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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桥地木材明军也还没有收集完成。鲁之甲郁闷地看了看天色,只好加紧督促那七条渔船往复运送部队。可大炮实在是死沉死沉的,加上辅兵本来就都是刚从地里召来地种地军户,他们手忙脚乱地也快不起来……
莽古尔泰斜靠在椅子背上睡着了,一个正蓝旗的白甲兵蹑手蹑脚地把一张斗篷披在他身上,不想这个轻轻的动作一下子就把莽古尔泰惊醒了:“明军来了。”莽古尔泰惊醒后就是一蹦三尺高,他双目圆睁地怒吼道:“杀啊,跟我上。”
“主子,主子。”周围的几个白甲一拥而上,把神智还有些不太清醒的莽古尔泰抱住了。“主子,明军还没有修好浮桥呢,您别急,再睡一会儿吧。”
……
今天黄石才吃过午饭,就有一个毛家的家丁给驿馆送来封信。黄石撕开一看,原来是毛承斗叫他明天出去踏秋,还说也把孙之洁叫上了,会在京师郊区地一个凉亭里摆桌酒席。黄石问清了那个凉亭的地点,就赏了来人几个小钱,打发他回去告诉毛承斗自己一定会早早赶到。
十六日。
鲁之甲还在忙碌组织渡河,李承先则在对岸搭了一个帐篷休息下来。今天海上传来了更不好的消息,水营因为风浪大已经回宁远去了。鲁之甲当机立断把水营的陆战兵都扣住了,一面加紧督促士兵砍伐树林,争取快点把浮桥搭起来。
中午的时候,耀州的莽古尔泰正在午睡。他的盔甲已经松开了不少,让被憋了两天的胸膛出来透透气。侦察兵进来地时候,莽古尔泰哼哼了一声:“明军的浮桥……想来还是没有搭好吧?”盖州的五个比较完整的牛录已经赶到了,莽古尔泰宽慰之余就让他们抓紧时间休息。
“主子爷英明。”
那个侦察兵报告完毕后,莽古尔泰懒洋洋地说道:“知道了,下去喝酒吃肉吧。”当年努尔哈赤渡三岔河的时候,只用了一夜就搭建好了大批的浮桥,六万军队在五个时辰内就通过了辽河。这次在复州,黄石的两万军队渡过沙河连两个时辰都没用到。莽古尔泰回忆着往事,嘟囔了一句:“这都是明军,差距咋这么大涅?”
天启五年九月十七日,下午,三岔河口。
在黄石前世的历史里,鲁之甲是从九月二十四日折腾到了九月二十七日还没有修好浮轿,这次他从九月十四日苦干到了九月十七日,仍然没有把桥搭好。鲁之甲看了看刚刚收集好的木料,终于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坐船渡河了,你们今夜把浮桥修好,天明前让铁骑营跟上来。老子已经在野地里睡了三天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去耀州休息了。”
不就一批老头、小孩和女人么?顶多还有二百连盔甲都没有地旗丁。鲁之甲还是认为没问题的。
今天下午莽古尔泰带着几个白甲去林子里打猎了,传令兵跑进来的时候,莽古尔泰正大呼小叫地吃着滚烫地烤鹿脯,他左臂又被牢牢地吊在了脖子上,盔甲也卸掉扔在了一边。听到传令兵的报告后,莽古尔泰头也不抬地否决了部将趁夜偷袭地计划。他觉得晚上打仗虽然能虚张声势,但斩首和缴获都会大大缩水:“派人去故布疑阵,让那些无胆鼠辈在外面再喝一夜冷风。”
莽古尔泰吃得满嘴流油,他头也不抬地囫囵吞咽着食物,嘴里塞满了鹿肉,含糊不清地叫嚷着:“今晚要吃饱喝足,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一早就杀那帮肥猪去。”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30节 患难
天启五年九月二十一日,京师,大内。
今天皇帝辛苦一天,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完成了自己设计的御花园喷泉,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喷泉的概念,所以紫禁城的这个喷泉也是中国的第一座人造喷泉。天启很为自己天才的创意而得意。一路上年轻的皇帝哼着从张皇后那里听来的调子,感觉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了。
“饿死吾了,快传膳。”洗完澡后皇帝披了条布就嚷嚷着回到内殿,全身上下都蒸腾着热气。
以往这个时候小太监就会急速地冲出来摆好桌子,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也会送到皇帝的御桌前。但今天皇帝喊完后就发现了异常,司礼监秉笔和东厂提督一起默默地站在内殿阶前——这两个人一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天启愣了一会儿,喝住了正忙着摆桌子的小太监们:“等等,你们先出去。”
说话的时候皇帝又扫了一眼脑袋都快垂到脚面的魏忠贤,后者就像一个没写作业的小学生那么惶恐不安。天启叹着气坐到了自己的御座上,用手支着自己的额头,等小太监们帮他把龙袍穿好后,年轻人开口道:“说吧,又是什么坏消息来了?”
