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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脑地通通塞进了抽屉的最里头,又粗暴地锁好了抽屉,仿佛不这样就会有可怕的魔鬼从那些瓶瓶罐罐里逃逸出来一样。
“斯蒂文森先生,这是我们博雅轩新到的一批艺术品的图册,如果能有投了莫少眼缘的,那我们博雅轩将会感到万分荣幸。”
被唤作斯蒂文森的是一个庄重沉稳的洋人,年岁已然不小,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从对面男人毕恭毕敬端着的朱漆托盘里小心地拿起一本厚实的册页,微微牵动嘴角,“您的善意我一定会替您转达到的。”
博雅轩的老板登时满面喜色,“真是太感谢您了,请代袁某人问莫少好。如果莫少能赏光驾临,不才一定扫洒相迎。”
也亏得斯蒂文森是中国通,否则要转达这一番文白相夹的客套话还真是要拗断舌头。于是他只是稍稍颔首,“袁先生,先告辞了。”
“我送您,这边请。”袁仲谋亲自带着几个随行送斯蒂文森出了博雅轩古色古香的大门。
穿着制服的司机早已守在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门边,斯蒂文森正欲抬脚上车,却瞥见一张白纸正被风吹向他脚边,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孩子身子前倾,急急地想抓住那张白纸。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白纸,“小姐,您的东西。”
温禧赶紧双手接过,“谢谢您。”
斯蒂文森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子,不得不承认如果说大部分人只是上帝随手捏成的,这个女孩子绝对是上帝当作艺术品一般精雕细琢出来的。
他视线微垂,落在了白纸上鲜明的黑体字“求职”,忽然温和地问道,“这位小姐,您是在找兼职吗?”
温禧看着眼前的外国男人,他已经不年轻了,却依旧保留着挺拔的身姿,满头银丝梳理得整整齐齐。即使炎炎夏日,他依旧穿着一袭黑色的燕尾礼服,雪白的衬衣上罩着黑色马夹,黑色的领结不见一丝褶皱,丝质的白手套还带着微弱的珠光,风度自如,简直像从英国圣诞画册里走出来的人物。
“是的,先生。”温禧站直了身体。
“是这样的,我家主人目前需要一个陪伴他的宠物的看护,薪酬按天结算,每天是20英磅,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兴趣?”
这样的人居然只是一个管家,温禧有些惊讶,但面上并未流露分毫,“请问我具体的任务是什么呢?”潜意识里,她已经将“宠物”自动等同于猫狗一类恒温哺乳动物了。
斯蒂文森赞赏地看她一眼,轻松地避开了她的问题,“温小姐,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和我去见一见我家主人,他很看重他的宠物,到底聘用您于否取决于他的意志。我可以向您保证,他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绝对是一位值得信赖的绅士,您不需要有什么顾虑。”
温禧沉吟了片刻还是选择了上车。毕竟,目前她太需要钱了。
后座上温禧正襟危坐,斯蒂文森看出了她的紧张,宽慰道,“温小姐,不需要紧张。我家主人姓莫,您称呼他为莫先生即可。”
“好的。谢谢您。”温禧朝老管家微笑。
半小时后。温禧有些迷怔地看着眼前的大宅,她知道这一带是蔺川最贵的地域,每平方米到了六位数,绝对寸土寸金。而这座占地极大的豪宅就像半山腰凭空擎出的一只金漆托盘。
老管家领着她穿过修剪地整整齐齐的常青树、清丽的英国玫瑰、秾艳的郁金香这才到了一扇铁艺蔓草纹的大门前。斯蒂文森将手指在钥匙孔处的小盒子上按了按,铁艺大门徐徐拉开。他侧了侧身子,“温小姐,请进。”
门廊很长,两侧的白色大理石上参差嵌着铜制的托架,上面搁着各色蓝白瓷器。头顶则是一盏磨砂玻璃六角风灯,垂着水晶穗子。门廊尽头是圆弧穹顶门洞。
斯蒂文森引温禧进了门洞后的会客室,客气地请她在一把路易十六风格圆形雕饰扶手椅上坐了,又交待道,“温小姐,稍带片刻,我去见一下主人。”
