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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兑现刚才的诺言”智彦说,“告诉你研究内容”
“这事儿无所谓了”我摇摇头,“比起这个有更重要的事——”
“你不听可不行”智彦打断了我的话,“你要是不听就谈话无法继续,总之先听我说完”
“但是……”
“拜托你了”智彦用正经八百的眼神望着我,“听我说”
我抱起胳膊,再次环顾着实验室内。不知道智彦目前是何种心情。
“好吧,我听”我摊开靠在墙边的老板凳,坐了下来。
智彦点着头,往实验对象的椅子上一坐。
“我记得很久前也跟你提过,起因是一件很小的事。那时的被实验对象——筱崎的记忆产生了一些偏差。把小学时代的老师从实际的中年男子错记成了年轻女人”
确实,这件事他以前说过,我默默点头。
“这事为何会发生呢?究其原因就是这个研究的第一步。不久我就找到了答案,知道了之后出奇的简单”智彦翘起腿,双手在膝盖上合十。“意识深处,或者是潜意识中的愿望所出现的空想,会对记忆产生影响”
“空想对记忆?”
“这并不特别,日常生活里谁都经历过。比如令人不快的回忆时间久了也就忘记了对吧?事后回想起来,你会觉得那也是很美妙的回忆。实际上,我们会把自己的记忆无意识地加工成自己容易接受的形式,而那时的痛苦则会在记忆中缺失大半”
“还有学说称那是大脑受了麻醉药的影响”
“我有同感,大脑麻醉药和记忆篡改密切相关。我再举个例子,崇史应该也有过这种经验,在向某人传达讯息时,会根据自己的理解对内容稍作夸张”
“不能说没经历过呢”我考虑了一下回答。
“对吧?我也一样,比如在大街上被不良少年盯上然后抢了钱,之后和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事实上对方只有两个人,但你会说成五个人。往后的事也就尽量说得不和这点产生矛盾”
的确有过这种事,我边听着智彦的话,边回想着。
“你会把这事告诉很多人,而在多次复述的过程中,自己脑海里的场景就渐渐成形了,当然在那个场景里,对手就是五个人,故事也越变越有条理。隔了一段时间再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大脑里浮现出的就不再是实际发生的事实,而是后来自己编造出来的画面了。然而本人却将其错当成了是‘真实的记忆’,回答得理直气壮,‘不良少年就是五个人!’而感觉不到自己在撒谎”
“也就成了记忆的篡改……吗?”
“某本书上曾写道:被警察逮捕但坚持自己是清白的犯人当中,逐渐形成这种错觉的人不占少数。尽管事实上犯了罪,但在反反复复作出假口供的过程中,渐渐将其信以为真了”
“这事我听说过”
“可能这些都可以解释为人类自我防御的本能吧,然后我就思考如何来利用这种本能。怎样通过人为的手段,来制造出这种效果。这一年当中,我在着手做的研究,正是这个”
智彦站起来,把放在一旁的一叠纸递了给我,那是一份装订成册的报告书。
我将其浏览了一遍,不,‘浏览’这个词不贴切,我对那上面写的内容相当震惊。
“那上面也写到了,只要有一个能构成导火线的画面就行了”智彦说,“当事人在脑中成像时候所运用的脑机能模式会将此画面记录,然后把这内容输入到记忆领域。到这里,基本步骤就完成了”
“之后就是识阈(心理学上,指某种意识的产生和消失时的界限)下的自主处理了……吗?”
“本人会无意识中将记忆里的瑕疵剔除,渐渐变为更自圆其说的形式。因为这种记忆的演变是连环式的,所以取名为多米诺效果”
“真是大吃一惊啊”我仰起原先低着看报告书的头,“真了不起”
“只是走运而已”智彦说。
我的目光再次落到报告上,多米诺效果的发现和应用首份报告——
这决不是走运,我想,倘若相同的情况放在我面前,我肯定无法作出此项发现,三轮智彦是个天才。
“我总算知道Vitec公司选你的理由了”我说,“绝对的首选”
“能被你这么夸奖我很开心”
“这可是真的”我把报告放在一旁的仪器上,觉得身体异常沉重,挫败感使我气力全无。
“崇史”智彦说,“想不想体验一下这个多米诺效果的实验?”