“关宁总兵马世龙上书请罪。”随着魏忠贤一声低低的报告,司礼监秉笔太监就双手哆嗦着把一份奏章递上了,接着就战战兢兢地等在皇帝身边,冷汗一颗颗地从肥厚的下巴上滚落。
天启皱眉看了他一眼,用厌恶的口气问道:“你在等什么?等赏钱么?”
“老奴不敢。”司礼监秉笔如蒙大赦,也不敢擦汗就连忙退到魏忠贤身旁站好,然后就连忙又把头低低垂下。
皇帝手指在奏章上摩挲了一下,顿了顿终于飞快地把它翻开了。天启看得很慢,嘴唇轻轻抖动似乎正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奏章。垂首看地面的魏忠贤不时能听到皇帝偶尔发出轻声地嗤笑声。这笑声越到后面越频繁,也愈发的响亮起来。
“哈,朕还以为什么大事呢。看把你们吓的。”
天启笑吟吟地合上了奏章,还轻轻地在上面拍打着:“不就是死了一个副将一个参将,丢了万余士兵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嗯?”
虽然皇帝和颜悦色,但东厂提督和司礼监秉笔反倒把头垂得更低了。
“马世龙误信逃人所言,本以为可以去欺负些老弱和妇孺……哈哈,当然嘛,出动一个协两万官军去打几百女人和老头,再打不过那还是人么?”天启又嘻嘻哈哈地翻开奏章重读起来,并不时挑出一些他认为写得妙的句子。
天启从头到尾挑了一遍,还意犹未尽地啧啧称赞道:“说得真妙,马世龙不说朕还不知道呢。每年花朕三百万两银子养着地十几万官军,原来就敢去和几百女人和老头打,如果遇上建奴男人就该输,输得没错,还输得理直气壮!”
魏忠贤和满殿的太监立刻又跪了一地,齐声叫道:“万岁爷息怒。”
“起来,都起来。”天启满脸都是微笑,热情洋溢地招呼道:“谁说吾生气了,吾挺高兴地,你们没看吾笑得这么开心么?”
见一众太监还哼哼唧唧地不肯站起来,天启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响得如同凌空打下一个霹雳。他同时厉声大喝:“都给朕起来。”
太监一个个面无人色地爬起来站好,天启扶住桌子的手臂一个劲地抖动,喉咙里咯咯作响半天,才挤出一句不成腔调的话:“魏忠贤,内阁拟的票呢?”天启全身都开始发抖了,他把奏折劈面砸到魏忠贤脸上,发出一句不成人声的怒吼:“朕为什么看不见内阁的票拟?回话。”
刚才那一奏章正砸在魏忠贤鼻梁上,鲜血立刻从鼻孔中涌出,从脸上直流而下,然后滴滴答地落到他脚前地奏章上。魏忠贤还保持着双手紧贴腿侧的姿态:“回万岁爷的话,内阁不敢拟票。”
天启怒极而笑:“哈,不敢拟票?朕养的官军不敢和男人打仗也就算了,朕的内阁居然连票都不敢拟了,那朕还养内阁干什么?哈哈,当真有趣。”
皇帝阴冷不善的笑声回荡在内殿里,众公公都骇然变色。那几个伺候皇帝的小太监很少见到一贯和善的天启变成这个样子,一个个大腿都哆嗦了起来。只有鼻血长流地魏忠贤面不改色,仍然用平缓的语气说道:“回万岁爷,马世龙付托不效、辜负君恩,但……”
说到这里魏忠贤就停住了,他在成功地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后跨上一步,直挺挺地跪倒,仰起头和天启对视:“万岁爷英明,马世龙是孙先生一手提拔的,今年孙先生还亲自为马世龙请了尚方宝剑。老奴虽愚,但斗胆问万岁爷,如果让内阁拟票处罚马世龙,那又会置孙先生于何地呢?”