“好的。”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一扇乳白色镶嵌繁复金色图案的小门之后,温禧这才仔细观察起这间金碧辉煌的会客室来:四壁是暗红木及金色细叶状的壁板,巨大的枝形吊灯从天花顶上悬垂下来,璎珞一串串几乎挨到人的头顶。壁炉大概是装饰之用,内膛空无一物,壁炉两侧各有一个布勒书柜,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不少景泰蓝瓷器。
总而言之,这间会客室充满了新古典主义风格。温禧很快就被墙壁上挂着的一幅乔乐乔内的《沉睡的维纳斯》吸引住了目光。她忍不住离了座位,凑近了去看那幅油画。
仿作相当高明,设色布局无一不和她印象中的原作极度相近,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维纳斯放在私/处的的左手略显生硬,不若原作自然。
正看得出神,却听见斯蒂文森的声音,“温小姐,家主人请您进去。”
温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管家先生站立的方向走去。
“主人就在里面,您一个人进去便可以了。”斯蒂文森轻声道,一面掩上了门扉。
温禧不由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心脏擂鼓一般扑通扑通直跳,她忍不住回头,可惜门已经掩上了。
内室光线有些暗,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不似踩在实地上,而且半点声音都没有,她眼睫微垂,这才发现原来是足有两公分厚的长毛地毯使脚步声消匿无踪。
离她不远处横放着一张贵妃榻,即使在暗中,她依旧能感受到榻椅扶手及靠背所形成的流畅优雅的线条,犹如美人出浴,慵懒地着一身华裳,斜睨着你。更为惊艳的是榻上倚着的男子。他皮肤非常白,简直到了没有血色的地步,连嘴唇颜色都是淡极,像一尊英俊沉默的石膏像。墨黑的眉峰下是细长的眼睛,此刻正闭着,只看见黑压压的睫毛。
温禧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躺在贵妃榻上的男人,犹豫着要不要喊他。男人却忽然撩起眼皮,半眯着眼睛盯了她一眼。
温禧觉得心跳一下子停住了,这个男人的目光像淬了冰似的,一直冷到人的骨血里去。
男人缓缓地起了身,黑色的浴衣上一丝一丝的金线绣纹正随着他的动作闪烁着,像极了一条条扭着躯体的小蛇。温禧感觉头顶一片阴影向她袭来,原来这男人竟这般高,匀停里却伴着巨大的压迫感。
“莫先生,您好。”温禧努力朝莫傅司微笑。
下一秒,她感觉到一根寒凉的食指叼住了她的下巴。
“Stephen带你来的?”他的声音倒是很好听,像音质绝佳的低音提琴。
温禧不着痕迹地缩了缩下颌,“是的,莫先生。”
手指已经收了回去,莫傅司只是一言不发地打量着温禧。温禧感觉他的眼光如X射线一般,叫人无所遁形。她有些局促,却并不讨厌,他的眼光和从小到大所碰见的男人都不一样,不带丝毫荷尔蒙的腥臊气,仿佛她和室内那一人高的米洛斯的维纳斯雕像没有区别。又注意到他的眼睛珠子是深灰色的,像金属一样,不带一点感情,再联系他脸部深邃凌厉的轮廓,典型的高加索地区人种,温禧猜测他是中俄混血儿。
“谁允许你盯着我看的?”莫傅司的声音陡然阴沉了下去。
温禧赶紧垂下了眼睫。
忽然传来两声短促的唿哨,一条瘦长的荧光绿色的蛇,一条黄白相间碗口粗的蛇,一条尾巴上有红赤团花图案的蛇不知道从哪里游了出来,三条蛇呈品字结构围簇在莫傅司身边,都昂着身子朝温禧嘶嘶吐着猩红的信子。
温禧立刻觉得小腿直发软,背上寒毛一根根立了起来,难道所谓的宠物是指这些冷冰冰的爬行动物?这哪里是一个绅士的正经爱好,简直怪癖。
莫傅司不声不响地看了她一会儿,打了个响指,那条最前面的绿瘦蛇竟然朝温禧游了过去,顺着她光洁的手臂攀援了上去。温禧想放声尖叫,想拔脚逃跑,但她急需这份工作,只得强自忍耐,努力挺直了脊背,竭力不露怯意。
小青似乎很喜欢她皮肤的质地,盘在她的腰肢上,还将脑袋在她丰满的胸脯上蹭了蹭。即使这只是一条蛇,温禧还是忍不住脸上发臊。
莫傅司哼了一声,将小青招唤了回来,淡淡道,“倒还有几分出息。从今晚开始,你每天晚上就住在这里,陪小青睡觉。”
“陪,陪一条蛇睡觉?!”温禧一下子懵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怎么,不陪它睡觉,难道你想陪我睡觉不成?”莫傅司阴恻恻地盯着她。
温禧脸色时白时红,“我不是这个意思,莫先生。”
