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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在众目睽睽下奔跑着上楼。
既然青冈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了。
我们走吧。彼尔趁势抓住了锦禾的手。
不,我要去看看,楼上一定出事了。
你不是美国人吗?你不是不喜欢管闲事吗?你不是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可是……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的隐私。我们为什么要知道?走吧,快走吧。
一定是出事了。青冈从来不这样的。
彼尔不由分说地将锦禾卷携而去。他说所有的;都没有我们现在的事情重要。彼尔抓住锦禾就往外跑,就像在逃避一场可怕的灾难。
锦禾挣扎。出于本能的。锦禾说不,你不要。你这样太不近人情了。
有人情吗?谁不是人面兽心?虹是背负着他们所有人的罪恶去死的……
你放开我。你这样太野蛮了。
还有什么样的事需要温文尔雅?
锦禾依然挣扎。但却在挣扎时蓦然地感到了某种亲近,甚至冲动。后来锦禾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喜欢那种粗野的男人的,就像此刻的彼尔。
他们终于冲出重围,气喘吁吁地跑进西江家被彩灯装点的花园。尽管这里已经萧条,并且寒冷,但这对急切渴望接吻做爱的彼尔和锦禾重要吗?
只要能脱离公众的目光。
他们终于脱离了公众的目光。
他们刚刚脱离公众的目光,就急不可耐……
但就在急不可耐的那一刻他们忽然听到了“扑通”一声。在身后。
他们被惊吓。
但是那一刻他们已经顾不上了,因为他们的嘴唇刚刚粘在一起,就像被很强力的黏胶粘在了一起所以他们分不开。
后来锦禾回忆说,那“扑通”的响声是沉闷的。沉闷而有力量。
是的,他们在“扑通”声到来之前就已经融为一体难舍难分了。所以他们怎么还可能去注意从上面落下的是什么物体。他们只能沉浸在突然爆发的那一见钟情的情爱中。
他们一脱离公众视线就立刻抱在了一起。他们记得,好像是在花园里的一棵梧桐树下完成的那一切。他们还记得那时有很好的月光,所以梧桐枯枝的疏影才能洒满一地。当那迫不及待的一切终于完成,他们才可能去注意那寒夜的美。他们拥抱接吻的方法是美国式的所以快速简洁。那也是他们两人都很习惯的,那就是一定要瞬间抓住一切可能到手的欢悦,绝不错失良机。他们懂得该怎样享受人生。
那一刻他们只是感到了某种异常强烈的需要。那种需要是疯狂的不计后果的立刻就要兑现的而且,一刻也不能等待的。那一刻他们并不真的知道他们是否相爱。在那样的时刻是否相爱还重要吗?不,他们只是需要。哪怕只有那一刻。那一刻的放纵。趁着星月,趁着他们还彼此喜欢对方还那么急切地需要着。他们懂得什么叫稍纵即逝所以他们不想错过。锦禾被挤压在梧桐树干上被彼尔攻击着。她只好抬起了她的腿。在冰天雪地中。幸好,为了西江的酒会她特意穿了长裙。有闪闪亮片的那一种。可以抬起大腿,令人炫目的那一种。那是天意。
他不想要我。青冈对着窗说。那时候卫军就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听她讲她的不可救药的欲望。是的西江不想要她。那么他又想要谁呢?这是她永远的疑惑。然后一天她要出远门。他当然知道。他们不可能了。他知道她会很疼。很多天才能痊愈的。那脆弱的肌肤。伤口。愈合得越来越慢。那是怎样的可怕。她要带着伤口出门。但是西江硬了。在那个迷雾的早晨。他于是逃跑。从她的身边离开。去了卫生间。弥合他的欲望。但是在这天以前,他为什么不需要?每天在一起。他却都不想要。所以她才总是在想,他一定有了别人。她没有说。只是心里在想。所以他期待着。她的离开。他如果强迫呢?哪怕绵长的疼痛?但是他善解人意。只是等待着,她的离开。然后去接纳别的女人。她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谁呢?谁是他的最爱?她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说那个女人只能是她。当然也不会是虹。虹已经死了。但是他怀念虹。那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感情的世界。他会长久地驻留那里。甚至毕生。一个灵魂的去处。在那里或者可以偶尔和虹的灵魂交欢。应该也是快乐的吧。但真的没有别人?她不相信。但她又永远地疑惑。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因为他爱每一个女人。他能。总是硬起来。在她的身边。何况那些女人。大概还能传宗接代。让那些年轻的怀孕。不过他从来不计较她为什么不愿生孩子。你知道的卫军。只有你知道。我就是那个被母亲生出来的孩子我幸福吗?母亲在肖邦中,而父亲在监狱里。如果没有孩子,就不会有痛苦。你知道的卫军。我不忍看到孩子痛苦,更不想知道他们为了这一份痛苦在做着什么。就是这样,慢慢地,我们都不再想也都不再需要。我们以为我们完了。老了。或者彼此不再相爱?
