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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宝刀和金求德的士兵和其他几队明军轮番出击,贺宝刀再次归来的时候又高举着带回了一面旗帜:“某乃游击黄将军麾下练兵千总贺宝刀……”
第三次回来的时候黄石和张盘脚下有两个人头在乱滚:“某夺得大旗一面,斩首两级!”
又一次出击……“某斩首一将,夺旗两面。”
天黑前最后一次叫贺宝刀回来时,张盘和黄石都紧紧盯着他要出现的城门,果然,一马当先的贺宝刀又冲到黄石和张盘面前,这次满脸血污的贺宝刀再次举着抢来的军旗大喊,有力地向两个将军行了个军礼后再一次把它投掷到黄石脚下。
高塔上下的士兵、亲兵们每次在贺宝刀报出名号、投下军旗后都会齐声喝一声彩,这次除了黄石和张盘两人外,剩下的军官也跟着一起叫好。
“千总?!这样的猛将……”又惊又喜的张盘这次终于让心里话脱口而出,但才说了几个字就意识到不妥,指着贺宝刀的手臂还停在半空。
黄石还是微笑不语,但他身后的亲兵已经对张盘侧目而视,脸上都微微露出怒气。自知失言的张盘干笑了两声把手收回,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尴尬。
“我认为他还不可以提升,张将军要为他抱打不平么?”黄石开了个玩笑来化解这场面。
“哈哈,正是。”张盘也借坡下驴,嘻嘻哈哈地笑道:“虽然是黄将军的地盘,但我路见不平,也是要拔刀相助的。”
黄石注意到张盘的目光一直恋恋不舍地在贺宝刀身上打转,表情也显得很是微妙。
(第16节完)
谁人为我砺青锋 第17节 族权
当夜后金军就烧毁了云梯后撤二十里扎营,旅顺军凌厉的反攻让他们意识到明军还有余力,简陋的云梯是肯定不行的,分散兵力全线攻城更是会伤亡惨重。要想攻下旅顺还得重新打造攻城器械,而且要比上次多得多。
敌军虽然退去,但很快探马就来报告后金军没有离开多远,看样子还会开工制造器械,所以旅顺也没有太多的喜悦气氛。巨大的压力稍微松懈后,明军士兵不小的伤亡也让士气有所低落,张盘下令犒劳军士并摆下庆功宴。
黄石作为客将坐了左边上首,张盘则按规矩占了右面主位。开始一切还好,但等张盘喝高了以后就不行了,觊觎的眼神不停地在贺宝刀身上打转转,让黄石心里也微微有些不痛快。
既然是军宴,酒过三巡后各个武将自然纷纷献艺,一会儿后贺宝刀就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跳出来说要表演枪术给两位将军助兴。
张盘闻言大喜,立刻让亲兵按照贺宝刀的要求送上一个木人,上面在咽喉、小腹和心口画了三个红点。
“杀!”
“杀!”
“杀!”
贺宝刀连续大喝着突刺出三抢,枪枪快逾闪电、力透木人,全都毫厘不差地扎在红点上。在场的武将都自知绝对没有这个水平,就是慢慢刺也做不到贺宝刀这种准头,一时竟是鸦雀无声。
张盘走下座位检查木人去了,黄石对贺宝刀的武艺倒是非常有信心,就冲着他微笑了一下,贺宝刀感觉自己给长官挣了天大的面子,满脸的傲气下也忍不住透出喜色。
看过木人以后张盘就大声喝彩,他手下的武将虽然感觉面上无光但也都暗自佩服,一时之间给贺宝刀敬酒的武官把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黄将军,贺千总这种好汉你是从什么地方觅来的啊?”张盘回到座位上就开始询问贺宝刀的来历。
黄石简略地说了一下,听得张盘眼红不已,觉得这家伙真是有狗屎运,随便从大街上都能捡到宝。黄石并没有提到贺宝刀初次见面对他的侮辱,也没有提及这厮的傲慢和不敬,并非出身封建等级社会的黄石对这些看得并不是很重,所以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黄将军,”张盘终究只是个年轻的将领,喝多了酒心里也就藏不住话了:“张某愿意拿一百副铠甲,三十匹好马换贺千总,黄将军可愿意割爱?”