莫傅司看她一眼,又倚坐在了贵妃塌上,歪斜着身子,三条蛇立刻温顺地匍匐在他脚下,昂着脑袋,莫傅司温柔地抚摸着黄白相间的一条的头顶,那蛇万分享受似的紧紧挨着他的手臂,媚态实足,另外一条尾巴上有团花的见状,也游了上前,往他身上蹭摩,温禧看得目瞪口呆,这些蛇,简直像邀宠的女人。
“请问我只要照顾绿颜色的这一条吗?”温禧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毕竟比起那两条壮硕的;还是这一条苗条的比较容易接受。
莫傅司不怀好意地勾唇道,“小青是公的,这两条都是母的,对你没兴趣。”
温禧更加傻眼,果然是美女蛇,更为悚然的是,那两条母蛇还将脑袋转向她的方向,似乎在附和饲主的话。
温禧有些烦躁,那个苍白阴郁的男人,豢养着蛇这种可怕的宠物,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邪气来。一想到今晚,她就觉得遍身都是鸡皮疙瘩,那种滑腻阴冷的皮肤触感,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直觉告诉她应该离这个男人远一点,可是她实在太缺钱了。对于穷人来说,生存永远都是第一位的,何况她还固执地守着她的梦想,那么昂贵的梦想,实在不适合穷人。可是她要出人头地,她要超越自己的出身及环境,进步是不够的,非要进化不可。
温禧叹了口气,踮足伸手去抽书架上的那本《A Documentary History of Art》。却有一双漂亮的手抢先一步抽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是一个相貌清俊的年轻男生。她飞快地收回视线,打算离去。不想那个男生却突然开口,“给你。”一面含笑将那本砖红色封面的《A Documentary History of Art》递给她。温禧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又轻声说了“谢谢”便快步出了书架。
祈博禹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女生蓄着一头极好的头发,乌鸦鸦的,比最沉重的暮色还要深上三分。他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回事。他的心脏从见到她就开始无来由地乱跳,见到她踮足去取那本《A Documentary History of Art》的时候,素来平稳的自己居然仗着身高优势,抢先出手,只为求她的一瞥。这简简单单一瞥,他再也移不开眼睛,他已经算是自负长相出众的了,但是眼前这个女生简直当得上“姿容绝世”四个字。
祈博禹还在那一霎的惊艳里回不了神。半晌,他才想起什么似的,快步向借阅管理处走去。
借阅管理处的老师见到他,立刻带上了亲切的笑容,调侃道:“博禹,你怎么来了?以祈院长和宋教授的藏书,你还用的着上这儿来?”
祈博禹笑了笑,“张老师您笑话我呢,我爸妈的那点家私怎么也不好和森木图书馆相提并论啊。”
“你就谦虚吧。你们家的那一套《四库全书珍本》可是我们镇馆之宝万树的《词律二十卷》康熙二十六年堆絮园刻本拍马也赶不上啊。”
这倒是实话。祈博禹的父亲祈霖甫是森木大学人文学院的院长,母亲宋书娴是美院的教授。祈霖甫是史学大家虞轶祺早年的学生,是中国古代史方面的专家国手,而宋书娴早年留学法国,主攻西洋美术史。家中藏书极为丰富。而家学渊源的祈博禹不过二十三岁,已经是森木大学亚非语言学专业的研究生了。
当下祈博禹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状若无意地看了看桌上的电脑,说道,“张老师,我要查一下吐火罗文的藏书资料,能不能借电脑给我用一下?”
张品藻笑道,“客气什么,你自己查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祈博禹从善如流,娴熟地键开书刊借阅系统,搜出了《A Documentary History of Art》借阅者的信息资料。
温禧。外国语学院英国文学专业三年级。
祈博禹在心底默念,他从未在学校听过她的名号。在他印象里,女孩子但凡有三分姿色,定然是当成五分来妆扮招摇,可看她的穿着打扮,却是再朴素整洁不过。长相如此美丽却低调到寂寂无名的地步,真是不寻常。祈博禹对温禧越发兴致盎然起来。
太阳已经西沉,温禧抱着书往宿舍走去。
宿舍里只有李薇薇一人,桌上支着一面椭圆大镜子,正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