我望着智彦,不知他这句话的目的所在。
“把我当成实验对象”
“你说什么哪?”
“我可不是开玩笑噢”智彦的脸上透出一丝紧迫感,“我希望把自己的记忆改变”
“智彦!”
“所以我才向你解释了这个装置”他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我想把麻由子忘却,从一开始她就不是我的恋人,我想把记忆变成那样。否则就无法像先前那样活下去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喂,崇史,拜托你了,我觉得你会帮助我的”
我不由得感到,这的确是一个解决良策,如果抹除麻由子的记忆是为了他着想,那何乐而不为呢?
“你不征求一下麻由子的意见吗?”
“她那边我希望由你来解释,因为那时候的我已经办不到了”
“可是……”
“求你了”智彦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记忆有时候会将人束缚,此刻折磨着我的,正是记忆,我希望你帮我消除”
他低下头,并且合掌作揖。
“你别这样”我说,“用不着这样的”
“那你同意我的请求吗?”
我按了按眼角,思索起来。虽然脑里浮现出很多台词诸如‘抛弃记忆是卑劣的行为’、‘别想逃避现实’,但我却完全不愿说出口,世上虚伪的语言太多了。
“好吧,我做”犹豫再三我说道,“不过我能做到吗?”
“当然能,比游戏机还简单”
智彦取出一本手写的操作手册,向我说明了步骤。这的确不难,重要的是时机的掌握。
阐述完一遍后,智彦设置完所有的设备,在中间实验对象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首先用绑带将身体固定住,头顶戴上一个称之为‘脑罩’的布满电极的网状头盔。然后脑袋靠在椅背上也用带子固定。
“好了”他向我做了个手势。
我打开了第一个开关,随即一个巨大的筒状头盔从上方缓缓下落,一直罩到了智彦的胸口。脑罩会感知到大脑的活动,通过头盔的磁力来控制其运作。这头盔也有阻隔外界电磁波的作用。
“第一部,核查”我说着,开始检查起每台机器是否进行着正常工作。似乎没有问题。“核查结束,无异常”
“好了,开始吧”智彦说。
“作为导火索的记忆你选好了吗?”
“这个嘛”智彦思考了一番,然后说“就从刚开始把麻由子介绍给崇史认识那时开始吧,可以吗?”
“好的”我简短回答道,“那开始了噢”
“嗯”
我首先发出从大脑输出信号的指令,四个电脑屏幕的画面上随即出现了不同的三元图像。
“要素一”我看着操作手册开始提问,“地点是在?”
“……咖啡店,新宿的咖啡店。店名忘了”头盔中的智彦回答。
屏幕上的画面没有特别的变化,我便转到了下个问题。
“要素二,那是什么时候?”
“一年前,进MAC一年之后的春天,三月份”
“要素三,你在那里干什么?”
“和崇史……敦贺崇史见面”
“要素四,为何见面?”
“为了向他介绍朋友,把津野麻由子介绍给敦贺崇史……”
此时,四个电脑的画面出现了剧烈的变化,其中一个失去了立体性,变为了平面图形,并出现了‘ERROR’的文字。
“发生错误了,智彦!”我说。
智彦随即一声叹息,“从头再来一次”
“明白了”我把所有的设备归零。
产生错误的原因,显然是智彦所用的‘朋友’一词,把麻由子当成朋友来介绍的场面,无法清晰成像。
第二次还是在相同的地方出现了错误,因为这部分和事实有出入,所以也不奇怪。
“真不顺利啊”智彦焦急地说。
“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继续吧——喂,崇史”
“怎么了?”
“异性之间真的有朋友关系吗?”
我一愣,回头看着智彦,但由于被头盔挡住无法看清他的脸。
是卡在了这一点上吗?我恍然大悟,所以才不能清晰成像啊。
“嘿,你怎么看?”他再次问道。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也没有正确答案,从很久以前人们就开始争论了。
不久我意识到,自己现在要做的并不是解决这个疑问,而只需要将智彦心中的疑虑消除即可。
“即使喜欢对方,有时候也能保持朋友关系噢”我这么回答。
“什么意思?”
