
彼尔默然。看着湖面。
而此时此刻,青冈的眼睛和脸颊是潮湿的,甚至她的声音也是潮湿的。
那是一个关于牺牲的故事。青冈说。
彼尔聆听。他没有选择。
一个法国的电影导演说,他用了整整一部影片的胶片才终于弄明白了什么是爱。你为什么不问那么爱是什么呢?是的,你我应该都知道,那就是牺牲。
您又在说戈达尔?
青冈又一次眼睛发酸心中苦涩。她说不是,这一次不是戈达尔而是另一部影片。可惜我从没有看到过,也许永远也看不到了。
只要您想要的。彼尔说。您该懂得我的意思。
就是说无论天上的星星还是月亮,只要我想要?
是的只要您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