看到天启沉默下来了,魏忠贤加重语气说道:“老奴以为,这马世龙误君无能,但既然是孙先生提拔的,就一定要给孙先生一个面子。老奴一片精诚,可鉴日月。万岁爷明鉴啊。”
“不过,不过……”天启仰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扳,突然说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什么莽古尔泰,还有什么建奴的正蓝旗,今年已经被黄将军打过两次了。”
“万岁爷英明,”魏忠贤立刻大声接茬道:“第一仗是在南关,莽古尔泰这厮领着三个旗和黄将军一个营打,被黄将军夺下了他的大旗和金盔,并斩首近九百具。这厮还被黄将军一个营困在南关一个多月。”
天启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魏忠贤目不斜视地说下去:“第二仗就是收复复州,莽古尔泰这厮贼心不死,领着建奴六个旗的精锐去打黄将军的两个营,这厮诈败、诱饵、设伏等等,无所不用其极,就差火烧水淹了。但黄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就是在这种不利局面下靠两个营大败建奴六旗精锐。最后黄将军还因为曾中计上书请罪,全不居功。”
听到这里天启又发出一声似哭似笑地长叹声,那魏忠贤还不依不饶地说下去:“此战马世龙自己也承认,对面的建奴只有莽古尔泰一个旗,而且是被黄将军两次大败的残兵败将……万岁爷,老奴以为,如果此战是黄将军在指挥的话,那莽古尔泰恐怕连应战的胆子都不会有啊。”
“如果朕当年听吴穆地,把黄石调去做提督辽西军务总兵官就好了。”天启才说完就想起魏忠贤说过——孙承宗当时不同意。
魏忠贤察言观色,就趁热打铁地说道:“老奴以为,暂时还是不要让黄将军去辽西或者回长生岛,不然恐怕孙先生那里下不来台。是不是等风头过过再说为好呢?”
天启一时无语就又开始在殿内缓缓踱步:“信布之勇,嘿嘿。和马世龙这种人比,黄将军当然勇了。这能不勇么?”皇帝许久以后才收住脚步:“这件事情,御史们都知道了吧?”
“回万岁爷话,御史们已经纷纷上书弹劾了。老奴已经和内阁商谈过了,凡是弹劾孙先生的,一律都驳回去。”魏忠贤仍然跪得笔直,鼻血也已经流得满胸都是:“那些弹劾马世龙地,老奴以为还是送到辽东督司府去为好。”
“嗯。”天启先是答应了一声,接着又皱眉想了半天,迟疑着问魏忠贤道:“这岂不是让孙先生为难么?”
“万岁爷英明。老奴以为,如果孙先生处置了马世龙,那言官们自然无话可说。孙先生就好比那挥泪斩马谡的诸葛武侯,对孙先生的名声也是有益无害。如果反过来孙先生要马世龙戴罪立功,那孙先生也可以借这些弹劾奏章来拉拢马世龙,让他知耻而后勇。”
魏忠贤言词朗朗,把天启听得也是连连点头:“不错,孙先生自有成算,吾不去给他添乱。就按你说得办吧。”
皇帝回过头来看到魏忠贤还笔直地跪在那里,鼻血已经淌了一摊,心下既为他的忠心而感动,又为误会了魏忠贤的一番心意和自己的莽撞而后悔。当然天子肯定还是不会向太监认错的,他只是招呼了一声:“去把魏卿家扶起来,带他去止血。
魏忠贤谢思离开了。他走了以后很久,天启仍望着他消失的那扇殿门,忍不住对身边的小太监赞叹道:“厂臣真是忠心耿耿啊。而且凡事都出于公心,人情练达又从来不居功。实在是很难得。”
此时魏忠贤已经跑到了司礼监,他先是哈哈大笑了一番,一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还停不住:“没想到啊,没想到。”魏忠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咳嗽着:“没想到第一仗就输了,还输得这么惨啊。”
笑过瘾之后魏忠贤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是哪些蠢货上书弹劾孙先生的?咱家不是交待过了么?咱们的人只能弹劾马世龙,不能弹劾孙先生。”
司礼监的太监吓得脸色煞白,连忙磕头分辩说:“回厂公话。我们的人确实都在弹劾马世龙,那些弹劾孙先生地都是一些自命耿直的家伙,不是我们的人。”
“放出风声去,说万岁爷不喜欢有人弹劾孙先生。如果还有人不长眼的话……”魏忠贤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牙齿也跟着紧咬了一下:“仔细给他们挑字。如果奏章里有错字或语句不通顺的话,就动廷杖治他们的不敬罪。”
……
天启五年九月二十五日,郊外凉亭。
孙之洁、毛承斗和黄石正在煮茶听琴。黄石本来喜好一身戎装,但孙之洁不太喜欢和一身戎装的人一起喝茶。就是毛承斗也不喜欢黄石一天到晚穿着军服晃来晃去。黄石虽然对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