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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愈打愈觉得得心应手,许多精奥之处,非如此拼搏无法彻悟,内力如泉,源源而生,二十个照面之后,“白袍怪人”已迫处下风。
甘棠横定心要除去这武林祸魁,同时揭开这死神的真面目,故此每一击都是致命之招。
但“白袍怪人”的武功太高了,虽落下风,却非三招两式所能制伏。
娇哼声起,黄梅首先被创,栽倒地上,与她联手的紫鹃,芳心大乱,两个照面也告负创不起。
那名白衣剑手,弹身便奔向太夫人。
太夫人因修“驻颜之术”与内力修为不成比例,违反了“天绝”武学法则,发生了散功的严重后果,功力只残存十之二三。
白衣剑手连攻三剑,迫得太夫人险象环生。
甘棠目光瞥及,怒火猛迸,暴吼声中,骤聚全身功力,以骇电奔雷之势,发出了最凌厉的一招“天翻地复”。
这一击在此刻甘棠的手中发生,威力之强,足可震天悚地。
当然,施展这一招所消耗的真力,也是相当可观的,现在,事急燃眉,他不计后果地施出了这一招。
这一招如不能击倒对方,而对方乘他真力骤灭之下反击,后果不问可知。
但,他没有考虑的余地了。
“哇!”。
栗人的惨号传至,“白袍怪人”身形一连几个用跄,退了七八步之多,蒙面白巾立即被口血染红了半幅,前胸也是一片殷红。
几乎是同一时间,旁边传出一声凄哼。
甘棠目光转处,不由五内皆裂,太夫人被白衣蒙面剑手绕柱而转,身上已有多处现出血渍。
“鼠辈敢尔!”
厉吼声中,电扑过去。
“哇!”
惨号再传,血花飞溅,那名白衣蒙面剑手,头碎额裂,横尸当场。
“母亲,不妨事么?”
“没有什么,外面。”
语声未已,两声刺耳的惨哼传来,甘棠蓦地警觉,回身一看,“白袍怪人”已失去了踪影,院门拒敌的红蔷与绿蒂双双仆倒在地,再一看,双睛几乎喷出血来,二婢胸血飞迸,死于非命,身躯已毁,“天绝门”歧黄之术再玄妙,也无法使之复活了。
太夫人视四婢如己出,颤声道:“她两个怎么样了?”
甘棠悲愤填膺地道:“没有救了!”
语声中,人已穿门而出。
只这眨眼工夫,一切声音都静止了,暴风雨已成过去,但摧残的痕迹怵目惊人,死伤枕籍,遍地血腥,未死的,似在噩梦中尚未醒转,四处木然站立。
甘棠闪电般朝地宫出口追去。
令人难以置信,对方竟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全部退去,鸿飞冥冥。
室外,夜幕低垂,原来此刻已是晚上,甘棠知道追已无及,宫内善后待理,只好恨恨地折返宫中。
宫内,已展开了救死扶伤的工作。
甘棠巡视一周,返回太夫人起居之处。
黄梅、紫鹃、白薇业已随侍,但眼圈却是红红的,悲愤之情难抑。
太夫人幽凄地道:“孩子,真想不到本门会罹此浩劫,若非你适时出关,重创‘死神’,本门恐怕是毁于一旦了。”
甘棠钢牙咬得格格作响。一字一句地道:“不把‘白袍怪人’和他的手下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太夫人一转话题,关切地道:“孩子,三个月来,你的成就如何?”
甘棠骇然道:“孩儿闭关练功已经三个月了!”
“是的!”
“哦!真是想不到一晃就是三个多月。”
“孩子,我预期你出关时我已不在人世了,三个月,太快了,不到百日啊!”
“孩儿已完成九段,第十段估计非五年以上不为功,所以暂时放弃了。”
“这样很好,看你对敌‘白袍怪人’,功力业已敷用了。”
“谢母亲!”
突地——
一个声音道:“总管东方一扬求见太夫人。”
“进来!”
一个苍发灰袍老者疾步而人,先向太夫人一曲膝,然后向甘棠躬了躬身。
“东方总管,清查结果如何?”
“回太夫人,对方遗尸八具,我方重伤四十,罹难三十七位。”
“罹难的都无救了?”
“生机已绝,都无救了!”
“都是些什么人?”