这个问题很不礼貌,按说不该这么直截了当的询问,总要给别人一个婉拒的机会。但是张盘既然不拐弯抹角地试探一番,那黄石也就很不好回答了,当众落了别人的面子影响同僚感情,更何况他已经拿了张盘不少东西。
他正沉吟着婉转一些的语句时,张盘也看出他是不愿意,心里已经后悔太莽撞了。可是话已经出口也不好收回,张盘又确实喜爱贺宝刀,就一狠心咬牙说道:“张某还有三个歌姬,一并送给黄将军了。”
那几个歌姬确实深得张盘宠爱,交出这个礼物也算是让张盘“倾家荡产”了。女人在明朝本来就是私人财产,所以张盘这话并非不合道理但却很得罪人,把黄石听得很不舒服,暗暗觉得张盘未免把他看得也太低了,就好像他黄石是个贪财好色之徒似的——看来张盘这个武夫真的不太会说话。
“某又不是什么奴婢,哪里有换女人一说?”
还不等黄石出言拒绝,贺宝刀就在下面怒气冲冲地嚷起来了,周围的众人个个色变。张盘只是要黄石同意他到旅顺军前效力,并非说要把他当作家丁奴仆,贺宝刀就算不愿意也该承张盘一个人情,不想他却恶语相加。
“贺千总,住嘴。”黄石叫了一声,从军规来说还是贺宝刀的不对,两个将军讨论部将前程的时候,他本也没有插嘴发言的权利。
“张将军……”
黄石吸了一口气就打算直言,但张盘却笑起来了:“张某一生不服于人,但这样既忠且勇的部下,也只能咽着口水恭喜黄将军了。”
“不敢。”花花轿子人抬人,黄石也赶快恭维了张盘的手下一番,然后……
“贺千总,给张将军赔罪。”
贺宝刀端了一大碗酒单膝跪在两个将军面前:“卑职无礼,请张将军海涵。”
张盘带着惋惜的神色受了这一杯:“黄将军,张某不得不旧话重提,贺千总忠心耿耿,又立下不小的功劳,实在不该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总。”
“大人会在合适的时候提拔某的,某并无怨言。”贺宝刀再次插嘴说话。
“你又多嘴,下去。”黄石轻声喝斥了一声,贺宝刀默默退下。张盘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这两人,不知道这种忠诚是怎么被黄石捞到手的。
其实黄石心里也不清楚,脸上虽然不动声色,暗地里正却在琢磨和张盘一样的问题,幸好在山海关招妓那次他已经见识过了贺宝刀的勇猛,不然简直会有别的想法。
其实贺宝刀并非不知道自己一次次在军议中接下茬是失礼,也知道自己屡次和长官唱反调是大忌,只是贺宝刀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而已,在贺宝刀的印象里黄石最多也就是不痛不痒地喝上声“住嘴”。
贺宝刀也知道自己这份脾气到了别人手下就吃不开了,不被憋死也被拖出去打死了,他觉得自己的长官黄石是个很奇怪的人,很少摆长官的主君姿态不说,还常常喜欢辩论一番。
原本在广宁初次见面前,贺宝刀觉得黄石有点儿忘恩负义,但身为高级将领的黄石能容忍贺宝刀这个小兵的冒犯,不能不说是非常有雅量,更何况贺宝刀也知道没有黄石回师平叛,自己多半就死在广宁叛乱中了。
每次下命令时黄石总是自然而然地尽力和部下沟通,争取让部下能理解自己而不是蛮横地强迫,不要说贺宝刀和杨致远,就是金求德和赵慢熊也早因为这种交流而升起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黄石作为现代人还不习惯封建社会,让他总想以理服人也很能容忍部下的不敬和玩笑。如果说皇太极还有做作的成份在内,黄石对部下的礼遇则完全是自然流露,因为内心的平等思想已经是根深蒂固。他不觉得被地位卑鄙的人冒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更不把属下看成走狗家奴。
所以皇太极足以让别人甘心死一百遍的折节下交对黄石没有毁灭性的效果,但黄石的部下很吃这一套。
宴会散了以后,黄石把贺宝刀叫了过来:“我还是不会提拔你,你可知道原因么?”
“属下不知道。”贺宝刀飞快地回答,听得出来他语气里还是有怨气的。
“今天你亲手砍下了几个首级,我猜那几面旗子也是你亲手抢来的吧?”