卫军走到青冈身边。从身后抱住她并亲吻她的头发。
就止于此了?青冈问。
她清楚地记得她即将离家的那个早晨。西江如燃烧的干柴。如果是从前,或者他的心里没有虹也没有那片丛林中的小屋。因为她要他的拥抱。在床上。他于是拥抱。也是礼节性的。然后他抚摸她。像所有熟悉的从前。然后他就逃跑了。不知道是因为怜惜精子,还是怜惜他的生命。他不会给她。这是必然的。但是当然她也不会要他。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关系。她已经没有了欲望。即或还有也只是残存的了。所以她害怕。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譬如邀请一些不速之客到西江的酒会,还譬如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卫军带到楼上。而且那么久。她知道楼下一定有人在找她。找他们。甚至他们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已经有了画面,她和卫军的,他们在一起。人们甚至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呻吟和喘息。但是你看,青冈说,我们此刻却在这里正襟危坐,即或是在谈论着欲望。
我和西江几乎是一道老去的,青冈说。现在她对他的欲望已经消失,而没有消失的,就只剩下了那残存的占有欲了。但是他却依旧。依旧的对女人充满了热情和欲望。但那是留给别的女人的。而不是她。早已经不是她了。是因为厌倦?他的可以交往的可能喜欢的或者能够与之做爱的那些女人青冈都知道,有的甚至认识。但是她就是不知道真正和西江做爱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哪一个?那些或者单身或者婚姻不幸的饥饥渴渴的女人们。那些,饥渴着她的男人的女人们。而她,又刚好不需要他了。是她把西江拱手送给了那些女人,那些想要他而他又恰好也需要她们的那些女人。
卫军紧紧地抱着青冈。如果你一定要证明什么的话,如果……
她知道那些女人是谁。她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哪里做爱或者怎样做。不像当初西江和虹在一起。那段迷雾一样的恋情。永远在青冈的视野中,永远也逃不掉。后来青冈曾走进那间小屋。那时候虹已经死了。所以一切都已经完结。然后青冈走了进去。那么清冷的。甚至衰败。每一个墙角都布满了密密的蛛网。只是在洗手盆边留下一把梳子。悬挂着长的或短的头发。青冈当然知道那是他们残留的。做完之后整理自己。所以当他们走出来后才能道貌岸然。后来西江连那里也不去了。于是那里就成了遥远的记忆。不,也许是一段爱的明证。一个生命中的里程碑,所以西江从来不想退掉那个房子。
这时候卫军的手已经触到了青冈的乳房。他突然说永远都不能再回到从前了。你已经成为了今天的你。
为什么西江总是在高潮的时刻落荒而逃?如果是你,卫军,我知道那一定是你的信念在控制你,但西江就不同了。他的欲望从来是随意的,就如同他的学问是随意的,他这个人是随意的。他只是非常的聪明罢了,随遇而安。他从来没有过坚定的信仰,也没有顽强的意志。也许他这种人更适合今天这样的社会,因为他没有禁忌,善于协作。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信念呢?
如果一定要有,那就只能是虹了。
是的女人也是信念。这点没错。我们怎样才能回到从前?卫军的呼吸变得粗重。
是的只要你想要。你真的想要吗?