“四位太上侍婢,五名执事,六名执法,六位护法,其余二十四名系各院属弟子。”
太夫人老泪纵横,咽声道:“以重礼厚葬!”
总管东方一扬躬身退了出去。
甘棠存疑地道:“奇怪,‘白袍怪人’何以探知本宫秘道?”
太夫人道:“是跟踪本门两名弟子而来的!”
甘棠默然,心中像压了千钧巨石般沉重。
太夫人口注白薇道:“传令‘神武院’,封闭现在通道,以防敌人卷土重来,开启第二秘径。”
“是!”
白薇衔命而去。
大夫人深深地注视了甘棠片刻,道:“孩子,此间善后自有人料理,你可以去办正事了!”
甘棠恭敬地道:“谨遵母亲之命!”
“行止可有打算?”
“孩儿先赴太行山,寻那白发红颜的怪女人,查询当年残害义父的真凶!”
“好,‘神武院’全部弟子随你入江湖,听你调遣运用。”
“这,孩儿认为一个人之力足够!”
“孩子,俗语说独木难支大厦,也让他们有为掌门人效力的机会,他们在暗中待命,并不影响你的行动,‘天威院’可作你耳目,程院主阅历极丰,他会安排一切。”
“是!”
“还有,武功不可恃,必须谋而后动……”
“孩儿谨记。”
“本门是否重新扬名武林,全仗你了!”
“孩儿尽力而为!”
“哦,还有你提及的那疯汉,以你的修为足可以医治了。”
“请母亲指示。”
太夫人取出一只小瓷瓶,道:“这里面是一粒特制的‘伏神丸’,患者服下之后,以‘真丝贯胸’之术,点‘百合’、‘玉枕’、‘华盖’、‘天灵’四穴,然后双手中指按前额,‘上星’、‘神庭’二穴,由指尖迫入真气,至破金为止。”
甘棠默记了一遍,接过瓷瓶,道:“孩儿记住了!”
太夫人特为甘棠置酒以壮行色,各院香主以上全部参与。
一宿之后,甘棠经由另一个秘道出宫,径奔太行山。
他此番重出江湖,已不再遮掩行动,以本来面目现身,精深的武功修为,使他有一种豪气凌云之感。
他盼望有这么一天,快意恩仇,现在,这一天已来临了。“白袍怪人”、“三目老人”、“九邪魔母”、“奇门令主”、“玉牒堡主”……这些不可一世的人物面影,一一从脑海中闪过,最后,他想起了恩深情重的仇人之女林云,仇易报,恩难偿。
胸中的豪气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种幻灭的悲哀。以他的原来打算,在报仇雪恨之后,一死以酬知己,这是唯一解脱之道,否则活下去是一种痛苦。
但,太夫人的愿望,还有生身之母天幸而仍在世间,奉养天年的人子本份,死,又能解脱吗?
受人深恩而不报,是为不义,亲恩不偿,是为不孝。
假使,林云不是血海仇家之后,一切问题不会发生,且是一双理想的情侣,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谁能改变这酷虐的命运?
痛楚,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像影子似的,抛不掉,摆不脱。
未婚妻西门素云在他毫无印象,待到他真正的认识了她,她已身入空门,而且在不久之后,因谏父而自决,唯一闯入他心扉,带走了感情只有一个林云,偏偏,她是仇家之女。
到目前为止,林云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世,只知道他是“天绝门”少主施天棠,“魔母”等仅以“魔牌”之故而仇视“天绝门”,却不知道事实与“天绝门”完全无关,现在,是揭露真相的时候了。
为了尽早完成太夫人的心愿,甘棠昼夜不息地奔驰。
这一天,朝阳晓雾中,甘棠进入了太行山区。
熟路轻车,他毫不困难地找到了上次与白发红颜怪女晤谈的峡谷。
峡谷中死寂如恒,这本是人迹不到的深山僻谷,除了鸟兽偶尔现迹外,荒凉得像洪荒之境。
甘棠顺谷缓缓而驰,他可不知道白发红颜怪女人到底隐居在谷中的什么所在,但他相信对方会自动现身,以往两次都是如此。
奔了一程又一程,却不见对方现身,半个时辰之后,业已到了峡谷的尽头,甘棠心中一凉,这可是件麻烦事,他根本不知道白发红颜怪女人名号来路,想发声招呼也不可能,还有,对方是否隐居这峡谷中呢?