“正是。”贺宝刀大声回话。
“这就是我不提拔你的原因。”黄石觉得贺宝刀做个千总很得力,能极大地激发身边士兵的士气和斗志,但是……
“今天我把几百人交给你,你冲在第一个,如果有一天我身为大将,让你统帅万军估计你还是要冲在第一个,还是不会像赵慢熊一样躲在后面指挥。所以我宁可提拔他那个懦夫,也不会提拔你,如果你能……”
“属下不服!”贺宝刀怒气冲冲地争辩起来:“我贺家作为大明边将已经有二百年了,祖祖辈辈都是杀敌在前鼓舞军心,代代都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
他说得不是谎话,但这种军队不是黄石设想的军队,他换了个话题:“今天你的枪法非常出色,我想你们贺家一定有特别的训练方法吧?”
“不错。”
“我想你把这套方法教给全军将士,最好能详细地写下来……”黄石觉得好的技巧当然要尽快向全军推广,练出一支精兵怎么也是贺宝刀大大的功劳吧。
正要开条件的黄石被贺宝刀打断了:“属下不能这么做,请大人恕罪。”
黄石很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是一个很自然、很合理的要求啊。
“我们贺家作为世袭秦军将领已经二百年了,代代为大明抵御东虏,殁于边事的族人不计其数……”说着这种惨痛历史时贺宝刀居然还在微笑,语气也十分激扬:“某小时家人就一再叮嘱,我贺家这二百年富贵,靠的就是这一杆六尺长枪,掌中的三尺白刃。”
“大人对属下的恩情天高海深、杀身难报,就是为大人死在疆场上属下也绝无怨言,身为练兵千总属下对士兵的枪法自然也会加以指点。但族中流传的这些诀窍乃是我贺家安身立命的根本,绝对不可外传泄露,请大人明鉴。”说完贺宝刀就抱拳躬身,再不出声了。
(第17节完)
谁人为我砺青锋 第18节 劝降
这封建思想黄石很不以为然,一家一姓闭门造车地摸索效率很低,而且也很容易失传,无论从发展还是保存的角度看,打破封建壁垒把知识共享才是高效和科学的。
贺宝刀恭恭敬敬地弯着腰,身体一晃不晃。
“既然如此,我不勉强你了。”
黄石知道在这种固执的良家子弟面前,终究还是无话可说啊。
第二天旅顺堡又开始忙碌起来,大家都知道后金军队还是会回来的,而且新的一场战斗会比上次更为激烈。
既然贺宝刀不肯合作,那黄石就只有再找邓肯商议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照搬的泰西经验。这个本来是黄石的第二选择,因为他已经和邓肯交谈过很多次,这个泰西邓洋人的长处似乎在建筑和火炮上,对肉搏步兵的了解不是很多。
黄石带着邓肯还有其他几个部下边巡视边谈天,看到不少明军士兵磨刀的时候,邓肯大发感慨:“我一直认为刀剑是佣兵土匪的武器,官军应该使用的是长矛和火铳。”
“鸟铳?”贺宝刀嗤了一声:“那东西不好用。”
“为什么不好用?”邓肯飞快地反问道。
“这旅顺堡就有一百多只鸟铳,如果好用你以为我们大明不用么?”金求德也开始在旁边搭腔,张盘让黄石的士兵去挑装备的时候,金求德在库房看见了一大批鸟铳,不过他一杆也没拿。
黄石听了也来了兴趣:“鸟铳为什么不好用?”
“炸膛,每开四、五发就要炸一次,所以士兵都不喜欢。”
明朝配备给士兵大批火器,士兵们比较喜欢的是三眼、快枪这些武器,一窝蜂也还可以,但是鸟铳基本是统统锁入库房,这东西枪管很长,对加工工艺的要求比较高。明的匠户也是下九流的身份,他们的手艺也都是那套父子相传的封建传统。
所以明的鸟铳炸膛率极高,士兵靠近脸部发射时,一旦炸膛不死也要残废,所以大明工部虽然为辽军制造了数以十万计的鸟铳,但这些装备的下场就是扔在仓库里生锈。在黄石原本的历史中,满清士兵对鸟铳也是敬而远之,宁可去舞刀弄枪也绝对不碰鸟铳一下。
听完了这些介绍,黄石只是默默无语,邓肯却暴跳起来:“这是犯罪!让英勇的士兵白白丧失性命,监督鸟铳制造的官员统统应该被吊上绞架!”
邓肯口中的“英勇士兵”在明朝的士大夫眼中不过是贱民和罪犯,更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明朝武人地位如此低下,待遇差也是顺理成章。
“先不说鸟铳了,”黄石安抚住激动不已的邓肯,把话题又扯回原处:“我们可以先训练长矛兵,你说刀剑无用?”
“是的。”邓肯一本正经地