卫军穿好了他的衣服。他重新变得衣冠楚楚重新恢复了他的坚毅和冷峻。只是他的脸色已经惨白。惨白得如一具僵尸。他只是绝望地看着青冈。他甚至哭了他摇着头,他的意思可能是,为什么?你又一次害了我,并且彻底毁了我。
唐霍赛。
在青冈和卫军的故事开始时,谁都不知道这个唐霍赛。但卡门是大家都知道的。因为这个妖冶的女人实在是太著名了。她著名是因为她能够战胜一切男人哪怕她是个放荡的女人哪怕她是个妓女。她不仅能把唐霍赛一步步推向深渊,还能让这个气宇轩昂的龙骑兵成为山中的盗马贼城里的杀人犯。是的唐霍赛不仅自己堕落,还杀了卡门的其他男人,最后也杀了他自己。不过说到底卡门身边的那些男人都是被卡门杀死的,尽管她从来不动手。她只是给他们身体就足够了,把他们引向深渊。一个怎样的女人。最后卡门就是被唐霍赛杀死,她也仍旧是胜利者,因为她从此就永恒了。
是的就如同唐霍赛,卫军在他的一生中有过两次痛苦的崛起。一次是在高高的山冈上。他 突围了。但很快消沉。从此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独自在茫茫草原的风中疗伤。很久之后他才重新振作。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中找回自我。第二次崛起是当他面对崭新的未来,一个改革的年代财富的年代知识的年代,但是他却一无所有甚至一无所知。他于是再度沉沦甚至想从此就留在草原,与诗一般的自然风光永远地融为一体。但是他终于又一次奋起。仅仅是因为他在一张破旧的报纸上读到了青冈的小说。他一看到那些关于肖邦的描写就知道一定是青冈。于是他决心再度崛起。以他的方式。仅仅是为了能接近那个他心中的卡门。他没有上过大学但却直接考上了研究生。他不仅在中国学习还到美国拿回了那个硬邦邦的博士学位。几十年中,他和青冈总是擦肩而过。不过每一次他从青冈身边走过的时候都是清醒的。因为他总是能够清醒地看到青冈那茫然的目光……她在寻找什么?
你又一次毁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青冈把手上黏糊糊的液体伸向卫军。她说,你看,是你的。和从前一样。只是没有了血。
卫军不能忍受那种气味哪怕是自己的。他于是转身。推开窗。立刻有冷的黑色的风吹进来。顿时的一片凉爽。终于不再有污浊了,卫军说着身体向窗外探去。
青冈立刻跑过去抓住卫军。死死地抓住。说,不!你要干什么?
只是需要新鲜的空气。这里太沉重了,为什么你总是摧毁我?
你不是也很快乐吗?
快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就如同爱情。
爱情需要付出的是什么?
你说过的,牺牲。
那么快乐呢?
不幸。乃至死亡。
不,卫军,你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卫军了,今天也不是当年的那种空气了,忘了吧。
什么?
从前。
我知道如果你的小说这样写了就是做作。但是一个人的原则如果真的被动摇了?如果一个人真的背叛了他自己?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需要忠诚的只有我自己了。如果连我自己都背叛了自己那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我知道这又是一次毁灭而且是致命的。我说过我的生命中将只有两次拯救两次崛起,不会再有了。青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请我来?又为什么把我带到楼上?为什么你非要逼着我背叛我自己?
你的灵魂就如此脆弱?你不是说过你爱我吗?你说你一生爱的只有我,那么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而放弃你那些虚妄的信仰和意志呢?在信仰和意志面前你为什么要那么忠诚?但是在女人面前呢?你还是个男人吗?
于是卫军突然做出了一个腾飞的动作。向着窗外。
这是个丑闻的时代,丑闻甚至能成为向上爬的敲门砖。一个人能否有所成就不在于他是怎样的洁身自好,而是他的丑闻是不是有起伏有悬念有含量有价值……不,青冈说,我们不要这样的丑闻。
青冈抱住了向外腾飞的卫军。她说你不要这样。其实你并不知道你真正的信念是什么。
那么你说呢?
让我来告诉你,你的信念到底是什么。你或许不知道抑或知道了也不愿承认,那就是我。我就是你的那个毕生的信念。我就是你的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