他懊丧地折返身影。
对方,无论如何必须找到,找不到对方,就无从探询杀害义父兄的凶手,而义母天年将尽,他不能让她含憾以殁,这是他聊报大思于万一的唯一机会。
顾盼间,他来到上次与白发红颜怪女人谈条件的地方,他下意识地停住身形,希望对方不期然地出现。
时间,在焦灼与不安之中,一分一秒地消逝,空山寂寂,什么也没有发现。
失望,沉重地压迫着他。
如果怪女人不出现,只有守下去,守到对方现身为止,不管是十天,半月……
怪女人既与自己订约,以血洗“圣城”的真凶,作为肢解义父凶手的交换,她提出这条件,证明她不会现身江湖自去探访,守株待兔不失为可行之法。
对方提出这条件的动机是什么呢?她为什么要探查血洗“圣城”的凶手?
她与“圣城”有渊源?抑是……
一个意念浮上心头,使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与紧张,脑海一片狂乱,莫非她就是自己千方百计寻觅的人——母亲?
这可能性极大,也极合情理。
孺慕之情,从心的深处涌起,他喃喃地祝告,祈求上苍,使骨肉重逢。
一阵山风过处,不远处的巨石之后,似有什么东西在拂动。
哦!那是一方衣角。
甘棠心头一动,如幽灵般地飘了过去,不带丝毫的声息。
一看,几乎惊叫出声,竟自激动得浑身直抖。
石后,两人四掌交贴,似两尊塑像。
其中一个,正是甘棠要找的白发红颜怪女人,而另一个,赫然正是在丐帮桐柏分舵所在的土谷祠中,与“白袍怪人”交过手的那白发狰狞枯瘦老者。
枯瘦老者会被“白袍怪人”称为老毒物,他是谁?
双方何时动上了手,而成拼命之局?
对于甘棠的现身,拼斗的双方毫无反应,内力拼斗,生死悬于一发之间,决不能疏神分心。
怪女人白发蓬立,汗渍淋漓,面红如脂,胸部起伏不停。
枯瘦老者也是汗珠滚滚,眼中碧芒似电,双脚陷入土中已到了胫骨。
显然,双方功力在伯仲之间,而且都已到了精疲力竭之境,欲罢而不能,最后,必然是两败俱伤。
甘棠对两者之间,无所谓好恶,只是有一样,他不愿怪女人受伤或死亡,一方面是彼此的条件要完成,另一方面是怪女人的出身来历……
于是,他移步到两人身前。
要化解这生死互见的场面,必须要有一个功力在双方以上的第三者才能办到。
甘棠一扬掌,一道轻柔的劲风,朝两人中间撞去。
这看似轻柔的一掌,其中所含的潜劲是相当惊人的,功力到了上乘境界,便是如此,所谓由实返虚,运功力于无形。
“波!”
巨震声中,人影霍然而分,拼斗的双方各踉跄退了七八步,口角沁出了鲜血。
甘棠默默注视双方,不发一言。
“噢!”
怪女人与枯瘦老者同时惊呼出声。
怪女人当然认得甘棠,她记得他的功力不及己甚多,短短数月工夫,竟然俨若换成另一个人,她焉能不惊,像这样以内力化解别人性命交搏,一个不巧,便会三败俱伤,甚至双方的劲力反震,但他却轻易的化除了这两败俱伤的局面。
枯瘦老者可不认识本来面目的甘棠,可能瞥见,但却提不起他注意,现在,这面如冠玉的少年人,竟然表现了这一手,的确使他震惊莫名。他从不曾听说过武林中有这等卓绝的年轻高手。
怪女人目注甘棠道:“你践约来了?”
甘棠一颔首道:“是的!”
目光下意识地深深在她面上打量,心中有一种莫明的情绪在蠢动,她会是谁?猜想能成为事实吗?
双方这一回答,使枯瘦老者心中警惕,如果怪女人联合这少年对付他,后果难以想象,心念动处,眼中碧芒一闪,以刺耳的声音道:“我们的这笔帐,改后再结了!”
又转向甘棠道:“娃儿,不管你有心或无意,老夫承你这一份化解不了之局的情。”
说完,再深深地注视了甘棠一眼,弹身飞逝。
甘棠脱口问道:“他是谁?”
怪女人神秘地一笑道:“是老身昔年一名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