“只要隐藏起自己的真心,就不会发展成朋友之外的关系,至少在形式上”
“是吗……”智彦用右手手指打得椅子扶手咚咚作响,“只要我不向她表白,就能持续朋友的关系了啊?姑且在表面上?”
“这种想法也很普遍”
“不,我已经十分了解,而且好像能够想象出来了,我们再重新来最后一次”
智彦说完,我又重复起开始的步骤。把所有电脑的数据统统还原成初始值。
然而,我心里掀起一阵异样的波澜,感到堵得慌。不表明心意而保持着朋友关系?这不是本该我自己做到的事吗?若是我一年前就这么做的话,也不会落到这副田地了。
而为了摆脱此刻的状况,我向智彦提出了自己做不到的要求,明明自己是最清楚这么做得忍受多少苦痛的人。
“要素一,地点是在?”
然而,我却没有开口阻止这次尝试。
智彦第三次制作记忆篡改导火索的尝试终于成功了,并且他那时候的思考也被记录在了电脑中。之后,只要将其输入他的记忆中枢并定位就行了。
“我想问你件事”我说,“这个实验之后,你会遇到和开始记忆相矛盾的地方,会不知道自己在此处做甚,那该如何是好?”
“噢,你说那个”他的口气听起来考虑过这事,“结束后,估计会陷入轻微的失忆状态。然后就会慢慢开始了解事态,改变成对自己最合适的记忆。究竟是如何的记忆我现在还无法想象,所以崇史你只要和我的口径保持充分一致就行了”
这么做简直无异于赌博。
“麻由子怎么办?她可不知道你改了记忆啊!”
“之后你跟她说明情况吧”
“可是——”
“对了”智彦打断了我,“我希望你收下一样东西,你看到我挂在那椅子的上衣了吧?”
“嗯”
那是一件制作精良的深蓝色西服。
“那衣服的内袋里应该有一个相架”
我拿了出来,是一个又薄又小巧的相架,里面放着麻由子的独照。她身穿黑色T恤和休闲裤,还戴着红色耳环。
“那是在迪斯尼乐园拍的,是我最中意的一张照片”
“你要把这个给我?”
“我希望你收下,我想给你应该没问题”
真是一个令人为难的要求,只要我还拿着这张照片,我的自责感就不会消停。但这可能是智彦最低限度的报复了吧。
“好吧,我收下”
“这个太旧了,你把他换到一个新的相架里去吧”
这话挺像思维细腻的智彦说出来的,我明白了,我回答。
“那接下来我们开始吧”智彦说,“方法你知道吧?”
“嗯,没问题”其实我要做的,只是敲几个电脑键盘而已,剩下的都是机器的活儿。
“好了,开始吧”
“那个,智彦……真的没问题吧?”
“没关系”他静静地说着,“真的没关系”
“那么”
“嗯,开始吧”
我闭上眼睛,作了个深呼吸,然后睁眼按下了键盘。
四个电脑屏幕一起动了起来。
作为导火索的记忆影像输入只需要一分钟,是该说‘花了一分钟’呢,还是‘一分钟完成’,我完全不知道。反正这一分钟我都花在凝望智彦给我的这张照片上了。照片中的麻由子,确实美丽动人,熠熠生辉。
我不认为自己现在的行径是正确的,甚至还感到有些卑鄙。可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理想言论或冠冕堂皇的话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然而,目睹到智彦做出的这个悲怆决意时,一个念头开始在我脑海里孕育成形。那就是,我也应该忘记麻由子。这样就形成赢家一个都没有,每个人都是输家的局面。
这个主意并不坏,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无法否认自己有种临阵脱逃的心情。
智彦,你家伙太强了——我抬起头,自言自语道。
就在那时,我发现情况有些异常,四个画面中的两个显示着脑功能不正常,而剩下的两个则出现了错误的字样。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了三分多钟了。我慌张地翻着操作手册,查找起发生异常时的对应来。可是,哪里都没有写遇到当前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的方法。
我打开门高声呼喊,“麻…由…子!”
只见麻由子正坐在凳子上发呆,眼神飘忽不定。
“你快来,出大事了!”
她倒吸口气,快步走了进来,“怎么啦?”
我不知该如何用语言解释,只得让她亲眼目睹实验室里发生的事,当她看见坐在实验者用椅上的智彦时,整个人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